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殇,你也回来了。”
貌若欣慰之声,因中间意料之外须臾停顿,显得有些言不由衷。
不过,击楫中流到底经验老辣,自不会在人前走露真实心意,即刻又摆出一副和蔼之态,叹息道:“你吾多年未见,令人十分感怀啊。”
“恩师历劫而归,徒儿心甚喜之。但如今苦境暗潮涌动,吾逸宗又是世外修行,何苦自惹烦忧?”
“你是讲?”
“听师妹之言,连日以来,逸宗访客不断,均为圣魔之事登门。吾派素重修身尚德,不如助正道一臂,重振恩师威信,杜绝攸攸之口。”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用在逸宗却是刚巧相反。耳闻忌霞殇不卑不亢的回话,击楫中流顿觉不妙。
而忌霞殇一语落定,温和双目利落转向击珊瑚。虽未体会师兄用意,击珊瑚一摇手中珊瑚宝树,仍然忧心忡忡附和:“爹亲,这段时间来访之人,尚属先礼后兵。只是,他们若始终得不到满意的答复,难保不会引来狼子野心之辈。”
“你们多虑了。逸宗不惹事,却也不畏事。”
袖手向后一摆,击楫中流思绪急转,口中应答:“另外,吾已将所知晓的厉族情报,尽数于公开亭示众。而隐瞒部分魔方底细,也不至惹来魔城报复。至于厉族……天之厉尚被佛乡封印,他们又能耐吾何?”
圣魔之仆究竟掌握多少机密,只有击楫中流自己才说得清楚。忌霞殇对面前授业恩师早有怀疑,当然不会蠢到全盘相信。
然而,顾虑击珊瑚对击楫中流的看法,忌霞殇脑筋一转还是换了种方式,委婉劝说:“逸宗的确不惧外人,却也没必要承担风险。几位师弟修行尚浅。吾不良于行,还须师妹陪伴找寻解伤之方,难以力护恩师周全。这段时间若生变故,恐非吾等所愿。”
“哦……那你认为,为师该怎样做?”
一味坚持恐将招人起疑,击楫中流终做让步,顿了顿目光竟看向闻人然,意味深长道:“请霞殇替你做说客,难为你了。”
“总好过刀剑误伤和气。”
“哼,我可以替你打开中阴界大门,但是否能够回来就靠你们自己了。”
“这便足够。”
“送客。”
击楫中流语中寒意隐露,迫于无奈只得妥协卖个人情。而身处逸宗地界,击楫中流尚有存活价值,闻人然也不可能当着击珊瑚的面暴起杀人。
因此,在圣方始终对击楫中流保有绝对的主导权的情况下,能够换得中阴界通道开启的机会,闻人然此行便已算达成目的。
击楫中流逐客之令已下,闻人然也不在意对方态度,直接推着忌霞殇的卧龙车离开。
“师尊变了。”
“如果不是对他有所防备,你刚才又怎会不以站立的姿态,坦然面对击楫中流?”
风吹草伏,山前停立。远离逸宗十里之遥,避过可能眼线监视,骤闻闻人然之言,忌霞殇竟而挺直起身,风度翩翩一摇御风扇,正色对答:“于恩师面前投机取巧,忌霞殇心内有愧。但他之作为,与吾等众人记忆之中大相径庭,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嗯,如果没有你居中调解,他恐怕会以圣方放弃对他之钳制,换取中阴界通道开启。现在白白浪费一个机会,他不想为恶就罢。只要心存歹念,迟早会露出马脚。”
“吾只担心,师妹她无法接受恩师的转变。她虽外表谦柔,实则遇事易走极端。”
朱红衣摆乱舞风中,忌霞殇心绪虽不平静,却还是慎重应道:“所以,吾假借不便之身留在逸宗,或能让师尊放下三分警惕。届时若吾发现异状,亦可有充足时间,提早想出周全之策。”
“若有需要,托人捎信即可。”
“不妨,吾省得。阁下即有要事,还是先做准备吧。”
“那就一念之间再见。”
之所以会遇见忌霞殇,倒不是闻人然设法寻人。只因击楫中流太过可疑,才令忘世麒麟主动接触。至于忌霞殇陈年旧伤虽是难医,闻人然要找出解法却也不算棘手。如此一来,才有今日逸宗之会。
另外,且不提击楫中流有多少保留,闻人然请动醉饮黄龙出面,就没打算让中阴界通道被击楫中流一人掌握。一旦击楫中流打开缝隙,四龙齐聚之能即可彻底冲开通道,从而杜绝击楫中流从中牟利的可能。
不过,对厉族感兴趣的却不止天佛原乡。在面色铁青的击楫中流亲眼目睹中阴界通道洞开没多久,天阎魔城便开始了广撒网的工作,铺天盖地地抓捕起厉族。
太荒神决一时半会打不起来,楼至韦陀又自顾不暇,兵强马壮的他化阐提,会率先找厉族开刀也是理所当然。而为求保存最多的有效战力,他化阐提竟派出了手下最为顶尖的高手,终在中阴界通道处,逮到最先与击楫中流交易的克灾孽主。
“厉族,今日将再添怨魂一缕!”
灾焰遍烧大地,端木燹龙一马当先,焚业邪龙斩毒辣鞭扫而出,盘缠雷之厉鳌天脖颈,即欲将其当场绞杀。骤逢强悍劲敌,鳌天唯有绝死一搏,澎湃浑元力开八荒,雷光怒闪誓搏生天。
雷火交并,焦土千丈。焚如要术精悍非常,端木燹龙虽觉对手根基不俗,邪兵向地一击焚火逆冲,瞬破万顷惊雷,伤敌占胜:“克灾孽主,拿出你的实力!”
“魔城之人……”
右手摸过面颊血痕,鳌天眼闪锐光,定视焚业邪龙斩,忌惮无须赘言。反观端木燹龙解封脱困归来,第一次与敌厮杀无人干涉,竟是越战越酣,招招凶狠致命,顿令克灾孽主面临莫大压力。
“此獠凶悍不宜硬碰……灾刑逆破!”
“想逃?赤炼锁金手!”
猎物在掌,端木燹龙怎肯纵敌脱身。焚业斩摧枯拉朽,撕裂雷之厉凝厚浑元。紧随其后,邪影灼光迫人窒息,熔炼万物之招再现,登使鳌天倍感威胁。
热浪弥漫四周,双方雄掌再对,克灾孽主只觉灾龙邪功一波强过一波,接连退却之际,已然内伤累身,手心如遭火吻。
“横刀立凶岁!”
“拖延……你等不到同伴了!”
心知力拼不得,鳌天双手虎虎生风,眸光凶猛绝地反扑,却在双方碰触之刻一沾即走,改以游斗拉锯。
但既决意杀人,魔城岂会不断厉族援手。兼之厉族与圣方同属死敌,龠胜明峦也无理由插手此役,顿令雷之厉陷入绝境。
而为上古魔头,端木燹龙心性邪戾,杀敌更是利落干脆,觑出鳌天用意立即勃发内元,狠辣一鞭精准打在鳌天肩头,空气中登时蔓延开一股人肉焦臭。
“呃……”
“死来,红焠枷木掌!”
邪龙斩如蛇盘龙走,封锁克灾孽主退路。纵使雷之厉豁命一搏,僵持数十合仍被端木燹龙抓准机会。
闪灵蟒鳞指锁住气穴经脉,令其动弹不得。下一刹那,端木燹龙直捣黄龙,不顾鳌天重掌临身口齿溅血,凶残一手抓起鳌天脖颈,于瞬息之间迸发万千灼能。
霎时间,身骨骼焦化裂解之声不绝,端木燹龙猖狂大笑不止,场景竟只余下干瘪皮囊一具,再也不复鳌天雄影!
而在雷之厉身亡关头,元厉浑元亦窜空飞向无尽天峰,再断天之厉亘古封印。然而亲见惊心一幕,端木燹龙不惧反喜,刻厉冷笑响彻云端。
“狗咬狗,先让你们圣方与厉族残杀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