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乱营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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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风俗画大师(2)

戴明理说,“那也不见得,艺术源于离乱悲愁,悲苦离愁对艺术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艺术史上,有成就的艺术家,有哪一个是养尊处优养出来的?柳永一生都在烟花柳巷里生话,与艺妓为伍,传世的那些柳词,都是千古绝唱!”

蔡桂三十分高兴,说,“今天认识了戴老师,真是三生有幸!有你的鼓励,我一定加紧完成这幅画。我们几个朋友,准备办一个《边缘人对话》的画展,我们都是美术领域的边缘人,生活也在社会边缘,所以画展的题目就叫边缘人对话,我就拿这幅长卷当我的参展作品!”

戴明理说,“有这样的大作品,当然应该向世人展示,其实边缘就是中心,没有这样的自信,就永远只能做边缘人。”

就又接着看牌匾,和那两件小幅油画。牌匾长约两米,宽一米,中间四个大字香村饭馆,蔡桂三故意写得歪歪斜斜,象识字不多的老农的手迹,旁边绘的一些五谷及茄辣瓜豆,衬以广阔田园和天空。

戴明理点头称好,说,“兆里为这个饭馆,可说历经曲折,在八里墩没开成,现在总算在城里开成了。我刚才看你的长卷,边看就边想起兆里赛布他们的父辈,正是从东边云烟中来,到西边云烟中去,苍茫大地上一路风尘,颠颠踬踬,跌跌撞撞,总算落脚到了马莲窝子,算找到了大地上的一个点吧,现在他们的儿女又接着往前走了,走来走去,走到这条乱营街,所以桂三,我觉得你的画,好象是在画他们的历史,而他们的历史,又象在诠释你的画。”

蔡桂三觉得真是遇到了一个难得的知音,要下楼去买酒,留戴老师吃饭,隔壁的钟离庆拾挡住他,说,“还是我去吧,戴老师是贵客,难得见一面,你们好聊,我给你们做菜,请戴老师尝尝我的上海菜!”

戴明理忙说,“不了不了,下回来,一定不拂二位的盛情,这一次,我只是来看看兆里的门面怎么样了?顺便了解一下跟谢大年案子有关的情况。”

我趁机说蔡桂三和钟离,“蔡哥,你还得感谢我给你调了房间,跟钟离大姐处上了好邻居!”

钟离庆拾的脸就红了,蔡桂三说我,“小孩子家,知道什么!敢在戴老师面前放肆。”立刻就问谢大年案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戴叔说,据警方的了解,谢大年最后争的那个上千万的建筑工程,是个休闲广场,谢大年差不多已经争到手了,突然又通知他,只能把工程中的小部分奇石馆工程给他,工程的大头被旺城公司承包了。谢大年很可能就是为这起工程,跟有关头面人物闹翻了,向对方发出了要挟警告信号,对方怕他真敢曝光,干脆杀人灭口。当然,这都是推测,说来说去,还是没有证据。没有充足的证据,那些有权势的人就毫发无损,他们干脆失口否认得到过任何人的任何好处,把工程的主体给旺城公司,是充分考虑到旺城公司的资质和实力,还有他们曾经搞过休闲广场建设的经验。

我说,“龚警官他们找我谈过,我可以证明,谢叔给过鲍世昌三次钱,最后一次是八万,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还通过我安排了鲍世昌****。”

戴叔说,“除了****你能证明,其它的你什么也证明不了,而****问题非常次要,顶多是个作风问题道德问题。关键的问题是受贿,不管是八万,还是八十万,他们统统都可以说是诬谄,是谢大年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的确,谁也不能证明,他们确实拿了那笔钱,没有证据,他们就可以死不认账!”

蔡桂三说,“不是说有个秘密账本吗?那个账本还没有找到吗?”

戴叔说,“据我所知,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一直找不到,现在连我都有些怀疑,到底有没有那个账本?”

我说,“我不仅怀疑,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秘密账本,而且怀疑这是有人利用谢叔口无遮拦,故意放出的烟幕弹,好转移干扰警方的注意力!”

戴叔说,“警方一直在追缉作案嫌疑人,这个方向是不会改变的,据刑侦队的沈重队长讲,三个人共同作案的疑点很多,有可能是偶然的巧合,是凶杀案和入室偷窃案的偶然巧合。如果真是这样,偷窃者就是凶杀现场的目击者,找到他们,杀人凶手就好辩认了,但是,这三个人目前都逃之夭夭,要找到他们,尤如大海捞针一样困难。”

我说,“戴叔,你到十号院到底要了解什么情况?你又不是私家侦探,难道你想单独破案?”

戴叔说,“死的人是我的同学朋友,还有这个案子的背景,我能不关心吗?我有一种预感,参与作案的人可能就在附近这一带,说不定就隐藏在乱营街,而且我敢说,本案刑侦组的那些警探,侦察重点也是在这一带,监控一天也没有放松,他们好象已经盯上了几个人,但是不急于抓捕,而是继续等待,监视观察,他们想放长线钓大鱼,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我傻乎乎地说,“他们盯住的几个人,不会是陈旭东和我吧?”

蔡桂三笑道,“你豹子什么都象,当杀人犯好象还差点火候!”

戴叔说,“乱营街这个地方藏污纳垢,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你那个朋友陈旭东,你也不要给他打保票,他不在现场的证明是他的姘妇提供的,警方是不会采信的,连你的嫌疑都没有被排除,你还替别人打什么保票!”

我说,“我那天真应该出去偷一把,真偷了也不觉得冤枉!”

戴叔和蔡桂三、钟离握手告别,和我一起下楼,到了院子,戴叔忽然停住,问我,“豹子,我问你,十月三十号晚上,赛布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说,“我不知道,戴叔,赛布爱睡觉,天一黑就睡,有时候……”

戴叔炯炯地盯着我,说,“我担心的就是这个,赛布的爹赛麦堆是我最早认识的,比认识杨智还早,我去过他的陇西南老家,那也是我祖母的老家,我是在回新疆的火车上认识他的,后来才在悦般河谷再次见到他,和杨智那帮盲道在一起,我知道他们挖洞偷粮的历史,偷这个东西,也是能遗传的!你老实告诉我,赛布是不是经常出去偷东西?十月三十日晚上,又出去了?”

我说,“他偷过一些破铜烂铁,钻涵洞去偷,属于小偷小摸,十月三十号晚上出去没有?我可真是不知道。戴叔,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怀疑去南冠园杀人的人是赛布?”

戴叔很严肃,说,“我希望他没有去,但是我担心他真去了,你现在去给我把赛布找来,我要当面问问他!”

我就跑门面房去叫赛布,翟毛础说,赛布被他打发到华林市场买墙纸顶蓬纸去了,得两三个小时才能回来,戴叔等不及,说还要去见牛兴涛,过几天再来。让我先不要惊动赛布,他只是怀疑,也许他真的只是小偷小摸,到废品站换点小钱,和南冠园毫无关糸。但是,他一定要跟赛布好好谈一谈,就因为赛布是赛麦堆的儿子。戴叔总是行色匆匆,牛兴涛真的找过他了,愿出十万元,请他为成功人士牛兴涛立传。他答应了。

戴叔说他无法拒绝十万元的诱惑,作家也是人。也想过富足一点的生活,住宽敝舒适一点的房子,最好能有一部自已的车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写牛兴涛也不全是歌功颂德,斯文扫地,替人摇鹅毛扇子。他接触过牛兴涛,深谈过两次,觉得牛兴涛这个人还是值得一写,有得可写的,主要是他的经历和性格,独特、丰富、复杂,是可以进入文学的。车尔尼雪夫斯基对俄罗斯文学中的新人有一个定义,牛兴涛就属于变革中的当代中国的新人,作家不应该在时代的外面散步,应该积极地发现、研究、认识、描写这样的新人,这是作家的责任。

同时,在市场经济时代,作家也没有必要君子固穷,自命清高,有让自已致富的机会,为什么要拒绝呢?

戴叔为自已卑躬屈节写牛兴涛找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然后大步走出院子,拦了辆出租车,绝尘向牛兴涛而去。

跟戴明理一比,我父李蓟南实在迂腐得可以,凭他跟牛兴涛的师生情,到小牛那儿当个幕僚,拿点闲钱是没有问题的,但他就是不愿开窍。

我本来想趁机跟戴叔说说蓝承祖夺兆里所爱的事,兆里得了饭馆门面,却把花容月貌的未婚妻拱手让给了别人,迄今为止,戴叔对此还一无所知,他算是一个妒恶如仇的人,我不知道他知道了真相后,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