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新闻哲学的思考:以人类认知为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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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新闻复杂论(2)

如果从单一视角来研究人的话,你得到的只能是一个或大或小的“碎片”。莫兰的不满,正是来自于“复杂性的逼迫”——在这方面,复杂性与被研究事物的多维度、多样性、多因素、多起源、多中心或多元决定论有关,它必然引起在认识方法上的多视角、多原理、多观点。

什么是复杂性?莫兰在《复杂性思想导论》一书中提出:

复杂的东西不能被概括为一个主导词,不能被归结为一条定律,不能被划归为一个简单的观念;复杂性是不能用简单的方式来加以定义并取代简单性的东西。复杂性是一个提出问题的词语,而不是一个提出现成答案的词语,它表明了世界向我们提出的挑战。复杂性思想不能使我们避免和消除这个挑战,但是它可以帮助我们迎接它,甚至驾驭它。(埃德加·莫兰著、陈一壮译《复杂性思想导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4月第一版)

什么是复杂性?莫兰认为,第一眼看起来,这似乎是个数量性的现象——很大数量的单元之间的、数量巨大的相互作用和相互干预。事实上,任何自组织的(生物的)系统,即使是其中最简单的,都组合了数以十亿计的单元,比如细胞中包含的分子的数量,或者机体中包含的细胞的数量(人的大脑有100多亿个细胞,机体有300多亿个细胞)。但是复杂性并不仅仅包含元素数量和相互作用的数量,它还包含着不确定性、非决定性、随机现象。此外,复杂性在某种意义上总是与偶然性打交道。

复杂性的理论问题,这就是进入“黑箱”中的可能性的问题,这要求考虑组织的复杂性和逻辑的复杂性。在这里,困难不仅存在于关于对象的概念的更新,也存在于主体亦即科学的观察者认识论观点的颠倒。科学的特点,迄今一直是消除不精确性、模糊性、矛盾。但是,科学从来也无法躲避某些不精确性和一定的不确定性,不仅仅是在现象中的,而且也是在概念中的。(埃德加·莫兰著、陈一壮译《复杂性思想导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4月第一版)

物理科学曾经努力揭示世界完美无缺的秩序、它绝对的和永恒的决定论、它对宇宙大法则的遵循和它简单的初始构成,比如原子。而这个物理科学的进一步发展本身,却最终导致了现实世界的复杂性。

人们在物理宇宙中发现了产生退化和无序性的秩序流失的法则,即热力学第二定律。然后在曾经假定存在着物理和逻辑的简单性地方,人们发现了微观物理学的极端复杂性:基本粒子不再是初始的“砖块”,而是关于可能不可再认识的复杂性的边界线。宇宙不再是一部完美的机器,而是一个同时进行着解体和组织的过程。

20世纪研究人类大脑取得的初步成果之一,就是人们开始理解了人脑对于电脑的优势之是:它能够带着不充分性和模糊性工作。应该承认,像自由或创造性这些现象离开了复杂性的框架是不可解释的,只有该框架允许它们的出现。

莫兰指出,《复杂性思想导论》一书展示的是这样一种探索:

我们将试图前进,不是从简单性走向复杂性,而是从复杂性走向不断增长的复杂性。他特别强调,简单性只是若干复杂性(微观物理学的、宇观物理学的、生物学的、心理学的、社会学的)之间的一个环节、一个方面。我们将试图考察不断增长的复杂性的路线、趋向,这将使我们能够根据自组织发展的程度(自主性,个体性与环境关系的丰富性,学习、发明、创新的能力;等等),十分粗略地确定低级复杂性、中级复杂性、高级复杂性的模式。但是在结尾,我们将以人脑为例考察真正令人惊异的非常高级的复杂性现象,并建立用以考察人类问题的新的和主要的概念——超级复杂性。(埃德加·莫兰著、陈一壮译《复杂性思想导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4月第一版)

莫兰指出,主体与世界是同时涌现的。它从系统论和控制论的出发点涌现出来,在那里某些人类主体特有的特点(目的性、程序、通讯等等)被掩饰在对象——机器中。它特别是从自组织出发涌现出来,在那里自主性、个体性、复杂性、不确定性、多义性变成了对象具有的特点。在那里尤其是构成词前缀auto(自我)在其本身中携带有主体性的根基。从而,由于不存在不可逾越的认识鸿沟,人们可以设想自我参照导致了自我意识,自反性导致了反思。

只是建立在自己本身的基础上的对象和主体是不完满的概念。纯粹客观的世界的概念不仅被剥夺了主体,而且也被剥夺了环境、超出它的东西。从而,它变得极端贫乏,关闭在自己本身中,只是建立在客观性的公设上,被不可探测的空虚所环绕。同时在它的中心——应该存在关于这个世界的思想的地方,存在着另一个不可探测的空虚。主体的概念的状况是:不是在经验的层次上极其渺小,就是在超验的层次上过度膨胀;现在轮到它推动环境,在消灭世界之后自我封闭在唯我论中。

于是出现了极大的悖论:主体和对象本来是不可分割的,但是我们的思维方式使它们互相排斥,我们只给自己留下了根据一天之中不同时刻的需要在形而上学的主体和实证主义对象之间进行选择的自由。当一个学者全神贯注于他的试验对象时,主体突然消失了。这个现象的奇异性,犹如科幻片中所描述的跨越巨大空间从一个宇宙过渡到另一个宇宙。这时主体变成了“噪声”,但它同时仍是客观认识的中心,因为它是观察者、学者本身……而正是这个对对象进行研究的观察者、学者消失了。巨大的神秘,亦即科学的客观性应该必然地出现在人类主体的精神中这一事实,被完全地回避了、排除了,或愚蠢地归结为“意识—反映”的问题。(埃德加·莫兰著、陈一壮译《复杂性思想导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4月第一版)

莫兰指出,人的策略总是与偶然性作斗争,并寻求信息。一只军队派遣侦察兵、特务去获取信息,也就是为着最大限度地消除不确定性。此外,策略并不局限于与偶然性作斗争,它也努力利用它。因此,拿破仑的天才在奥斯特利茨战役中表现为利用了在气象上出现的偶然性,气象上的偶然变化在被人们认为士兵难以通行的沼泽地上覆盖了一层浓雾的幕布。拿破仑根据这场可能掩盖他的军队行进的浓雾,重新制定了策略,出其不意地攻击了俄奥帝国联军最缺乏防备的侧翼。

策略利用了偶然性,而当设计对付博弈对手的策略时,优秀的策略在于利用对手的错误。在足球比赛中,策略主要在于利用敌队非本愿地给出的球。竞赛策略的建构,在敌方的竞赛策略的解构中进行,最终是最优秀的策略家——如果他获得某些有利的机遇——取胜。在策略的领域内,偶然性并不仅仅是需要加以消除的消极因素,它也是应该抓住的有利机遇。

行动的难题也应该让我们意识到“飘变”和“分岔”的存在。有时十分相近的初始形势,却有可能演变为具有无法弥补的巨大差距的结局。正如莫兰所说,复杂性思想根本不拒绝清晰性、有序性、决定论。它只是知道它们是不够的,它知道人们不能把发现、认识编成程序,也不能把行动程序化。

莫兰告诉我们:简单思想,可以解决简单而没有思想的问题。复杂性思想本身不直接解决问题,但它构成对于制定解决问题的策略的一种帮助。它向我们说:“自助者,复杂性思想将助你。”复杂性思想能够做到的,就是给予每个人一个座右铭、一个警示录,它提醒道:“切莫忘记现实是变动不居的,崭新情况可能出现、无论如何将会出现。”

复杂性思想构成一个更加多姿多彩而更少片面性的行动的出发点。

莫兰说:“我深深地相信,一个思想愈是残缺的,它愈是操作人类。应该回想一下简单化观念造成的破坏,不仅仅是在思想领域里的,而且是在现实生活中的。千百万人民遭受的许多痛苦,来源于支离破碎的和单方面的思想产生的后果。”(埃德加·莫兰著、陈一壮译《复杂性思想导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4月第一版)

不幸的是——或者幸运的是——整个宇宙是个有序性、无序性和组织系统的大拼盘。我们处于一个人们不能排除随机性、不确定性、无序性的宇宙中。我们必须随同无序性生活处理问题。

什么是有序性?这是所有的重复性、稳定性、不变性,所有能够处于一种高度科技关系的庇护下、被纳入对一个规律依存范围中的东西。

什么是无序性?这是无规则性、相对于一个既定的结构的偏离、随机性、不可预见性所涌现出来的。

在一个纯粹有序的宇宙里,将不会有革新、创造、进化,也将不会有生物和人类的存在。在纯粹的无序性中,同样不可能有任何存在,因为将没有任何稳定性的因素以建立一个组织。组织需要有序性,也需要无序性。在一个各个系统遭受着无序性增长的作用和走向于解体的宇宙中,这些系统的组织性使得它们可以压抑、引导和利用无序性。

任何组织,如同任何物理的有组织的现象和生物现象,都趋于衰变和退化。解体和衰落是个正常现象。换言之,正常的东西,并不是事物保持原状的延续——它恰恰是令人不安的事情。不存在任何保持平衡态的秘诀。与退化斗争的唯一方式存在于不断的再生之中,换言之,存在于组织整体的通过自我再生和自我重组,来对抗所有解体趋势的能力中。

莫兰告诉我们,科学发展实际上遵循着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原则:人们永远找不到他们想要寻找的东西;更有甚者,人们找到的是他们想要寻找的东西的对立物。人们以为找到了解答,以为找到了简单的要素,而实际上人们找到了引起重新提出问题或使问题颠倒的东西。

关于还原的观念,莫兰指出,很多人认为把化学还原为微观物理学,并不阻止化学继续存在。但实际上,却存在着层次、梯级的问题。或者说,还不仅存在梯级问题,同样存在着观察者的视角、观点的问题,以及组织性的层次问题。在不同组织层次上涌现出一定的为这些层次特有的性质和特点,因此在每个层次上应该产生新的理论考虑。在这里也表现了还原论的极限。

复杂性的核心,其实就是“均一化”和“还原”的不可能,这实际上也是“多样性的统一”的问题。偶然性虽然总是不可缺少的,但永远不是惟一的因素,也不能用以解释一切;必须有随机性因素与组织性潜能的会合。

“当然,我在下述观念中发现丰富的内涵:事物愈是复杂,它就愈有多样性,就存在着愈多的相互作用,从而存在着愈多的随机因素,这蕴涵着很高级的复杂性在极限情况下通向解体。我继续思考想到:高度复杂的趋于解体的系统,只能通过它创造解决问题的办法的能力来与解体趋向斗争。但是我可能低估了约束、也就是被建立起来的有序性的必要性。”(埃德加·莫兰著、陈一壮译《复杂性思想导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4月第一版)

莫兰认为,复杂性就是有序性、无序性和组织的相互关联的进展。复杂性不仅关系到有序性的性质演变,还关系到无序性的性质演变。在很高级的复杂性中,无序性变成了自由,而有序性更多是在起调节作用。

“复杂性不是我带来的秘诀,而是对于观念的文明化的召唤。观念的转变也意味着各种思想系统互相野蛮地对待,各种理论不知道彼此和乐共生,在意识形态方面我们还不知道真正地和乐共生。野蛮一词意味着什么?野蛮一词意味着不受控制的东西。比如说,文明进步伴随着野蛮进步这个观念是一个完全可以接受的观念。比如说,我们了解,在带来福利制度、技术发展和其他种种进步东西的城市文明中,人际关系的原子化导致了人对人的侵犯、粗暴行为、难以置信的冷漠。”(埃德加·莫兰著、陈一壮译《复杂性思想导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4月第一版)

复杂性思想不是故弄玄虚——莫兰的这段话,深刻地揭示了复杂性思想的现实意义。

4.1.3非线性与复杂性思维——读《复杂性中的思维》

复杂性中的思维因素

克劳斯·迈因策尔在其《复杂性中的思维》一书“中文版序言”中指出:

“复杂性和非线性是物质、生命和人类社会进化中最显著的特征……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复杂的非线性世界上,处在有序和混沌的边缘。因此,对自然和社会中的复杂性和非线性的管理,成为我们共同面临的世界范围的挑战。”((德)克劳斯·迈因策尔(Mainzeer.K.)著《复杂性中的思维:物质、精神和人类的复杂动力学》,中央编译出版社)

在这本著作中,克劳斯先生考察了物理科学和生物科学、认知科学和计算机科学、社会科学和经济科学以及哲学和科学史中的复杂系统,引入了一种跨学科的方法论,以解释在自然界和精神领域,以及经济和社会中有相同原理的“有序”是怎样形成的。这些方法,也常常被认为是预示了21世纪科学发展特征的新的复杂性科学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