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顶被红绸裹挟的宫灯在王府庭院中拔地而起,映的天上的云仿佛也成了喜庆的红色。红砖青瓦,碧湖青山,都被这片浓稠的红色笼罩。
佘总管忙上忙下,跑得脚不沾地,来回在相府和王府之间奔波,谁不知道,若是楚怀昀为帝,这白黎就是皇后,怎敢有一点怠慢。
楚怀昀静静地端坐在书房的案几前,从宫中回来,他几乎不曾睡过,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月悉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既然错已经错了,那索性一错到底……
手里是那块翠绿的名牒,上面的字迹已经被磨得模糊,他仍是一下一下地摩挲着,一声低低的长叹在静谧的书房响起。
他想知道,那人留在他心里的痕迹能不能像这名牒上的字迹一样,随着时间流逝,可以消磨个干净。
月悉华……他怎么会允许有这样的人存在,这样……扰乱他心神的人。
门外的喧嚣与他而言,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这即将到来的婚礼也仿佛不是他的,他能握住的,只有手中的这块带着些沧桑的名牒。
回头想想,原来丽人什么都没给他留下,一封信?一纸书?他无奈地摇头,都没有。
却在他的心里,划下了深深的一笔。
如刻刀一般在他心底刻下了永远。
黄昏将近,迎亲的队伍横贯半个京城,从宣王府排到丞相府门口,皇帝亲临宣王府主持婚礼,这是连先前的威王也没有的殊荣。
娇滴滴的新娘被喜娘搀扶着,艳红的红盖头上绣着龙凤呈祥,点缀着淡粉色的珍珠流苏,随着新娘的款款走动,缓缓飘荡,一飘一荡间自是无限的靓丽风华,喜庆无比。
这婚礼于白黎而言,仿佛是一个梦,一个等了很久以为不会实现却又近在眼前的梦。
喜娘纤长莹润的手指挑开了轿帘,一阵阵恭贺声中,新娘踏上轿子,开始她的另一段人生,这一步跨出去,或是风光无限,或是从此红烛湘帘都成梦影,踏入那冷冰冰深宫内院。
无论是什么,至少暂时是好的,这一刻,她是宣王妃,这是无上的荣耀。
宣王府被恭贺的人踏平了门槛,偌大的王府内院却没有一个空着的地方,院里鲜艳的花朵也被宾客们踩得倒伏在地,只是这时候也没有人顾得上管了,都想着和这未来的皇帝套套近乎,想着沾些皇家的喜气,仿佛被楚怀昀瞧上一眼就能从此飞黄腾达一样。
皇帝在主位上端坐着,依次往下是丞相,尚书,这哪里是婚礼,分明就是另一个朝堂,只是多了些红绸绕梁,多了些喜乐声声罢了。
楚怀昀依旧穿着他的墨黑色锦袍,锦袍上八爪金蟒凌空飞舞,张着威严的大口,胡须抖动,仿佛要将这满堂的人都吞入腹中、收在它的气息之内。
他面色沉寂,与这热闹喜悦的情景格格不入。周身散发的霸气再不是往昔可比,他站在这喜堂上,竟然将皇帝的威势都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