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言低头跪在躺在地上的老者面前,握着老者的手微微颤动,一颗眼泪倏地滑落。
“你们都退开。我有话单独要和他说。”被鲜血浸湿衣袍的明光长老挣扎地开口道。即使贵为圣术士,也有老去的一天。而最后的禁咒,终于将这个老人身上最后的生机全部斩断。
其他的权术士搀扶着面色灰白的其他两名太上长老术士缓缓退开,静默地在这一对师徒附近围成了一个半圈。
看着四周的一片残垣,许多人不由地黯然神伤。眼前焦黑的土地,倾塌的建筑,半毁的阵盘,哪里还有一点圣域神圣的模样?
即使明光太上长老发动了禁咒,在最后还是让那个恐怖的人冲破了束缚,以无人可挡的姿态离去,只留下已经全毁的圣城。
“我还记得刚刚收你和灵溪入门时的场景。”曾经可以纵横大陆的强者,此刻却如同一名普通的老人一般,眼神浑浊,陷入到自己的回忆之中。
“你们两人天赋均很难得,是极有希望成为圣术士的。我原以为你们可以互相扶持,共同扛起神圣联盟的未来。可惜,灵溪生性温柔重情。”想起自己从小养大的另外一名弟子,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怅然。
“师傅……”韶言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有些自责,“如果我将灵溪师弟困于隐秘的地方,也许他……”
“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老者淡淡地道,“好在,我还有你这一名弟子。只是神圣联盟光系一脉的重担,就要落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然攫住了韶言的手腕,磅礴的能量朝着惊骇男子的灵脉中涌去。
“你只差一线即可突破圣术士。如今我即将逝去,另外两名太上长老也已时日不多。神圣联盟如今遭遇重创,那些潜伏在暗处想要推翻我们的势力定会蠢蠢欲动。所以联盟不可一日无圣术士,就让为师助你突破!”
“师傅!”韶言万分骇然,然而,他却动不了。
濒死的圣术士将自己所有体悟全部和体内残存的能量一起,灌进了他的体内。
白光闪烁中,两名光系术士的面庞均散发出神圣的光辉。许久,老者面上的光华才渐渐黯淡,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
“神圣联盟就交给你了!你定要守住这万年的基业,维系住联盟万年来在华夏大陆的地位!今后,对任何人,莫要手软。你的性命、荣耀、未来,都将和它捆绑在一起,永远,永远不可分割……”
老者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最终如同一尊灰败的石雕般不动了。
“师傅。”白衣男子深深地低下头,蓬勃的力量在他的体内叫嚣着,催促着他将自己抓紧炼化。
过了良久,韶言才抬起头,目光平静如水,颤抖的手刚一触碰到明光太上长老,这名逝去的圣术士便在瞬间化为飞灰。
万闲终于在禁咒能量的波及下冲破了泠天设置的蓝茧,一向洒脱的男子看见眼前的惨烈场景,也住了口,不知说什么是好。
他的目光投到了缓缓站起来的韶言身上,总感觉这名往日气质圣洁温润的男子仿若变了一个人一般。
沉静得让人看不透。
韶言走到静默着的其他几名尊者身旁,淡淡地开口道,“召回剩余的弟子,关闭圣城。”
说完,他就再也一动不动,目光悲怆地在化为焦土的圣域上扫动着。
蓦地,他瞥见掩埋在砂砾下的一角羊皮纸卷,挥手将它摄入手中。
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一阵刺痛又从他的心底传来。
纷杂的往事在脑海中盘旋着,三名笑闹着的少年声音,最终化为在冰海之行前,师傅的肃然教导。
“在这片大陆上,对神圣联盟最有威胁的,其实不是那些总是不安分的秋江府之类的势力,而是看似淡薄隐世的谢家。因为,他们拥有光灵珏!我知你和谢云舒交好,但他已死去多年。若是有遭一日,他身亡之事被谢家发现和神圣联盟脱离不了关系,谢家定会反噬。到那时,你千万莫要心软。”
韶言狠狠握住那半卷手札,一用力,承载了三人年少时光的手札化为细碎的灰烬,从他的指尖落下。一如他曾经的年少轻狂,再也拾不回来。
从今以后,我没有师傅,没有师弟。而唯一的挚友,再次相见,必将兵戈相见。
他的目光投向某个方向,仿佛可以穿透空间,看见已经远遁而去的几道人影。
“就暂且放任你们,等我再出关之日,就是神圣联盟重振威望之时!到那时,必报圣城被毁之仇!”白衣男子轻声道。
而此时,他目光投向的方向,两道虚影终于进入了泽州地界。
紫发的男子身体骤然一晃,俊美的面庞霎时间苍白如纸。
刻入灵魂的烙印被他强行压下,可是,在枉动了原本被封印住的力量之后,封印的压迫愈加强大起来,几欲将他的灵魂撕裂。而强行抗下禁咒,让这具人类的身体早已无法承受。
“喂,你怎么了?”赤炎发觉身旁之人的不对劲,停了下来。
他不说话,将怀中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赤炎的背上。
蓦地,昏迷着的少女仿佛心有感应一般,迷迷糊糊地半张开眼睛,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端木……”轻声的呢喃从云染的口中逸出,破碎在空中。
男子温柔地抚摸了下她的头发,背后火烧般的疼痛再次袭来,将他体内残存的力量烧得干干净净。神智,渐渐开始模糊。
恍惚间,一道让他恨之入骨的声音再度盘旋在脑海中。
“不用反抗了,你使用的力量越强大,这道封印的能量也就越厉害。你永远,也别想摆脱束缚逃离此地!”
可是,我还是逃出来了。你们谁也别想困住我!
一抹冷笑从他的嘴角划过,他的身体骤然一沉,从空中直坠而下。
赤炎急忙一个俯冲,追了过去。
然而,等它降落到低处,却发现眼前是一片浩瀚的江水,再也不见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