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左卫大将军张雄(西域烽燧系列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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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难摘的果子

由于劳累,第二天哲丽娜就病倒了。御医诊断是先兆小产,开了五副草药,叮嘱她慎勿活动,平和静养。

听说“先兆小产”,阿史那贺男慌了手脚。他怕哲丽娜也落个第一夫人的结局。他让侍女煎好药,又令去烧人参金枣汤。自己极有耐心地一勺一勺喂完,爱抚着哲丽娜白嫩的手臂,温存地问道:“你觉得怎样啦?”

“好多了,你放心吧。”哲丽娜瞟了丈夫一眼,又把眼光移开。

“我让她们去煮人参金枣汤了,一会儿你再喝点。”

“我刚吃过。”哲丽娜声细力弱地说。

“御医说那东西好,你一定要多喝。”

哲丽娜笑一笑,闭起眼睛,娇弱地摇了摇头。

阿史那贺男不再开口,默默地坐在那儿,从哲丽娜合起的浓密、细长的睫毛,盯盯地看到微张着的淡红的嘴唇——这个像冰一样莹洁,像雪白的羊羔一样惹人爱恋的女人,是他权势和狡狯的猎获物。他能随心所欲地占有她仙女般的躯体,他能获得她的心吗?

他拍了拍哲丽娜的手背,见她仍闭着眼,就无趣地来到窗前。喳喳叫闹的喜鹊“腾”地从柳枝上飞起,绕了一圈,落在瓦梁上扇着翅膀。他朝哲丽娜睥睨稍时,快步走出了屋门。

出门向南走,穿过藤萝复盖的院门和亲兵驻扎的院落,就到了他处理政务的大殿。刚踏上台阶,值勤官就把加玺密封的信件恭敬地呈上。拆封一看,是麹文泰的亲笔信。在叙述了田地郡粮仓被抢之后,麹文泰恳求着:“吐屯大人明察,高昌地薄土瘠,贱民性惰。更加夏无滴雨之霖,冬少片雪之滋,田亩龟裂,稼穑枯槁。文泰稽首,顿求可汗、吐屯广布恩泽,免征粮秣,突厥高昌共享恺悌之乐。”

阿史那贺男掂着沉甸甸的信函,掠过一丝笑容。其实,“供应粮秣”之议,出之于他也可释之于他的。但是,离开高昌时,他没有答应“免征”,自有他的原因:既然打了可汗的旗号,就要打到底,不好“自作主张”;现在汗王已经授权于他,他要在别人再三再四的乞求中,显示他的恩威。

还有哲丽娜,共枕几个月了,他总有同床异梦之感。像她这样热情充沛、青春焕发的女子,正是欲念如炽,渴求异性的时候,可是与前两个夫人相比,哲丽娜显得过分被动,冰冷了,使他常有拥抱、亲吻“画美人”的遗憾。也许在做爱的时候,她想的是诃黎布石;在接吻的时候,她想的是为高昌换取一点实惠。她的心,她的感情还不属于他。每想至此,他就嫉妒得要发狂。“免除粮秣”是她最为关切的事,他不能轻易丢出这个果子。

贺男向寝室走去。经过堂屋时,他见方桌上摆着两包红绸裹着的礼品,一问才知是麹麹夫人来过了,送来些礼品,等他不着,先已离去了。

哲丽娜听到贺男的声音,就把身子侧到里面,闭目假寐。

阿欢跟进来悄声道:“夫人刚睡,老爷有何吩咐吗?”

贺男摇了摇手把信仍到桌上,就走进书房。

哲丽娜知他出去了,拿信浏览一遍,气得撩开毛毯,披衣坐起,就要下地。贺男踅身进来故意惊叫道:“怎么要下来?你不是睡了吗?”

哲丽娜不睬他的话,只管摇着信函质问:“发生了这种事,你怎么就不管?”

贺男赶到床边,抱住她的双腿放到床上,盖好毯子:“躺下!躺下!有话好说嘛!”哲丽娜胸口像堵了一团乱麻,憋得难受。她欠起上身,忿忿地说:“我说过几次了,你就是不办,终于闹出了乱子!”

贺男望着她剧烈起伏的高高隆起的胸脯,呆住了。他没料到,夫人突然会像吃了炮药,发这么大火。他哪里知道麹夫人才来,让哲丽娜留意李术士的下落,“速速告知。”哲丽娜不晓得李术士何等样人,但她隐约猜出:事属机密,而且涉及吐屯。一股无名火顿时熊熊于七腔之内。加之读到麹文泰那卑躬屈节的语句,更增对吐屯的憎恶,也痛感自己的屈辱。

贺男并不理解朝夕相伴的妻子。在他看来女人的价值,不过在于繁衍子嗣、宣泄****。他从没想到要去真正的理解她,更不想服从她。

“你听我说,山北情况你一无所知,那里地广人稀,粮产薄收,我总不能让士卒宰杀牲畜以充饥肠吧?”

哲丽娜对山北情况的确所知无几,她铭记的是张雄的嘱托。

她背靠雕花床头,摆出决一成败的架势,眉毛、眼睛都拧成了八字形:“我不管那些!你要把负担都压给高昌,我就不答应!”

“你嫁给了我,就是突厥人。”贺男见夫人发火、撒泼,反觉有趣,成心要逗一逗她。

“你要作损害高昌的事,我可死也不依!”

“你还会发这么大火?真看不出来。”贺男的口吻不是在吵架、争论,倒像玩弄、取笑一件玩具、一个宠物。

哲丽娜感到无限的惆怅,泪水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恰在这时,阿欢走进来,说:“夫人!人参汤煮好了,快喝吧!”

哲丽娜没有理会,反把面孔转到里面。

“夫人,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呀!”阿欢劝道。

“对!为了可汗的根苗!阿欢,跪下,求夫人一饮而尽!”以折磨人自娱的贺男,见哲丽娜不听劝告,向阿欢乖张地说。

阿欢含泪叫了声:“夫人。”就要下跪。

哲丽娜急忙扭头接过碗,碗到唇边却又停住了。她猛然把碗抛到地上,大叫着:“我不喝!一口我也不喝!”

阿史那贺男真的慌了手脚,按住她的胳膊,央求地说:“你这是干什么?不喝还行?”

“我不喝!什么也不喝!”哲丽那扯着嗓子蒙上毯子,嘤嘤啜啜地哭了起来。

贺男像牌位似地戳在那儿,手足无措。在他的想像中,哲丽娜会向他求情,献媚,缠绵的温存,销魂的柔顺。谁料到……现在,他虽不想以这种方式做出让步,但为了“可汗的根苗”,也只好如此了。

实际上,贺男也没有失去什么,他只是把属于高昌的东西留给了高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