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昆仑秘道(王铁男徒步探险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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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叶尔羌之路:未完成的探险(1)

塔里木河四源之一的叶尔羌河发源于新疆克什米尔北部的喀喇昆仑山口,汹涌的激流穿过昆仑山峡谷形成许多分支,灌溉着叶尔羌绿洲。1927年8月,德国西域探险家特林克勒经过了两个月的跋涉,沿着桑株古道进入叶尔羌绿洲,对叶城县以南昆仑山及和田地区的文物进行了短暂的考察后,于次年7月离开了叶城县,取道一条少有人问津的古道——沿着克里阳山谷,穿过昆仑山脉和喀喇昆仑回到印度列城。这条线路在他撰写的《未完成的探险》一书中被称作叶尔羌之路。从地理角度来看,桑株古道和克里阳山口道都属于叶尔羌之路,这两条道在赛图拉汇合后,穿越喀喇昆仑山口和克什米尔地区抵达印度。

走进克里阳,仿佛进入了世外桃源

完成了桑株古道的考察后,我和伙伴们把目标投向了叶尔羌之路,但在制定考察方案时,我们发现,这条路除了在《未完成的探险》一书中有少量的描述外,再找不到任何相关资料,甚至研究新疆通往西藏高原古代交通的学者们也似乎忽略了这条古道的存在。关于这条古道《皮山县志》上也没有记载。几个月前我就请当地旅游局的小苏帮助收集资料,但始终一无所获,所问到的人甚至都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条古道。但凭借以往穿越昆仑古道的经验和我们的探险热情,大家还是决定去走走这条尘封了近一个世纪的古道。

2011年7月28日,经过3天的奔波,探险队一行7人从乌鲁木齐来到了皮山县,这是穿越叶尔羌之路的大本营。由于古道所经之处的特殊地理位置,皮山县对此地严加管理,不经许可,别说进入古道,就连克里阳乡都进不去。好在我们的考察方案早在两个月前就上报了县委,主管旅游的县长非常重视这次考察活动,安排县旅游局协助。按照计划,我们在皮山县购买了所需的食品,晚上县旅游局褚局长为我们设宴接风,并让旅游局干事小苏与我们一道考察古道,为皮山县的旅游开发收集资料。

7月29日一早,探险队离开了皮山县,在我们的面前,一条弯曲的柏油公路伸向昆仑山深处,消失在一片苍茫之中。我们穿过炎热的戈壁和无数座低矮的山丘,渐渐地远离了塔克拉玛干的炎热,空气中明显增添了不少凉意。当车行驶60多公里后,一大片突如其来的绿洲呈现在我们面前。不一会儿汽车驶进了林荫道,两旁的古杏树上挂满了黄里透红的杏子,渠水哗响,花儿盛开的田野,炊烟袅袅的屋舍,令我们仿佛进入了世外桃源——这就是克里阳,一个深藏于昆仑山中的古老绿洲。

历史上叶尔羌之路的起点正是在克里阳绿洲。1928年特林克勒到达了这里,在即将踏上回国之路时,他面对克里阳熙熙攘攘的集市和准备穿越喀喇昆仑山的5个驮队感叹道,“克里阳是我在中国新疆看到的最后一个大绿洲。”近一个世纪过去了,如今的克里阳绿洲成了新疆皮山县的克里阳乡。

突如其来的美景,令队员们都兴奋不已。我停下车来,从路边的树上顺手摘下几个杏子,边吃边向一片黄色的花海走去。这里的杏子和康克尔乡的一样,昆仑山特殊的自然环境造就了它们不同凡响的品质:个大、味甜、汁液多,制成的杏干是新疆最好的杏干。

在花草丛中,只见几个可爱的维吾尔族小姑娘,一手兜着裙子,一手灵巧地采摘雪菊放入裙兜。面对我们这些举着相机的不速之客,小姑娘们只是羞答答地低着头,不停地采摘着花朵。生活在这片绿洲里,孩子们有一种置身世外的质朴和憨厚。昆仑山包容了她们,相信她们长大后也会拥有昆仑山一样包容一切的品格。

这片黄色的花海,是克里阳乡近年来广为种植的一种经济作物——昆仑雪菊。由于它原产地在位于新疆喀喇昆仑山北麓克里阳山区100平方公里的范围之内,所以也叫克里阳雪菊。当地的维吾尔人也称这种植物为“古丽恰尔”。千百年来与昆仑山唇齿相依的人们,视“古丽恰尔”为神。雪菊可以祛除疾病的故事在克里阳乡广为流传,被当地人称颂为“保护神”,只有尊贵的人才有资格享用。雪菊特殊的生长环境,使它具有降血压、血脂、清热解毒等功效,加之神奇的色香味和较少的产量,雪菊的价格一路攀升,达到上千元一公斤。

在通往乡政府的路上,一排排错落排列的白杨树、杏树和桃树见缝插针地分布在房前屋后。正午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向金色的花海,留下斑驳的阴影,映衬着古老村落午后的憩息与宁静。

在小苏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乡政府。7月底正是雪菊收获的季节,疆内外的客商云集于克里阳,乡长也忙得团团转。乡长的办公室也成了雪菊样品的陈列馆,各种品质的雪菊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乡长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们,雪菊已成为克里阳乡新的经济增长点,也是农民的致富法宝,目前种植面积还在不断扩大。乡长还告诉我们:“克里阳”在维吾尔语中是“来了不待就回去”之意。过去这里条件艰苦,气候恶劣,人烟稀少。1958年这里为跃进人民公社克里阳管理区,1986年成立了克里阳乡。经过几十年的繁衍延续和演变,这里的人口逐年增加,到2006年年底,全乡总人口已达5446人。由于特殊的气候条件和地理环境,克里阳乡盛产黑叶杏,2003年荣获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杏干评选第一名,仅此一项收入就占克里阳乡经济收入的33%左右。

当我们向乡长询问古道的情况时,他感到很吃惊,似乎没有听说过这里有条古道,只是说,好像几年前有日本人和韩国人来过这里。

被“关”进最破的吉普车里,进入阿克硝村

近一个世纪过去了,随着人口的增长,克里阳绿洲也逐渐向南延伸。在克里阳乡以南10公里的地方,1984年成立了脑尔巴提塔吉克民族乡,管辖着康阿孜村、阿克硝村、布琼村,人口不足1000人。

脑尔巴提是个清静的小绿洲,没有集市,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乡政府的大院里也空空荡荡,似乎没人上班。小苏带我们直接去了办公区后面的宿舍,在家里找到了乡长。在乡长的帮助下,我们租了一辆吉普车和一辆拖拉机,租金不菲,从乡政府到阿克硝村,仅仅18公里山路,每辆车租金少了500元不干。

阿克硝村深藏昆仑深处,以前是全乡唯一不通车的小村落。两年前为了解决交通问题,乡政府出资用推土机推出了一条仅供拖拉机通行的便道。我们这支队伍虽说有马玉山、刘青骁两个经验丰富的队员,但高玲和田慧两名女队员仅在两年前随我们穿越过桑株古道,老薛、老朴和小苏都是户外的新手。还没等踏上古道,大家就面临着一场考验。老刘和小苏随行李坐上了拖拉机,我和其他4名队员挤进一辆破旧不堪的北京牌吉普车里。这个车是我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最破的车,不用说就是辆报废车,我们挤进去后车门都锁不上,只见驾驶员熟练地用早已备好的铁丝把车门绑住。

吉普车吼叫着沿着山谷向上攀爬,越过碎石覆盖的沙地,扬起的尘土呛得人透不过气来。河道越来越窄,流经克里阳的浑浊河水变成了清澈的溪流。这里山高谷深,车道在河谷一侧的峭壁上向上延伸,毫不夸张地说,小道只有一车宽,一侧的车轮不时地与峭壁相撞,而另一侧的轮子有时一半悬空在道外。我们被“囚禁”在车里,望着一侧上百米深的河谷,紧张得都不敢出声。炎热、紧张,不一会儿汗水浸透了衣衫,满面灰尘的脸上也留下了道道汗渍。当时我真后悔坐车,不就18公里路吗,走过来也就半天时间,一旦车辆出现意外想脱身都出不来。

两个小时后,我们终于看到了特林克勒笔下的乌鲁克小绿洲,这也是如今的阿克硝村。一路的尘土和光秃的群山,使翠绿的白杨树在阳光的沐浴下显得格外抢眼。此刻我们终于可以舒口气了。经常参加越野自驾的珠海队员老薛感慨地说:“这个北京吉普是最牛的车,驾驶员也是一流的车手,我敢说那些所谓的越野车手也没几个敢在这样的路上驾车。”

半个小时后拖拉机也到了,老刘和小苏浑身是土,见了我们第一句话就说:“要命的路呀!吓得我们差点儿从拖拉机上跳下去。”

阿克硝村海拔2700米,南与巴基斯坦国接壤,边境线长100多公里,东接皮山县康克尔柯尔克孜民族乡,地理位置特殊,四周被昆仑山环绕。目前有51户169人,主要是塔吉克族。当年特林克勒经过此地时,这里还是一个几乎荒无人烟的小绿洲。他的游记中写道:“除了马和毛驴无忧无虑地在茂盛的草地上吃草,能见到的是一个柯尔克孜人的住地。当我们骑马路过时,几个妇女站在门前惊奇地盯着我们。当地的居民特别友好,他们雇佣一些雅利安人照管他们,我们被介绍给一两个瓦汗人,他们还讲自己的母语。”从他这段描述可以看出,阿克硝村在历史上也是个多民族的聚集地,他所说的雅利安人和瓦汗人就是如今的塔吉克人,属印欧语系的民族。

由于交通不便,阿克硝村非常萧条,村委会的房屋年久失修,院落里长满了杂草,一看就知道很久没人光顾了。全村虽说有一百多口人,但除了妇女和老人外,几乎看不到年轻人,据说年轻人都进山放羊或出山打工去了。这里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以往探险队每到一个偏僻的村落,好奇的人们会把我们团团围住,而在阿克硝村让我感到非常意外,失望之感油然而生,心想,在这里能找到向导,能租到毛驴吗?

我们一行站在村委会门前,顺着一条狭窄的街道望去,一位老奶奶站在自家院落门口静静地看着我们。我们别无选择,先住在老奶奶家再说,也不知主人是否愿意,我们扛着行李直奔老奶奶家。

老奶奶虽然不会说汉话,但从她那慈祥可亲的神态上可以看出,她很高兴让我们住在她家。阿克硝村是塔吉克人居住的村落,这里和大多数昆仑山深处的村落一样,人均耕地很少,而且产量很低,收入来源主要靠放牧。老奶奶家生活非常贫寒,两间土坯房子内除了被褥和一张炕桌外,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们也是有备而来,给主人带来了挂面、大米和各种蔬菜,这些都是山里人很难见到的。等到准备做晚饭时我们又犯难了,主人家院落里虽有个炉灶,但柴火少得可怜。在昆仑山深处,没有煤,荒芜的群山也没有一棵树木,取暖和烧饭的柴火极其稀少。除了能从门前屋后的杨树上取得一点树枝外,有钱的家庭都到山外买柴火。我们不忍心用主人家的柴火,只能用自带的燃料烧了点热水。

山里的气候说变就变,一阵风后,雨点就落了下来。按计划次日我们就要踏上古道,可毛驴和驮工还没着落,我心急如焚,和刘青骁、马玉山3人在村子里乱窜,逢人就问。由于语言的障碍,所问到的人也搞不明白我们的意图。好在房东老奶奶的儿子回来了,他在克里阳乡中学教书,懂一点汉语,在他的帮助下最终找来了两个塔吉克族驮工。但让我有点失望,两人除了岁数都比较大外,腿竟然都有点跛。我们没有别的选择,经讨价还价,最终,以一头毛驴一天100元的价格租了7头毛驴,其中两头供两个驮工骑,而且答应每天付他俩200元的辛苦费,这也是我在昆仑山探险几年来雇用的能力最弱的驮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