书城心理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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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背叛盲视的危害(1)

我们已经从多个层面上探讨了背叛造成的创伤效应。在本章中,我们借助临床和研究的数据用一种更为系统性的方式来探究背叛在三种不同的层面上产生的影响、这些层面如何相互影响以及它们如何对社会造成危害。

首先,背叛会对个人造成影响。受到背叛的人通常会演化出诸多不同的心理和生理疾病。我们的研究证明背叛创伤(比如被亲近之人侵犯)往往会引发一些症状:抑郁、焦虑、解离症、创伤后紧张症、边缘性人格障碍(这是一种综合病症,包括人际关系方面的能力欠缺)以及生理问题。

其次,背叛影响正常的人际关系。背叛,尤其是发生在儿时的背叛,会让我们难以信任他人并构建持久的、各式各样的人际关系。社会的健全依赖诸多因素,其中正常的人际关系与生理健康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正常的人际关系也是一个人心理是否健康的反映,这种关联映射了各种层面之间的相互影响。

第三,背叛对社交产生影响。背叛暗中腐蚀着我们信任他人和机构的基本能力,信任缺失的一个后果就是社会变成一盘散沙,无法凝聚在一起。

下面我们按照个人到人际关系再到机构三个层面依次阐述背叛的影响。

背叛对个人的危害

不惑之年的凯西·特纳(Cathy Turner)仍是一位活泼豪放的女子,她热忱地告诉我们自己的故事。这要从她儿童时代遭受虐待开始说起。凯西的父亲和母亲是精神病患者,她及其兄弟姐妹是在爱达荷州一个极其贫困的小镇上长大的。如今凯西已与所有兄弟姐妹和家人失去了联系。她在一个社区大学里读书,专业是护理。凯西身材娇小、金发碧眼,时常精力充沛,但她并不是一直以来都似这般活泼。在离开家之后的数年里,她不仅仅要应对自己的解离症,还有抑郁症和无端恐惧症。

我们在一间宽敞舒适的办公室里采访凯西。窗外,丁香花在明媚的春光里竞相绽放。凯西似乎根本不在意外面的光景,迫切地想要讲述自己的故事以便帮助他人。我们询问她这一生发生了怎样的故事。

“我一想到背叛这个词”,她说,“我的脑海中就浮现出来自家人、社会或其他方面的谎言、借口,也会浮现出某一规范受到讥讽、不正当操纵、曲解的场景。至于我……我曾经被家人各种虐待。我受到的最严重的背叛就是被告知这是常态,这种难以置信的谎言仍在继续。父母理应爱你、守护你,而在我的生活中,这些人反而是我遇到的最危险人物。纵观我的一生,我经常受到飙车党的虐待,并与前科犯住在一起,为此我曾做过愚蠢透顶的事情,但是这些危险的人正是那些本应爱我、保我安全的人。而且,你知道,这意味着我总是会受到可怕至极的身体虐待、心理虐待、性侵、精神折磨。”

凯西所说的谎言来自于父亲,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却竟然性侵她;他亲口称赞她聪明却因她的智商而惩罚她。

“所以,好吧,你让我动动大脑,我动了;你让我凭直觉,我也照做了;然后你却将我关在柜子里好多天,试图令我崩溃。当然,这属于极端的情况……不过你培养我、教育我可以这样做,之后却剥夺我在这方面的权利。我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去消化这些事情。学着做回自己以及找到人生的意义。”

凯西打算回到安全这个主题并穷尽一生寻找它——她从来没有机会这样长大,因为她的成长没有一个安全稳当的后盾可以依靠。相反,虽然她受到了口头上的关爱和支持,却在实际生活中被轻视、被当做无足轻重的小丑。她感到十分困惑、茫然无措的。

“当你将一个孩子的安全感剥夺——孩子的可塑性是惊人的。我意思是,他们天生具有可塑性。他们是如此惹人怜爱。你可以培养他们,你也可以指导他们,但是……他们应按照自己的方式成长,他们像向日葵一样,生长的方向永远朝着太阳存在的方位。所以,你向我灌输这个思想——‘你是这般美丽、顽强,你有能力做大事,你在诸多兄弟姐妹中独特出众,你也绝不像你的母亲,’而同时,你却一手摧毁这些……”

“这就是谎言。而且……对我而言,那就是背叛……对我的关爱,对我的嘲讽……一次次,将我置于背叛的深渊。”

我们问她:“所以,这让你摸不着头脑吗?”

“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还夹杂着恐惧,”她说。“孩子会不自觉地就寻找关爱和肯定的眼神——每个人都这样,尤其当我们处于孩童时代时,会更加渴望——所以你努力寻获认可和支持,努力达到父母眼中好孩子的标准并向榜样看齐,但同时他们却在一点点摧毁它。历尽人生的风风雨雨,再加上学了一些心理学知识,也打算走上这条研究之路,我才豁然明白‘哦,我父亲有严重的精神病。’他深受精神病的折磨,所以我经过研究分析后决定不再深究此事,让往事随风,但是……我仍然无法释然,他背叛了一个4岁的小女孩……因为我在2岁的时候被迫学习****,还因此受到表扬。我的世界一团糟。我印象中根本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事情,都是前后矛盾、相冲突的,我觉得这也是我为何到头来患有‘心理疾病’的原因。因为我的世界中一切都是对立的、自相矛盾的。”

背叛和解离

与玛尔妮一样,凯西也被诊断出患有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然而凯西与玛尔妮的症状并不相同。玛尔妮具有多种差异性较大的人格,而凯西拥有的几个人格之间区别不明显,大都表现出困惑的状态,这或许反映出她早年间经历的困惑和错乱。值得注意的是,人们不会不偏不倚地恰好符合心理健康系统的标准。所以聆听别人整个的人生经历是很重要的。我们为了维持重要且必要的关系往往会对背叛采取盲视。如果一个小女孩(比如凯西)在晚上被性侵,而她的家人在白天表现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那么这名女孩必定会将丑事抛诸脑后以便与家人和谐相处,尤其是在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的情况下,凯西也是如此。然而记忆与情感并不是与认知携手并肩的。身体的一部分对背叛记忆犹新,而其他部分却能抛开真相继续过活。这基本上是一种维生手段,也是灵魂救赎的策略。

但是,对于解离症的发病机理以及“精神病”的发病原因的知晓使我们不禁质疑:解离症是一种心理疾病,还是仅仅是对背叛(对亲密关系及理应是浓浓爱意的关系的背叛)的正常的防御性反应。

凯西接受了自己患有解离症的事实,而且现在仍未治愈。她坦言自己有时无法回忆起自己做了什么(也就是说,她时不时地对自己的周遭有种陌生感——一种“局外人”的感觉),但是现在病势已经得到明显的控制了。她坦言这种自我防御帮助她渡过悲惨的童年:

“现在我不再与自己较劲,我就是这个样子的。最终我彻底释然了,勇敢讲出我的经历。”

30年以前,当凯西怀着第一个宝宝(还未足月就夭折了)时,她的思想还没转变地这么快。那段时间她处于极度混沌状态,她学会了熟练运用解离症:

“我在十岁半的时候因为怀孕被父母从家里赶走,并寄宿在我姐姐里,结果她丈夫虐待我。这段经历教会了我这样思考,‘好吧,木已成舟,这就是生活……这就是我的生活,人都是这个样子的。这是既定的事实,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所以我不得不学会自我安慰、坦然接受、找理由开脱’……后来,谢天谢地,我感到真有神在暗中帮助我,我有了第一个平安足月的宝宝,并在6个月以后出生了。所以我决定试着做一个善良的人,但是你仍需要具备这些生存技能……堕落还是消失——其实,我已经不再考虑这些了,因为我有了这个非常美丽、完美的宝宝。我不能再和他们同流合污了,我也不要成为一名施虐者,我更不能操纵他人。我必须做一个好人。我要以身作则,给儿子做好榜样。所以我不再与那一帮人厮混,试着‘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当你不再是他们当中的一分子,你就会寻找其他事情来做。所以我就一直摸索着,寻找安全……这就是为什么你有多面人格、你会出现解离症、吸毒,不管你做什么,因为周围没有人可支持你。所以你开始肆无忌惮,至少以我看来或者以我的经验看来。你会逼迫自己学会适应环境。”

凯西满怀激情地讲述自己患有解离症的好处。处于几乎可以摧毁自己的环境中,她只能选择这一生存策略。当周围无人支持自己时,她学会从极端的痛楚和困惑中抽身而出。这是她在当时确保自己人身安全的唯一方式。我们会在后面阐述凯西如何用对的方式保证自身安全,并且将自己的多面人格归一。

我们的意识经历总是以某种方式连续贯穿在一起,像一串珍珠项链一样,而解离症如同一把利刃将线条剪断,珍珠随即散落一地。在极端情况下,解离症会给人们的生活造成诸多麻烦。凯西坦然接受了自己“多面人格”的病症,渐渐学会适应了周遭的环境。在治疗过程中,她的多面人格最终能够表达自己,它们也逐渐贯穿统一起来,尽管她至今仍会运用这种处理方式。

我们的研究证实了相比于非背叛性的虐待,背叛更容易造成解离症的发生。背叛创伤理论阐释了解离症可以帮助人们逃避威胁个人依恋系统的信息。小时候的凯西面对背叛的时候选择“损碎真相或逃避之”。她这样做的目的是维系家庭和情感,虽然过程很艰难、折磨,但那是她仅有的一切。

研究者詹姆斯·朱(James Chu)和戴安娜·迪尔(Diana Dill)比较了受到家人虐待的受害者和受到非家人虐待的受害者。他们的实验结果完全可以用背叛创伤理论来解释。正如前面讨论过的,DES(解离性体验量表)可以测试出人们患有解离症的程度。朱和迪尔发现,精神病患者DES分数的高低与是否在小时候受到家人虐待(身体虐待和性侵)呈正相关,与非家人的虐待则没有相关性。这意味着如果受到亲近之人的背叛,受害者患有解离症的可能性就越大。其他研究者也发现凯西的这种解离症更常见于受到家人虐待的受害者,而不是受到非家人虐待的受害者。不管受到调查的是少年犯还是学生,都呈现了这种规律。

背叛与忘却

我们对背叛的反应不一定都像解离症这样极端,有的很简单,如忘却。杰克·乐维乐(Jack Le Ville)写出了自己的遭受背叛和忘却经历:

“我在小时候遭到一位天主教牧师和可信赖的大人性侵。直到我44岁的时候才开始对这些事情回忆起来。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否认、不相信,我不希望这些是真的’。”

“开始恢复记忆后的3年里,真相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被迫寻求心理治疗。我对施暴者的愤怒之情渐渐升腾。”

背叛创伤理论认为,当受害者与施暴者之间关系亲密、搭建了信任桥梁或者是照看关系时,那么受害者就会对虐待采取无意识和忘却态度。在这种情况下,受害者最有可能在维持关系的需要和对背叛的意识两者之间激烈挣扎,这也是最容易出现忘却或选择性失忆的情况。詹妮弗·弗雷德在她的第一本书《背叛创伤:忘却儿童虐待的缘由》中指出,乱伦往往比非近亲强奸更容易被忘却。

詹妮弗·弗尔德、安妮·德普润斯和艾琳·楚布里根(Eileen That Reagan)分析了调查本科生时得出的数据资料,发现与非看护人的虐待相比,遭到看护人的身体虐待和性侵往往会引发受害者高度的记忆损伤。

其他研究表明,相比于没有记忆障碍的人,出现记忆损伤和忘却的人往往更容易遭受到施暴者和亲近之人的虐待。另一项研究同时报道,与记忆未丧失的人相比,那些因儿时受到虐待而选择性失忆的被试者更有可能在以后的生活中遭到熟人的虐待。此外,一项大型研究发现自我记忆(意思是对童年和成年期的记忆)的丧失与儿童期间受到的虐待具有显著的相关性,选择性失忆的一个特殊因素就是遭到亲人的性侵。

背叛与心理健康

凯西与我们采访的其他人一样,在早年间受到了背叛的折磨。这种经历造成的影响显而易见。他们的故事能帮助我们理解背叛创伤的危害有多深。我们的实证研究也证实了背叛创伤(比如被亲人性侵)会引发心理疾病,诸如抑郁、焦虑、解离症、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边缘性人格障碍(一种综合症,包括人际关系障碍),以及身体疾病。

例如,我们与布里奇特·克莱斯特(Bridget Kleist)和卡洛琳·阿拉德(Carolyn Allard)合作开展的一项研究发现,因背叛创伤而患有慢性疼痛、慢性疾病或两者兼具的人极有可能出现焦虑、抑郁、解离症和身体疾病的病症。

我们尽力在研究中合理地、精准地测试出诸如背叛创伤和抑郁症的概念。然而没有一种心理学实验方法或研究是完美无缺的,所以能在不同类型的群体中重复出现这些研究结果是至关重要的。蕾切尔·哥德史密斯、安妮·德普润斯和詹妮弗·弗雷德在健康的大学生群体中展开了一项相似的调查,并发现了类似的结果。此外,疾病控制中心(CDC)的瓦莱丽·爱德华兹(Valerie Edwards)及其同事募集了大量成年人,运用一套不同的测试手段也发现了相类似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