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独山子文史(第八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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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忆胡涵秋同志(2)

关爱职工的厂长

从1960年开始的************是突如其来、铺天盖地的。我曾听一个医院大夫说过这样一句话:那时,到医院里拿什么药的都有,唯独没有要消化不良药的,连吃饱都做不到,哪里有消化不良的事?当时我的口粮标准是按司泵工定量,一个月36斤,尚且天天饿得肚子咕咕叫,我常想那些一个月才28斤定量的机关干部又是怎么熬过来的?饿肚子的感觉是很痛苦的感觉,我亲眼看到过的两件事,至今一想起来心里就酸酸的不是滋味。一件是与我一个班的一位操作工一天上夜班时,精神状态不好,坐在操作室不动,班长让他上塔巡检,他出去了一个小时也没回来,班长出去一看,他又一动不动地坐在上塔的梯子上,班长问他,你怎么不上塔也不回操作室看仪表?他对班长说,自己已经患浮肿病两三天了,浑身没有力气,班长把他的裤角挽起来,在他脚上轻轻一按,深陷下去的一个坑半天没弹起来,这就是浮肿病。班长没有批评他,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上塔替他巡检去了。另一件事是一天中午我在炼厂职工二食堂排队打饭,这天还不错,凭餐券每人还能打上一盘白菜炒肉片。我刚买好饭坐下,这时从排队的行列中走出一位扎着两根长辫子的姑娘,她来到我饭桌前,丝毫不顾矜持,弯下腰就细闻我的菜是什么味道,看到她鼻子尖几乎挨到菜上了,我想她一定是饿极了。我与她素不相识,这时坐在我对面的工友用疑问的眼光看着我,我赶紧用目光制止了他。待这位姑娘一走远,我立马对这位工友说:“人在饿急了的时候,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不要责备她。”这件事给我的印象太深了。当时市面上营养副食品几乎没有,据许多人回忆,当时商店里唯有一种食品放开供应,什么食品?一种犹如军用压缩饼干大小如红糖一样颜色的固体酱油精,可是若无其他营养物品相搭配,这东西喝多了只能加重和增加患浮肿病的机会(我就喝过这东西,所幸没有患上浮肿病)。当时所有的人都在咬紧牙关坚守岗位,努力做到不让炼油生产受影响,但这一严重的情况仍然制约和影响了独山子炼油厂的建设和发展,这也是前所未有的困难和考验。

此时的胡涵秋肩上担子更重了,面对重重困难,他想尽了一切办法,一面组织办农场,扩大四棵树农场的蔬菜和粮食种植面积,千方百计改善职工生活,一面又组织人打黄羊,给职工尽量增加点营养。同时他还安排职工在这一时期尽可能不加班,劳逸结合保持体力。在办农场这件事上,他首先想到并启用了一个合适的人选,谁?一个转业前曾在王震的359旅参加过南泥湾大生产运动的团后勤处主任刘吉祥同志。胡涵秋最终选择了将距离独山子48公里的四棵树农场作为独山子的“南泥湾”来开发,派刘吉祥带领各方面人员和物资,对农场进行了重点发展。他们用拖拉机拉掉柳树、榆树、沙枣树树根,用双轮双铧犁翻掉芦苇根,开垦出大片土地,种上了玉米、小麦和瓜菜。这里土质肥沃、植被茂密,是野生动物的天堂。独山子从各车间和单位抽调去四棵树农场劳动的长期农工(一年以上)和临时农工(两个月以下)都曾有过“与狼共舞”的经历。1961年9月,我曾有机会去农场两个月。一到农场,就有一个叫王干才的“长期农工”对我说,这里野猪多得有自己掉到干井子(干枯的水井)里的,夜间野狼到处乱窜。我说,这该不是你瞎编着来吓唬我的吧?他说,你不信等到晚上自己看。果然,当天晚上还不到12点,一群狼(足有十几只)来到我们住的3顶帐篷前,低一声高一声地叫开了,那嚎叫声令人毛骨悚然。显然恶狼不光是冲着我们3顶帐篷里的人,更是瞄准了帐篷左侧一间马棚里的马来的,害得我们一夜不敢睡觉,生怕狼伤人,更怕伤害了马匹,影响农场生产。如今与当年的同伴们每每谈及此事,大家都感慨地说,要不是因为************,或许我们还经历不了那个令人难忘的场景呢。由于四棵树农场粮食连年喜获丰收,有效缓解了当时粮食供应不足的困难,职工食堂由每天晚上每人可买一碗不收粮票的面条开始,逐步做到可以放开肚皮吃饱,使独山子提前摆脱了缺粮困境,炼油生产开始走上健康发展的轨道。广大干部职工和家属心里都清楚,这一局面的扭转,倾注了胡涵秋无尽的心血。他要求工人们劳逸结合,尽力为职工改善生活,可他自己生活却没有改善,也没有劳逸结合,每天不到深夜12点是不会离开办公室的,就是离开办公室还要到炼油厂各生产车间、操作室、泵房、塔罐区转一转、看一看才放心。他和干部职工群众没有距离,他知道工人心中想的什么,装的什么。

在这一时期,胡涵秋厂长为独山子炼油厂的发展呕心沥血,操碎了心。他经常在全厂干部职工大会上强调,我们生活在少数民族地区,搞好民族团结是干好工作的根本保证。他要求民汉之间要交朋友,民汉结对子,叫做“一帮一,一对红”。主要还是工作上、生活上、学习上互相帮助,促进工作、促进团结、促进民汉感情,要求汉族同志要学习维语,民族同志也要学习汉语。当时单炉裂化车间一个叫阿不都拉的维吾尔族工人学习汉语很刻苦。班组开会时,他尽量用汉语发言,进步很快,发言中个别一句半句的发言不准确,大家不仅不笑话他,还鼓励他,许多汉族同志就是在这一时期学会了许多维吾尔族话,对后来工作中与民族同志的沟通交流有很大帮助,并更多更好地促进了民汉之间的感情交流。胡涵秋在民族团结问题上更是以身作则,率先垂范,把民族工人当成兄弟,用具体行动作出了榜样。事情是这样的,1960年的一天,胡厂长到焦化车间发现一位叫卡德尔·纳曼的维吾尔族工人情绪有些低落,经了解得知卡德尔·纳曼家中生活遇到了困难,胡厂长二话没说,立即回家拿来一百元钱交到卡德尔·纳曼手上说:“这钱你拿回去,把家里的生活安排好吧,不要你还。”这件事让卡德尔·纳曼很受感动,他终生难忘,并教育自己的子女们,一定不要忘了党的恩情,不要忘了有这么好的汉族干部对我们像亲兄弟一样平等相待,你们一定要把民族团结放在心上。

胡厂长不但抓全厂生产指挥若定,对我们这些当时的小青工思想有什么小波动都一清二楚。一天晚上我上夜班,接班后半小时(即12点半),胡厂长还没有走,从焦化装置转到我们车间,我到吸收塔即塔-6塔底脱水,水刚脱完,一转脸看到胡涵秋一步迈到我跟前,开口就问:“怎么样,小鬼,思想上想通了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我是1958年秋季考入新疆石油学院炼油班,1959年来独山子炼油厂实习,到九月份实习结束,该返校继续上课了。可当时炼油厂新上项目装置较多,尽管不断有部队大批转业官兵补充进来,但仍是人手不够,于是矿区领导曾多次与新疆石油学院联系交涉,希望能从这个炼油班的四十个学生中留下一部分。最终学校决定一个班的学生全留下,并且宣布为提前毕业,提前分配工作,但是没有文凭。这个班和我一样年龄较小的同学挺多,许多人都有点想不通,才十六七岁,一下子就顶了岗,一个人要看十几台泵,还要塔上塔下地来回跑,有点吃不消。更主要的是我们都认为如果我们不提前分配,学制五年学完之后,就能得到一张挺不错的文凭。我们来新疆就是来上学的,我们甚至已产生想重新再考一所学校的想法,真想不到,连这一点秘密都让胡涵秋知道了。胡厂长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右手压在脱水开关手轮上,推心置腹地对我说:“小鬼,革命工作也是条条大路通罗马,不一定非得有文凭,你看我,一个军队转业干部,一开始我对石油工业的三部曲也是知之甚少,可不懂就学么,干中学,你看我现在干起来不是也挺得心应手,顺风顺水么?现在是革命形势逼迫我们要大干快上,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需要石油工业大干快上,这是压倒一切的神圣任务,这也是很光荣的。小鬼,打起精神来,好好干,我相信你,一定会干出点名堂的,毕竟,你还很年轻么。”厂长的一席话,说的我很不好意思,可心里却热乎乎的,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地干,绝不辜负领导的期望。从那以后,我就无怨无悔地在炼油生产一线岗位当起了一名倒班工人,一直干到退休。

胡涵秋于1965年离开独山子炼油厂,调往山东胜利炼油厂任厂长。他在独山子炼油厂工作的十多年间,带出了好传统、好作风,独山子代代相传发扬光大。他在解放之初和60年代初期,为建设、发展独山子炼油厂鞠躬尽瘁,呕心沥血,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独山子各族人民永远不会忘记。

2011年12月20日

(作者系原独山子炼油厂退休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