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莫干山,自然要一座座别墅看过来。若有幸听到别人议论,就可以知道一些历史名人的轶闻趣事。若记性好,口才也不错,以后与人闲聊时,就多了不少谈资。不过光看林中那些风格迥异的各色楼房,也大饱眼福了。游遍山上的各个景点后,我独自信步下山。山下是瘐村,我将在那里搭车回德清县城。
进了村子,看到几处土墙房子。那土墙是用泥土一层层夯实的,似与西北的干打垒相仿;且从地基起,每隔半米多镶一道碎石,于平实中显出装饰效果来。我停住脚步,问一位正在浇菜的老人。我想知道垒这样的土墙,其夹具是什么样子的。西北人用的是杯口粗的木棍儿,而这里用木板。老人指着路对面的一间土屋说:“它比我还大!”这老人已年逾古稀,可身子仍十分硬朗。他请我去他家歇歇脚,喝杯茶,我欣然而往。
他家也是这样的土屋。尽管地上什么也没铺,但十分清爽,不像一般农家鸡屎鸭屎什么都有。请教后,方知这位举止儒雅的老人,其退休前是历史教员,这多少印合了我心中的猜想。已经是下午4点多钟了,我捧着老人给我的茶杯,一边喝茶,一边听他讲本地的掌故。茶水清淡,可老人娓娓而谈的话语却浓酽醇厚。我见识浅薄,不知道民国初期的黄郛(字膺白)先生和他的妻子沈景英。更不知道莫干山的英白山庄,便是这对夫妇的私产。取山庄名号时,黄郛尊重女性,将妻子的名字排在前面,老人对此大加赞赏。而使老人更为赞赏并衷心感激的是,他本人便是在黄郛先生出资兴建的瘐村小学念的书。**********期间,村民毁了黄郛夫妇的合葬墓,他内心十分愧疚,仿佛忘恩负义有他的份。
后来的话题,就越扯越远了。他讲了日本人往山上投炸弹的情形,也讲了抗日士兵勇夺敌人的机枪。又讲起古代历史来,进而讲到了魏孝文帝。见天色已晚,我起身告辞。老人留我吃饭,留我住夜,我怕赶不上车了,便匆匆抱拳道别。
门外有一株桂树,它是老人的父亲早年从旧居处移栽过来的,其树龄亦在八十年以上。年年农历八月,花香浓郁呛人,弥漫整个村庄。老人指着屋子西边的一处小花圃对我说,今年买花木就花了一百多块钱,看来这是他简单生活中较大的一笔开支。老人也抱拳谢我,口称萍水相逢亦快事。
那天我没赶上回去的车。一个愿意专程送我进城的司机,要我出十倍于原价的车费,我囊中羞涩,且不愿受人宰割,便徒步走了十公里。等我披星戴月走到三桥镇住店时,已是晚上8点多了。莫干山回来后,我给老人写了一封信。顺便查康熙字典,查出“氵不”字是什么意思,以及它的古文例句,在信中告诉他,这是老人问我时,我也不识的一个字。此后不久,便收到老人的回信。他在信中称我为“一字之师”,这使我汗颜无地,羞愧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