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婷没有优越感,只有自卑感,但自卑感沉重到一定的程度,会结成一层层厚厚的茧,作茧自缚的胡婷也能表现得很高傲,冷着一张瓜子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外表光鲜的水果,谁能看出里面是不是正在腐烂?
胡婷想起桑甜居高临下的样子就不舒服,她记得那天,她听了桑甜的警告,二话没说,举起拳头就把窗玻璃捅了个洞,整张玻璃尖叫了一声,惊天动地地碎裂了一地。
桑甜的脸都气绿了,要知道,校方规定,无论什么原因损坏了专用教室的公共财物,所属教室的三个同学都要平分赔偿金。
听到了玻璃的破碎声,艺术大楼管理员老师飞速赶来,桑甜气呼呼地甩下一百元钱走了,再没用她那刻薄地声音发出一个音节来。
桑甜甩那百元大钞的动作胡婷至今难忘,那是有钱人的动作。
胡婷是不会那么甩钱的,她只会数钱,很紧张地计算那些纸币的得与失,所以,桑甜是胡婷在威海艺校里第一个印象深刻的人,也是第一个让她讨厌又嫉妒的人。
现在,胡婷需要钱。
她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就是桑甜。她,能张得开口跟桑甜借钱吗?她会换来怎样的羞辱?可是,除了桑甜,她在这所学校里,不认识同班同学之外的第二个人了。和同班同学借钱?不让人笑话死才怪,那跟自寻死路没什么两样。她已经走投无路了,桑甜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胡婷顺着洁白的艺术大楼往上看,把目光停在了她的练歌房里,是的,那个练歌房里死过人、闹过鬼,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恐惧,让她感到恐惧的是贫穷,如洪水猛兽一样的贫穷,足以把她的梦想、人生和尊严践踏得一片狼籍。
有清凉的眼泪流下来,女生胡婷站在夕阳柔和的光晕下,哭了,她的爹妈不知道,她上大学的学费,是她用处女血换来了。
这个秘密是她致命的伤口,她强颜欢笑地拿着她的卖身钱走进大学校门,以为忍辱负重之后可以柳暗花明,但威华艺校里物欲横流,家里也唯钱是图,她无时不在贫穷的折磨下倍受煎熬,她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模糊的视线里,胡婷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在三楼练歌房的窗上一闪而逝,怎么,练歌房里有人?难道是桑甜?
胡婷的心里油然升起新的希望,她打算低下头来,向桑甜道歉,然后问她借钱,胡婷听说了,桑甜的爸爸是个商业大亨,有的是钱,桑甜在学校里花钱如流水,穿的戴的全是各牌,许多帅男生对她趋之若骛,美色加金钱的魅力,比原子弹还有杀伤力。
胡婷擦干了眼泪,小跑过去,一口气跑到了她的练歌房。
练歌房的门是紧闭着的,里面悄无声息。
不知怎么,胡婷的心跳忽然急促起来,一种别样的压抑感,让她举了几次手,也没敢打开那紧闭的门扉。
胡婷左右看了看,走廊里空荡荡的,白色的墙壁直挺挺的,与她冷眼相对,头顶的节能灯像一个个硕大的眼睛,虎视眈眈地俯视着她,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