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远不止江北辰想象的这么简单。
冯氏集团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半小时后,原本进驻冯氏百货大楼的其他商家纷纷撤离,而他们似乎是早有准备,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连人带货一起全部搬走了。一天以前看起来还热闹不已的百货大楼就此人去楼空,只剩下江北辰的中阳商贸在清仓后的一片狼藉中独存。
店内的精心布置和店外的垃圾成堆,形成鲜明的对比,刺痛了江北辰的眼球,更刺痛了他不允许自己失败的决心。
“为什么会这样?”他在赶回百货大楼,看到现场的情况后,完全是咆哮着在问袁秘书。
袁秘书是第二次见江北辰发这么大的火,她能理解江北辰此时此刻的心情,但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她们眼下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弄清楚冯氏集团突然决定放弃百货大楼经营权的原因,冯老头在新闻发布会上虽然讲是为了避免资金周转困难,但在袁秘书看来,这只是他的官方发言,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还有其他的商家听闻这个消息后的迅速行动,也不像是正常的反应,更不要提中阳商贸自开业以来,每天只有五笔成交量这件事。
袁秘书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不是偶然,其中的异常她其实也早就有所发现,只不过考虑到江北辰还在住院怕他受了刺激不利于伤势的恢复才没有将这些情况告诉他,但现在不说也不行了。
“江总,我觉得冯氏集团是故意这么做的。”
江北辰也不相信事情会如冯老头所讲的那么简单,他是什么人,S市整个零售业的中流砥柱,他皱一下眉就有成百上千的人跟着他哭,他咧一咧嘴也会掀起一阵开怀大笑的热潮,这么举足轻重的一个人,他的动机怎么可能如此单纯?
江北辰问袁秘书:“你讲这句话有什么证据?”
袁秘书把这几个月的营业额拿给江北辰看,“从我们开业以来,每天的业绩都很稳定,无论是工作日还是休息日,我们的成交量都是一样的五笔。冯氏旗下的百货大楼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惨淡的经营状况,而且零售应该是耐抗性比较小的行业,受各种原因的影响,每天的营业状况波动也会比较大,这样的平稳根本不是正常的现象。”
江北辰试图给这种异常找一个可以解释的理由,“会不会是因为其他的商家还没有开始营业,造成了客户可选择的种类较少,导致客流量不足?”
袁秘书把她这几个月观察的心得告诉江北辰,“这也是让我觉得很奇怪的一个地方。我曾经暗中打听过,除了我们公司以外,其他进驻的品牌都是以冯氏集团加盟的方式和冯家合作,也就是说,冯家会全权负责他们的经营状况,对盈利或者亏损买单,这样的利益驱使下,冯氏集团又有足够的资源和资本,照理说应该很快能完成前期的装修铺货这些动作,但是实际的情况却是,这三个多月以来,其他的商家始终都处于一种停滞不前的状态,到现在为止连试营业也没有。”
江北辰听袁秘书这么说了之后,开始觉得事情真的严重了。他在百货大楼的投资几乎倾尽了他这些年来的所有积蓄。当初为了能够长期的与冯家合作,他不但预付了冯家三年的租约,更舍弃了原来熟知的中档品牌的经营,把策略转变为高档服饰的代理,他也以为冯氏集团的百货大楼就等同于车水马龙、人流如注,多备一些安全库存是明智的决定,光是进货的成本就是一笔天文数字。谁知,不过过了三个月时间,就证明了他的想法全错了。
江北辰心里开始乱了,他要打电话给冯老头问个究竟,为何结束百货大楼的经营这样重要的决定他事先没有先跟他打一声招呼。
电话很快就通了,冯老头似乎算到了江北辰会给他打电话,还没等江北辰说一个字,他就抢占了发言权,“我现在正在去百货大楼的路上,你就在那儿等着我,有什么话一会儿见了面再说。”
然后挂断了电话。
江北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暗腹大事不妙。冯老头刚刚的声音听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冷漠,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等待的滋味最是难熬,冯老头其实没过十分钟就到了,但在江北辰看来,这段时间比他认识冯老头的时间还要长。
终于看到冯老头出现,等得心焦的江北辰主动迎了上去,“冯老……”
冯老头睨了他一眼,像是不满他的浮躁。
江北辰又忍了忍,等到冯老头走进了他的店里。
冯老头看了一眼店里琳琅满目的服装,对江北辰说:“看起来还不错,花了不少心血吧。”
江北辰这才敢说话,“能与冯老合作,是冯老的提携和栽培,也是北辰的荣幸,自然要尽力做到最好,以期不会给冯老丢脸。”
冯老头不买他这些糖衣炮弹的账,口气一转,凌厉的说:“你如果一直保持这种诚惶诚恐的态度,安分守己脚踏实地的一步一步往前走,懂分寸知进退的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了。”
冯老头一直被外界称为老狐狸,就是因为他很少说真话,同时把假话说得如真话一般坦然,让别人很难分辨得出他哪句话是真正的意思,哪一句话又是掩人耳目的烟雾弹,这次竟然如此直接坦白的判了江北辰的死刑,江北辰明白了,冯老头的确是故意针对他而来的。
但他却装着糊涂,“冯老,北辰不太明白您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北辰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让您老生气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您只管提意见,北辰一定尽力改进。”
冯老头看他的眼神又多了一份轻蔑,这就是他栽培了十年的人?根本是一个唯利是图、上不了台面的小市民,瞧他现在一幅狗急的小丑模样,他当初真是瞎了眼睛,才会想要把晓蓓和这种混账东西撮合在一起。
到了现在他还抱着幻想想从冯家捞到好处,他就让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他的美梦,破了。
“改进?常言说得好,狗改不了****,只要你还是江北辰,你就改不了。你打算如何改进?是把你身体里流的那些肮脏的血都换掉,还是把你的狼子野心剜出来?即便你真这么做了,我也不可能再接纳你,你就面对现实吧。”
江北辰没见过冯老头如此震怒的模样,他一边暗自猜测冯老头是察觉了什么才会对他的态度如此强硬和恶劣,一边继续唯唯诺诺的赔着笑脸,“冯老,您这样说就太严重了,北辰是真的不明白,究竟做错了什么事让您粗言相对,也不明白您要北辰面对什么现实。”
冯老头见他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乐意把话说得更简单明了一些,“你欺骗晓蓓的事,你以为会神不知鬼不觉吗?江北辰,你该了解我的为人,也该清楚晓蓓在我心里的分量,你认为你做出这样的事情后,我还会放过你吗,你还可以安然无事吗?我告诉你,别心存侥幸了,你准备好破产清算吧。”
冯老头的话对江北辰来说,用晴天霹雳来形容也不为过。
事实也是如此,他上午刚从医院出院,准备对他迟到了三个月的事业重新整装上阵,下午却得到了他永远失去了出席的机会的通知。
而且,这个通知,还是由冯老头亲自下达的。倘若说他之前还抱着一点点幻想,那么此刻,他彻底回归现实了。
江北辰有点懵,事情来得太突然,让他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应对。
冯老头很满意江北辰的反应,这就是他想看见的效果。
没有人可以伤害他的女儿,要是有谁敢欺负他的宝贝心头肉,他就会拿走他们最珍惜的东西作为反击。
江北辰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看在你卑躬屈膝的奉承了我十年的份上,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大可以问我,我可以让你死得明白一点。”
江北辰很清楚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但他的确要问清楚,他不能就这样不清不楚的任冯老头把他玩弄在骨掌之中。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骗冯晓蓓的事的?”
冯老头心想江北辰也是个变脸的行家,刚刚和他撕破脸,称谓就变了,由您到你了。不过,对于一个已经毫不相干的人,他一点都不介意他的作为。
坦白告诉他,“晓蓓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就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北辰点了点头,原来是冯晓蓓告诉冯老头的。
又接着问:“那你提出要和我合作,根本是给我布的陷阱?”
冯老头这次隐瞒了部分的事实,提出和中阳商贸合作的是冯晓蓓,他不过是将计就计给江北辰一个教训,本来他还担心冯晓蓓一直在百货大楼上班会让她察觉出什么,所以提出了由他自己亲自负责后面的事情,幸好冯晓蓓答应了,而且真的再也没有管过百货大楼的事情。
当然,这其中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她对做生意的事不怎么上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根本没时间去管这些事。
冯老头最不能原谅江北辰的,是才过了没多久,冯晓蓓就因为他重新住进了医院,而且比上一次的情况更不乐观。
试问,他怎么可能放过他?
“只怪你利益熏心,而且防备意识又太差,我以为你能够早一点发现,没想到最后还要由我亲自来知会你。江北辰,其实我很不愿意承认,但我却不得不面对现实,对你,我真的是看走眼了,你是我这一生唯一看错的人,也是唯一的败笔。”
江北辰才不在乎冯老头对他的冷嘲热讽,为了晓阳,他什么都可以忍受,也是为了晓阳,他必须放弃扭头转身就走为自己保留最后一点尊严的想法,从绝境中寻找一线生机。
“为什么你会选择今天来和我摊牌,其实你已经准备很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