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别墅的大门,我就看见了福小萌坐在三楼一间房间的的落地窗前,透过那被几缕阳光映透过的玻璃,我隐约能够看到他脸上似有似无的惆怅神色。
我匆忙和来为我开门的孔叔打了招呼,也顾不得孔叔手里牵着的对我嗷嗷直叫的土狗阿狼,直接就奔向了三楼阿呆的书房。
走近这间那满是书香味的房间,我竟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虽然就来过这里一次,可是却分明能够体会到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阿呆抬着一杯咖啡优雅地坐在窗前的一角,整间屋子的其他几扇窗户都被用长长的棕色窗帘给拉的严严实实。我见他这般气定神闲的样子,心里的怒气就不打一处来,便气嘟嘟地闯到他的面前,双手叉腰地质问道:“你怎么能够这样将一个好端端的故事给毁了呢?”
阿呆没有转过头看我,依旧是呆呆地望着窗外,他随口反问道:“什么故事!”
“当然是鼹鼠猎人的故事呢,一个像童话般的故事!”
“这本就不是一个童话故事。”
面对阿呆这简单的回答,我竟然无言以对。的确,阿呆从来就没有说过沃克兰多的世界是一个童话故事,在他的笔下只不过出现了一丝丝的美好景象,接着便被这家伙给轰然消灭了,对,就像一个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积木被一个顽皮的孩子给推到一样。
阿呆这才转过他座下的转椅,对着我微微一笑,站起身将桌前的一个小咖啡杯拿下来,并且熟练地将杯垫放在我的面前。
看着阿呆为我倒满了咖啡的杯子,一股浓稠的咖啡味扑面而来,我这才觉得自己先前的举动是不是太粗鲁而失礼了,毕竟,这个故事的主人是他而不是我,而故事里人们的命运也只能由他去掌握,虽然作为观众的我对于科林村人们的遭遇愤感不平,但也无能为力。甚至,我觉得自己这种气氛和悲哀有些莫名其妙,毕竟,这只是一个故事,也只是这个男孩写下的一本小说而已。
阿呆示意我尝尝咖啡,接着便说道:“你能够这样在乎科林村的人们我真的感到很意外,他们于我而言也是沃克兰多里鲜活的生命,但是,他们的遭遇我除了能感到抱歉外也无能为力。”
“你也无能为力,”面对阿呆的回答我已经想要冷笑了,“我先前才想,自己是不是神经质了,对于一部作品来说,读者当然是无能为力了,可是作者呢,你可是握着那支命运之笔的神呀,你主宰着这些人们的命运!”
阿呆听完我的话后久久没有作答,只是低下头叹了口气。
我接着说:“难道不能够让托妮尔斯就这样平淡的离开科林村吗?就算你在以后的故事里面不再提到科林村也没有关系,就算读者忘记了科林村里的那些孩子的名字也没有关系,至少,不能够有个简单而美好的交代吗?”
阿呆这才说道:“我之前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和你一样,都只是这个世界的观众,我们唯一不同的地方是,我必须将沃克兰多的重要事件给记录下来,而你只需要体会即可,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认为我是什么掌握命运之笔的神,其实,我仅仅只是一个记录者。”
“记录者?我有些不大能够理解你说的话。”
阿呆对我微微一笑,抿了口咖啡。说实话,我真的不太习惯眼前这般优雅作态的阿呆,看着这家伙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无法让人联想起平日在学校里面的那头目光呆滞流着口水的呆河马。只不过,当我的目光和阿呆的目光相遇的时候,我竟然有些窘迫起来,故而只得红着脸慌忙抬起面前的咖啡喝了起来。
“唔……好烫!”我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竟然喝了一大口,而这咖啡又还是滚烫的。
哪不知阿呆这个家伙竟然没有一丝的焦急和安慰,反倒是轻笑了一声!
“喂喂!我说,你有什么好笑的呀!”我一边擦着嘴巴一边抱怨道。
阿呆忙故意咳嗽了一声,用手捂着嘴巴挡住了脸上的表情,接着趁机转移话题道:“好吧,既然看在你这么关心科林村人们的份上,我就给你问两个关于沃克兰多问题的机会,注意,只能是两个问题。”
“谁稀罕呢!”我朝他吐了吐舌头。
阿呆叹了口气说:“好吧,既然某人不稀罕的话,那么就不要打搅我继续看书了,对了,我房间里面的书除了最后一排那个书架你不能动之外,其他的你可以随意翻阅,想要借回去也可以的。”
说罢,阿呆则继续拿起了他面前的一本名叫《战争史》的硬壳打书头也不抬地翻看起来,好像故意把我料到一边。
我有些后悔刚才自己的那句无心的嘲讽之词,说实话,对于沃克兰多,何止是两个问题,我真的有许多许多的问题想要和阿呆探讨,原本有这个机会的。
阿呆依旧低着头看着他桌上的书,不时地还舒服地喝一口咖啡,我见这家伙此种故意的作态心里就泛起了委屈,好吧,一不做二不休,就算是厚着脸皮也要搞清楚一些事情!
我走上前将阿呆手中的书给重重的合上,接着用威胁地口气说:“三个!”
“三个?什么三个?”阿呆微笑地回道。
“对,我至少也要问三个问题!”
阿呆明知故问地反问我:“为什么?”
我想了想调皮地说:“因为,你的咖啡刚才烫到我了!哪里有人给女孩子倒这么烫的咖啡呢!所以,你得给我加上一个问题就当做补偿我。”
阿呆抬起头无奈地对我耸了耸他那细长的眉毛,接着眨巴了下那双还算是明亮好看的眼睛说:“好吧,虽然嘴巴长在你脸上,手也是你自己的,你的手将咖啡喂到了你的嘴边,结果烫到了你的舌头,但是既然你要责怪我,我虽然觉得冤枉,但是我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你的条件吧。”
我哼了一声,翘着鼻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抱怨道:“第一次知道你原来也这么啰嗦!好啦,你现在听好,我要发问了,你必须要好好的回答,不许再用那些有的没的话来敷衍我!”
阿呆摊开双手说:“说吧,我尽量。”
我几乎连思索都不需要就问道:“第一,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笔锋一转去写托妮尔斯这只鼹鼠,而我其实更想要接着看捷度和凯瑟琳这两位小空贼的故事。”
阿呆微微一笑,他这故弄玄虚的表情仿佛在说,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他却反问道:“你还记得托妮尔斯为自己定下的一个新的目标吗?”
“恩……我想想看,”我咬着指头努力的回想起来,“托妮尔斯以来想要寻找自己的族人,接着还想要完成怪兽图鉴……还要……养她的火龙……还有……对了,对了,托妮尔斯还想要画出沃克兰多最完整的地图!”
阿呆微微颔首,可是我却急了:“喂喂,你这算什么,是我在问问题呀,你怎么反问我呢!”
阿呆喝了口咖啡接着说道:“因为我认为台上的观众有必要对沃克兰多大陆有一个更加全面的了解,所以,我才选择了托妮尔斯的,跟随着她的视野,相信每一个人都能够将沃克兰多大陆给印在脑海中,并且对沃克兰多这充满着不可思议的世界有更多的了解,你可不要忽略了怪物图鉴,它甚至能够让观众知晓到沃克兰多的一草一木呢!”
我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你选择写托妮尔斯的故事是为了将整个沃克兰多世界勾画呈现在读者面前呀,也就是说把接下来要写的故事所需要的舞台给搭建好对吧,我可以这样理解吗?恩,还真是个好想法,这样看来的话,没有人比这只四处旅行的鼹鼠猎人更合适的了。”
阿呆点了点头接着说:“好了,第一个问题我回答完了,你现在可以问第二个问题了。”
我接着问道:“为什么你要让科林村有如此的悲惨的下场……虽然我之前已经质问过你这个问题,但是还是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不算是搪塞的理由!”
阿呆迟疑了片刻叹了口气说:“好吧,既然你还是这般在意的话……这样和你说吧,沃克兰多虽然神秘而充满着奇妙的故事,但是也并非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正如我们现在存在的这个世界,虽然不知道它是真实还是虚幻,但是至少也不完全是美好的,而灾难和战争总是充斥在有智慧的地方,关于沃克兰多这个充满了各种种族和思想的世界,战争当然不可避免,而托妮尔斯则将以见多识广的旅人视觉去见证大陆中战争的代价和后果,也为再之后的第三个故事提供一种绝佳的换位思考!”
“第三个故事?难道说阿呆已经构思到小说的下一个阶段了吗?”我惊喜地呼出声来。
阿呆对我神秘地笑了笑说:“请问,这算最后一个问题吗?”
我被他这个问题给难住了,转念想到,这个家伙还真是狡猾,虽然这个问题我很想得到肯定的答复,甚至想知道他的下一个故事会选择怎样的人物来描绘沃克兰多的另一面,可是如果在这里浪费一个问题的话明显是不值得的,因为答案是一定是肯定的,这个家伙一定已经构思好了下一个故事,而作为读者,亦或者阿呆口中的观众,我只需要等待即可。
“不用了,这个问题就算不用你回答人家也知道!”说罢,我朝他吐了吐舌头。
阿呆继续喝着咖啡,他在耐心地等待着我最后一个问题。
我思索了片刻,突然发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你现在的状态和平时在学校里面的样子完全不同,简直就像是有精神分裂一样!”
阿呆被我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傻了,他半张着嘴巴僵持了半天,接着竟然有些脸红的将头扭朝一边,支支吾吾地答道:“这个……这个……这个问题好像和沃克兰多没有关系吧!”
我站起身双手杵着他面前的桌子将脸凑到他的面前不依不饶地追击道:“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我根本无法想象写出那种故事的人竟然会是平日里的那个呆瓜!”
阿呆又愣了几秒淡淡地说道:“算了,你不会懂的。”
“你不说怎么知道人家会不会懂,你这个家伙,不许逃避这个问题!”
“好吧,好吧,我这样和你解释吧。”
“恩!”
“我也要休息不是吗?”
“休息?”
“对呀,休息,我白天难道不需要休息吗?”
我怔住了,接着阿呆趁机站起身洋装要去把桌面上的书放回书架,而我则有些木讷地问道:“也就是说,你晚上完全都不休息吗?”
阿呆没有再回应我,而是一脸认真地开始在书架便翻找起书来。
我叹了口气,知道这个家伙还是不愿意和别人谈论自己的事情,便接着说:“那么既然你刚才说我问的那个问题和沃克兰多没有关系,那么就不能够算数啰。”
阿呆随手翻开一本书斜靠在书柜上说道:“平时都没有发现你这么赖皮的。”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接着说:“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我能不能暂时保留,因为我想问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但是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应该问哪一个才是最重要的。”
阿呆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说:“好吧,这个提议我能够接受。”
接下来的时光,我感觉度过的非常快。
我和阿呆一人抱着一本书坐在书桌的两端,时不时地我会抬起头看看那个正在认真阅读的呆瓜,而我手中的这最新修订翻译的《茶花女》也让我沉浸其中。
就这样,和同桌的呆河马面对面的坐着,整个气氛安静而简单,他看他的书我看我的书,我心里竟然有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的确,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这个男生的气息,习惯了他的味道,习惯了坐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