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独山子文史(第九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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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我的良师益友徐新才

吕宝汉

我这一生碰到的好人无数,其中有一位一直让我心存感激,他就是我的良师益友徐新才。

1959年元月,我刚进厂实习时,由于个头小,才一米五零的个子,师傅们不大叫我的名字,而是叫我“小鬼”。是徐新才大哥让我这个“小鬼”在石油行业安下心、扎下根,把独山子当成家的。

为了增加原油加工能力,提高轻质油产量,1959年元月,单炉裂化车间主任江仲怡和副主任钟成录,带领车间全体员工用土法上马建成了一套简易炼油装置叫土蒸馏,也有人把它叫土裂化。

2月2日深夜,那是一个滴水成冰、寒气袭人的冬夜,气温在零下30多度。我们一行16人在徐新才的带领下,每人一双毡筒和一顶棉帽,经炼油厂大门,再到机械厂南大门,直接登上泥火山。去干什么?是“找米下锅”,给土蒸馏找管线去。这是有指标的,每人必须找够12米管线。在爬山最陡峭的地段,徐新才师傅把手伸过来,说:“来,小鬼,我拉你一把。”山上风很大,我们踏着四五十公分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从泥火山顶下到东沟口,再转到采油区队,终于完成了每人的任务指标并连夜抬了回来。这是我与徐新才大哥第一次亲密接触。

我清晰地记得,1962年秋,一次停工检修休息时,我和徐师傅坐在塔的基座上拉家常。我一向把徐师傅当成大哥哥,有什么心里话都愿意和他说。我说起1956年1月9日深夜,我们炼油班42个学生刚到独山子的事情。那天11点上夜班的汽笛声响了,声音洪亮,很像蒸汽火车机头拉响的那种雄壮的汽笛声。在看着炼油厂方向蒸汽升腾,每个塔顶有红灯闪耀,又听到动力车间大功率柴油机的咚咚声,我兴奋地对同学们说:“哎,伙计们,独山子不错,还有火车站呢!”引来了同学们哄堂大笑,他们说我异想天开。

可接下来说的两件事让徐师傅一下子收敛了笑容,脸上严肃起来。我说了两件什么事呢?1958年我还太小,还不到招生年龄,我是隐瞒年龄(多报3岁)报考乌鲁木齐石油学院的,基本上还是个小孩子,来到新疆,环境反差太大,一时不能适应,想家想得死去活来,就萌生了一个逃回老家去的想法,幸好没有成行。

第二件事发生在1959年9月份。我们的实习期结束,该返校上课了。这时,一纸通知书下来了,因为工作需要,整个炼油班留下来当工人,称之为提前毕业,提前分配,但是没有文凭。这时我有些想不通。当时考入这所学校就是为了五年学制结束后能得到一张文凭,可是提前分配当工人,每人一个岗位,要看好几台泵,还要塔上塔下地来回跑,当时就有一个想法——“跳槽”,重新选择一所学校。听到这儿,徐师傅推心置腹地对我说:“宝汉呐,尽管你这两个想法都不曾实施,但这毕竟是小孩子的想法,是十分可笑的、幼稚的,是不可取的。难道没有那张文凭就不干革命工作了?你看,咱们的国家正在大规模搞经济建设,石油工业占的比重很大,而且一旦有了战争,那石油工业就是国防工业啊,多重要啊!干石油工作是很光荣的,国家的石油工业需要石油工人大力支持。刘丰荣和你是坐一趟车来的,可你看人家兢兢业业地做好本职工作。她在单炉裂化土蒸馏装置上,一个非常劳累辛苦的岗位,取得了出色的成绩。她参加了航煤试炼制工作,和工友们一道炼出了全国第一家航空煤油,为炼油厂争了光,多么了不起呀!为此她被矿区党委授予‘优秀炼油标兵’光荣称号,你要向她学习。”

接着,他问我:“你知道西安事变吧?”我说:“知道呀,这谁不知道,举世闻名的西安事变。”徐师傅说:“可你不知道的是发动西安事变的杨虎城将军四女儿杨拯陆是学地质的大学生。她1955年5月毕业后,来到独山子矿务局地质调查大队。她工作非常优秀。1958年9月25日,杨拯陆同队员张广智在野外执行任务时,突然遭遇暴风雪的袭击,献出了年仅22岁的年轻生命。杨拯陆是我们独山子的骄傲。10月9日下午3时,矿区党委在俱乐部隆重召开杨拯陆追悼大会,连楼梯上、俱乐部门口的广场上都站满了人。她为了祖国的石油事业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想想她们,我们还有什么舍不得的?既然来了,就该安下心来,努力干好手上这份工作啊,你说呢?”他还提醒我,“石油工业三部曲勘探、钻井采油、炼油,我们就是最后一道关口工序。你的岗位是控制汽油干点,决定汽油质量的重要一环,可不能在你手上出了次品。要从理论上弄明白什么叫‘冲油’。实际操作上一次严重的‘冲油’,就能造成汽油变色,质量严重降低,这里既有技术问题又有责任心的问题,主要还是责任心的问题。领导把这么重要的岗位交给你,你可要尽心尽力地干好。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再不是那个整天想家的‘娃娃兵’了,要争一口气。”

徐新才师傅是一个十分谦虚而又侠骨柔肠的人。朝鲜战争期间,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在朝鲜战场上同骄横不可一世的美国大兵展开了真刀真枪的生死对决和较量,中国军队的勇猛令美国人胆寒,给了美国军队一个教训。过了江的都是英雄,徐新才师傅就是这样的英雄。他同战斗部队一道,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大桥。他的工作是保卫杨得志司令员和参谋指挥部的安全保卫工作。他亲身经历了美军飞机的狂轰滥炸和扫射。有一次,美军的侦察机侦察到我军指挥营地后,随即调转机头对营地进行扫射。他来不及回到山洞隐蔽,就地卧倒,敌机的一串子弹在他身旁打出一排排弹坑。战争结束后,他服从祖国的召唤和党的安排,来到独山子炼油厂单炉裂化车间,当了一名光荣的石油工人。他从不居功自傲,他说:“我能活着走下战场是我的幸运,干好工作是我的本分。”

我先后5次被评为矿区级先进个人。1965年,车间党支部把我的奖状寄给山东老家。我们村的干部带上一群小学生,敲锣打鼓地把喜报送到我们家。这对我是一个很大的鼓励。这事被徐新才师傅知道后,他找到我说:“宝汉,不错嘛,你进步太快了,好好干,继续努力,前途无量啊。”他说,干炼油不能光会干操作,还要会检修,以后还要尽可能多地掌握几门技术,比如管、焊、铆、钳,多掌握一门技术,就能多做一份贡献(后来我果然往焊接领域发展,从焊接操作和理论都花了相当的功夫去学它)。他还说:“你现在还不是共产党员,在各个方面都要努力学习,不断提高,争取加入党组织,做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他又问我:“你已经二十多岁了,该成家立业了,你妈妈给你‘信’(河南话,即‘寻’‘找’的意思)媳妇了没有?你准备以后在独山子‘信’个媳妇还是在老家‘信’个媳妇?”1969年,我还真是在独山子“信”了一个媳妇,她善良贤惠,我们的日子过得幸福美满。

1958年8月9日,徐新才师傅作为优秀复转军人代表,在独山子第一招待所受到朱德委员长的接见。当朱德委员长知道了徐新才有在朝鲜战场上的光荣战斗经历时,高兴地握着他的手说:“希望你保持光荣传统,在以后的炼油工作中做出更好的成绩。”徐新才师傅受到鼓励和鼓舞,工作上更加勤奋努力。

徐新才师傅在检维修工作中肯动脑筋、想办法,解决了很多问题。一次正常开工时,一台汽油液自动控制的伴热线焊口出现了一个砂眼,大量漏蒸汽。如果在这个部位动焊,很危险。徐新才师傅和何仲良师傅琢磨了半天,他们找来了一把榔头和一个样冲,在离砂眼两三毫米的位置不轻不重地那么打了两三下,这个哗哗冒着蒸汽的漏点居然不漏了,省了很多工序,见效快。他的这一经验被我学到了手。1989年,我调入烷基化车间搞维修。一次,正值冬季,装置上雾气腾腾,我发现有三四处蒸汽线的焊口上有漏点,便要了一把榔头和一把扁铲,来到塔区,不到一个小时,就很顺利地把四个漏点补好了。我马上把这件事写成一篇报道《一锤定音》,投到当时的独山子《独炼工人报》,并被发表了。

徐新才师傅勤勤恳恳,努力钻研技术,认真负责地干好本职工作。由于工作特别优秀,1959年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在北京参加了全国劳模群英代表大会,受到了毛主席和周总理的亲切接见。

徐新才对我的谆谆教导如师、亲切关怀如友,我永远怀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