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案情讨论会，是在上海刑警七队会议室进行的。上海刑警总队一位副总队长来参加这个会，七队的正副队长也来了。陕西、苏州、上海三地刑警济济一堂，大家就三个不同的案子进行充分讨论，以期确定这三个案子，即杨福齐失踪案、左梦菡被杀案和王安林被杀案，究竟是相互关联的，还是彼此独立的。
这个会从晚上七点半开到十一点半，几乎每个已知细节都被仔细讨论到，不管它们是重要的还是不重要的，是虚假的还是真实的。与会者最终得出较为一致的初步结论，即杨福齐并未失踪不必牵扯进来，左梦菡案的侦查方向必须有所调整，王安林死于郭芸的激情犯罪。对“激情”这个概念，也进行了充分讨论。与会者也得出较为一致的看法，即郭芸的激情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激情爆发时无激烈动作。大喊大叫是激情的一种表现，不动声色是激情的另一种表现。
为慎重起见，与会者也一致认为，必须对张桐的牙齿进行DNA鉴定，同时给郝国华和张桐遗属进行DNA比对，而且必须调查郝国华的真实身份，而在此之前，应适当限制郝国华的行动自由。
郁林海觉得郁闷，在会上没说几句就不说了。刘同军说得多一些，再说也应该他说得多，他是队长嘛。会议结束后，刘同军要马上去火车站搭火车回去，问郁林海是不是一起走，郁林海摇摇头，他的寄女儿水珊请他去南京玩，他不好不去。再说他的亲女儿也从悉尼打电话来，叫他去南京散散心解解闷。女儿在电话里说，这案子破得了最好，破不了也无所谓呀，只当出来旅游几个地方。这话说得倒轻巧，把一个很简单的事情搞得这么复杂，调动了这么多警力跑来跑去，结果你以为给张桐当了替死鬼的杨福齐，突然冒了出来，这丢不丢人啊？
“我一回去就到县电信局查杨福齐那个电话，看它是不是从云南打的。”刘同军说。
“要是杨福齐U盘里的那些十六位数密码文件都能打开的话，”郁林海说，“就会明白杨福齐跟郭芸的关系，是不是就这么简单。”
“这才是你想去南京的主要原因。”刘同军说，“你想知道水珊的父亲，到底能不能打开那些文件，对不对？”
“如果我们了解到杨福齐的更多信息，就能够找到杨福齐。如果杨福齐讲的跟郭芸讲的完全一致，我们才能下结论说，杨福齐跟张桐的自杀没关系，郭芸跟左梦菡的被杀没关系，郭芸杀王安林是激情犯罪。”
“没错。”刘同军点点头。“我们要找到杨福齐才行。”
郁林海心里明白，刘同军讲这句话有点勉强，这是安慰老搭档才这么讲的，这件事应该就此打住。要找杨福齐，也是你郁林海个人的事。
“这回出来我们花掉的钱，”郁林海对刘同军说，“你给我报个数，我把钱打到队上的账号里，就算我郁林海请老搭档出来旅游一回。”
“说啥话呢，老郁。”刘同军对郁林海说，“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是从瞎子摸象开始，摸着石头过河，谁也不是神仙，谁也打不了包票，哪能保证接一个案子就查清一个案子？其实这道理你比我明白。”
“有件事要你同意，老刘。”郁林海说。
“什么事你说？”刘同军问。
“枪留给我用，一回去就交给你。”
“这没问题。”刘同军说，“丁局长已经聘你为队上的特别侦查员，这聘书管到你到退休年龄。”
“我不会给你惹麻烦。”
“这我知道。”
两个老警察在昏暗的路灯底下握手告别。刘同军一抬腿上了出租车。郁林海一直站在马路牙子上，直到出租车完全消失在街道尽头，这才转身回招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