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和氏璧:生死追踪中国第一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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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卸磨杀驴(4)

“这边有小雨保姆照顾我,你小姑、小姑夫也三天两头过来看我,你就放心去芝加哥办你的事,也看看你的娘老子去,不必成天守着我。”

“爷爷,我送你一样东西。”甘士榕说,“如果你真心喜欢,你就答应跟我走,好不好?”

“我不是年轻人了,没什么想法了,对我来讲,任何东西都是可有可无。”

“若给你和氏璧呢?”

“你是讲,藏在卞家的那个传国玺?”爷爷忽然眼睛一亮。

“就是这个东西。”

“假如你将它弄到手,只让我看一眼,我也跟你去芝加哥,就是客死异乡,也无所谓啦。”

这时候,甘士榕才打开他的包,拿出那个咖啡色小布袋,将里头一个白石头,递给他爷爷,让老人家仔细端详,瞧瞧是不是这个东西。

爷爷甘惠仁将它拿到手里就激动起来,两手颤抖,眼睛里闪出晶亮的泪花。他明白孙子陪他回家乡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替他调查卞家和氏璧的来龙去脉。前些日子,报纸上大说特讲这个东西,如今就在自己的眼门前,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啊。

老人家当即表示:“有了这个东西,叫我上哪都可以,住哪都愿意;今天走也行,此刻走也行。”老人家又表示:“到了我这个年纪,老实讲,说翘辫子就翘辫子的。等我死了,这东西就还给你,你是收藏也好,拍卖也好,就随你了。”

走之前自然要跟小姑、小姑夫打个招呼,但不能对他们提到这个东西,半个字也不可透露,甘士榕如此要求爷爷,而爷爷得了这个东西,正欣喜不已,自然一口答应。待小雨保姆回来后,甘士榕叫她给爷爷拾掇几件出门衣服,说他们去外地一些日子,叫她在家里好生看好斑点狗。

眼下只有一个问题要解决,如何把这个东西带出去。

假如海关认为这是重要文物,给卡在机场,不让出境,就麻烦了。若有识者认定这就是和氏璧,来文物人员查,就可能被国家收缴,前功尽弃了。这一阵子,和氏璧在本市闹得沸沸扬扬,怕是机场人员亦有耳闻,有所警觉,所以从这里出境,显然不妥。

怎么办呢?

甘士榕上网查上海浦东机场的机票,有下午飞芝加哥的。开车走高速公路去上海虽然便捷,但容易出意外,所以还是坐高铁过去,再坐磁悬浮,也会很快到达浦东机场。虽然前几天假和氏璧曾在上海出现,但上海人对它的关注,就少得多。

现在就去朝天宫找宗天佑,到他的店里去一趟,买一些廉价的新玉器,最好把他那里的那个假和氏璧也买到手,一起装到同一个箱子里,有真有假,真假难辨,给海关人员出难题,就容易带出去。

马上给宗天佑打电话,宗天佑十分客气,说他就在店里,恭候光临。

出门打的,不开车了。

车子就停在院子里,旁人还以为自己在家呢。

宗天佑在他的工作室里沉思默想,不明白甘士榕来找他有何企图。因觉得这跟和氏璧有关,便再次想起那个名叫卞正杰的老头儿,拿和氏璧哄他上当,骗走他二百五十万。幸好卞正杰的私生女肯退还这笔钱,终是有惊无险,谢天谢地了。如今一想起这件事就心有余悸,故打定主意,凡涉及和氏璧的事,一概避而远之。

前日晚上,就在甘士榕的士林雅阁会所吃饭,那个叫解世海的香港人,居然跟两个漂亮女孩聊和氏璧,手里竟有和氏璧的图片。当时宗天佑给解世海叫过去瞧了瞧,一眼就认出这是卞正杰给他看过的那个东西,于是心里估计,这两个女孩可能是卖主,或是卖主的代理人,正说服解世海出手买它呢。后来就回到自己的餐桌上,甘士榕也在那里,大家也聊了几句和氏璧,这时竟看到甘士榕眼睛发亮,仿佛有意于此。现在看来,那东西可能已落到甘士榕的手里。没准他也是拿来图片甚至实物,请宗天佑鉴定下。对卞正杰给宗天佑看过的那个东西,他是绝对相信的,但不会对任何人再讲这件事。

没错,宗天佑是怕了。

一个人应该害怕让自己怕的事。

上午第一个过来的,不是开会所的甘士榕,而是只做黄玉生意的胖子梁晓青。这可有点奇怪,一向是宗天佑到广州去找梁晓青,今日梁晓青却来这里找宗天佑。什么时候到的,住下没有,是路过这里还是专程过来,自然先是一番客套寒暄。

梁晓青毕竟年轻,有点急不可待,才喝了两盅铁观音,就问起网上盛传的和氏璧来。这个双下巴的胖子,显然有备而来。他猜出网上所提到的那起假和氏璧交易的中介人,就是宗天佑。同时他也知道,真和氏璧落到一个名叫王莉莉的女人手里后,给一个名叫何三立的官员买去了,而这个刚坐上局长位置屁股还没坐热的何三立,因被网络炒作成名人,有网民认为他出手大方,拿一千万买了这个东西,结果给双规了,但这个东西的下落,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宗天佑做玉生意的起步,最早是从广州进货,且得益于梁晓青父亲的指点和扶持,因此之故,他对梁晓青父子一向是有求必应。但这件事,宗天佑爱莫能助,因为他不知道这个东西眼下在谁的手里。他也说了自己差一点白丢二百五十万的那段可怕经历,以便打消梁晓青的念头。以前碰到这种事情,就会跟梁晓青父亲讲,老人明白水深水浅,会接受他的忠告,如今老人已过世,梁晓青年轻气盛,手里又有钱,没人管束他,便一意孤行,对宗天佑的推三阻四,颇为不满。

“这东西最好不去碰它。”宗天佑对梁晓青的气愤脸色视而不见,仍再三劝阻,苦口婆心。“它若是假的,你就上当受骗,白丢了你的钱,还叫人看笑话。若是真的呢,就叫你中魔法,不是丢了钱财,就是丢了性命。晓青,我跟你讲一句心里话,听不听由你。我知道你父亲给你留下不少钱,你有钱买这个东西,但如果想拿它挣到更多的钱,最好丢开这个念头,不然叫你吃苦头,出了事,才明白我姓宗的讲的全是肺腑之言。”

梁晓青将茶盅推开,不喝了,起身要走,话不投机半句多。心里想,我家老头子才过世两个月,尸骨未寒呢,这家伙就不理睬我了,还说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狗屁!

宗天佑赶紧拦住他。若叫他走了,便是宗天佑的不是,说他不仁不义的闲话,就要传到圈子里尽人皆知。于是宗天佑恳求梁晓青坐下喝茶,一起吃中饭,保证将他所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全讲出来。

梁晓青犹豫之际,有旗袍小姐来报:“士林雅阁的甘先生来了。”

宗天佑低声说:“晓青你别走,这个姓甘的来找我,怕是跟和氏璧有关。”

梁晓青回嗔作喜,明白宗天佑给他唬住了,就坐下,拿过茶盅,看宗天佑给他续茶。

甘士榕进了里间,跟主人作揖抱拳握手,彼此客气一番。

梁晓青顾自坐在红木圈椅里,只是喝茶,头也不抬。

事情竟是如此简单,也无须旁人回避,甘士榕来这里只是买一些中档玉器,买了十七八件呢。由旗袍小姐拿过来,叫甘士榕自己挑,其中有佛手、谷璧、玉蝉、玉塞、玉玺等等。显然这个美籍华裔对玉石、玉器是外行,也不管是机器加工的还是手工研磨的,也不管是仿制的还是出土的,也不管是和田玉还是南阳玉,也不管是水料还是山料,还拿到台灯底下去照,反正是稀里糊涂要了一堆,说是送人呢。并申明每一件都要开发票,以防有人查。

后来,快要走了,都划了银行卡了,收了发票了,东西也一件件包扎好了,甘士榕才提及和氏璧:“宗先生,坊间有人传言,讲那个姓赵的邯郸人仿刻的和氏璧在你手里,不知是真是假?”

“我这里没那个东西。”宗天佑摇了摇头。“不过我知道它在谁的手里。如果甘先生要看,我可以给你当中介人。”

“什么时候能看到?”

“怕是要到下午了。”

“上午行不行?”甘士榕显得很着急。“最好这刻儿就拿来。”

宗天佑抱歉一声,走到外间,跟雪雁耳语一番。

雪雁也是一身旗袍,仍是宗天佑店里的接待小姐。上回她从朝天宫一个小古董商手里买到那个东西,才花了两千六百元,后来给小萱的干爹曾老先生收下了,成交额是五十万。如今雪雁拿这笔钱已交了房子的首付,半年后就能住进去,好不幸福。据说那个东西,曾老先生随手给了一个小女孩,而他的保姆,竟绑了那个女孩,而那个东西,竟就此失踪了。

这会儿,雪雁按宗老板的吩咐,记住一个七位数密码,然后走到宗老板的书房里,打开书架背后的保险箱,按了密码,从里面取出一个挂金锁头的花梨木盒子。那个开锁头的小钥匙,系了一根红丝带,就挂在盒盖上,晃来晃去的。

接了侄儿的电话,甘丹彤夫妇就坐了公交车,从雨花台那边赶过来。心里十分纳闷,因为昨晚跟父亲通电话时,他可没说要回美国呀,今天早上侄儿却在电话里说,爷爷吃了中饭就走,由上海浦东机场登机。侄儿才说了两句,就挂断电话,怕是临行前事情多,忙不过来,没时间解释。于是给父亲打电话,但电话没人接,又给小雨保姆打,也不接电话,急死了。先生要她下公交车打的过去,她说这也省不了多少时间呀。

甘丹彤是父亲最亲的小女儿,如今也七十来岁了。父亲那边有一个房间给她及她的先生住,但家里有孙女要带,有外孙要来,就很少在父亲那边过夜。甘丹彤退休前是药物学教授,对父亲津津乐道的和氏璧不甚了了,而她的先生虽然也是医科出身,懂这个却懂得多,也是惯于讨好丈人,跟父亲一见面就聊和氏璧,聊得没完没了。

下了公交车,这对老夫妻就急匆匆往院子里走。可巧碰到小雨保姆正从菜市场拎了菜回来,有鱼有虾,都在购物袋里活蹦乱跳呢,今日请姑娘、姑爷吃饭不是。甘丹彤心急火燎,没了平日的雅娴内敛,竟劈脸就问:“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小雨也奇怪:“我出来买菜是不带手机的呀。”还是先生有定力,仍怡然自若:“怕是老人家小睡片刻,睡着了。”

父亲和侄儿住的是一楼二楼的跃层套间公寓,见到侄儿的车子停在楼下,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划了大楼门卡,进了一楼走廊。赶紧拿钥匙开门,一边喊爹,一边走进去。

客厅里没人,电视机还开着,中央空调也开着。父亲的卧房里也没人,父亲的书房里也没人,喊了好几声爹也没人应声。怕是在楼上侄儿的房间里,就要上楼去找,但小雨保姆却摇头,说老人家从来不到楼上去。结果是先生在洗手间里找到老人,见老人倒在地上,一点鼻息也没了,躯体也凉了,早断气了。

甘丹彤扑过去要给父亲做人工呼吸,挤压心脏,给先生一把拦住,不让她破坏现场。小雨保姆也吓傻了,手里的购物袋掉到地上,鱼啊虾啊撒了一地。先生叫大家在客厅里站着,不要坐沙发,也不要碰任何家具,赶紧给公安打电话,也给侄儿打。

警察很快就来了。

法医也很快有了初步结论:

不是自杀,也不是他杀,竟是猝死。

对这个结论,甘丹彤死也不信,可她的先生,那位著名临床教授,竟点头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