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哈萨坟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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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走天台

天台山地图只区区八角,制印于1993年5月,其第一次印刷是两万份。因销路有限,于六年后的今天,还搁在书店里没卖完。这回跟诗人黑陶同游浙东,也如从前一样,每到一处,先去书店买地图。虽告别测量行业有15个年头了,但心中的测量情结隐约还在,故对地图仍情有独钟。看了图才知道,国清寺离城关不远,且有公共中巴直抵其山门,于是一走出书店,便搭车前往,要赶在天黑前看完这座隋朝古寺。

不随旅行社出来的旅行,往往会碰到许多意外。令我们始料不及的是,天台山的旅游业远不如我们想象中的发达,其重要景点之一的国清寺,4点钟就闭门谢客了。其时,夕阳尚未落山,没了游客的山林分外冷清,寂寥中只有一只松鼠独个儿跳来跳去。绕寺一周,仍不得而入,叫我们傻了眼。不过叫我们真正目瞪口呆的,还是寺前寺后的参天古树。说实话,我可从未见过这么多古树相聚于古道边溪水边如此怡然自得。这些古树,均有八百年以上的树龄,其树围均二三人合抱,但每一株都枝叶茂盛,不见丝毫的衰惫。走在这暮色浓重中的古树间,恍然若神若仙,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令人流连忘返。

这时的停车场,早空空如也,想返回县城,亦无车可坐。于是我们盘算一番,与其徒步走回城关,不如掉头往山上走,干脆走到山上的龙皇堂住夜。而糟糕的是,手头这份地图过于简略,看不出这儿离龙皇堂有多远。于是走过去问山门边摆摊的小贩,一个说18华里,一个说18公里。若是18公里,走夜路至少走3个多钟头。犹豫间,一位农妇邀我们去她家住,我们欣然而往。顺山溪拐入桔林中,身后是亭亭隋塔于晚霞中庄严肃穆。

不是佛教节日的天台山,怕是疏懒惯了,次日上山的早班车,将迟至八点才开,我们没耐心等待,便一大早背起背包往山上走。“天台四万八千丈”,其山路于林壑中迂回曲折,够我们尽情游走且一饱眼福。唐朝孟浩然诗云:“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暮色中亦无忧无愁的我们,于清秋间的早晨则愈发兴致勃勃。遥想孟浩然当年游浙东时,行至绍兴就“时时引领望天末”,且逢人便问“何处青山是越中”,如此的激动,是我们心领神会且自叹弗如的。

未上山前,黑陶便以诗人的热情和执著,追究起此地之所以被称为天台山的缘由。我细看地图,发现山间的合水线相隔甚远,依图粗略概算,其山顶有上百平方公里之广。及上山后才知道,顶上并非如料想中的土地平旷如平台一般,眼前的矮丘浅壑,似与我们苏南的丘陵别无二致。由天台腹地的龙皇堂信步往华顶峰走去,至山势陡峭处,忽然发现这片丘壑实峨峨然高出平地千余米,方明白此处被称为天台是名副其实。见山间屋舍俨然,良田美池触目皆是,及至云雾缭绕的华顶峰(此乃浙东第一峰),仍有水牛哞哞,茶树青青,又明白称其为人间福地,亦名不虚传。

于万山丛中且歌且走,我们心旷神怡。放声唱起“我是一个流浪汉,全国各地我都走遍……”,心里是何等的畅快。阅明朝《徐霞客游记》,知徐霞客游天台山时“喜不成寐”,及至五更时分仍睡不着,天明便“赤足跳草莽中,揉木缘崖”,于孩童般的欣喜中,表现出何等惊人的勇力。五百年前的天台山,不仅“路荒且长”,而且野兽成群。徐霞客在游记里写“於菟夹道,月伤数十人”中的“於菟”二字,便是古代楚人对老虎的尊称。我们走天台,走的是盘山大道无险可遇,不可与徐霞客的走同日而语。但徐霞客得之于天台山野的游趣,我们于来去匆匆间已领略一二,且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