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媒婆去曹府送信,曹夫人高兴的不得了,还不等和曹老爷商量过就派人送了双份的聘礼过来,又找人看吉日。
四个小厮抬一个大箱子,上面用大红绸带绑着蝴蝶结。一直从街头排到街尾,大约有十多个箱子,行人不免侧目议论。
打听明白是曹府在往徐府送聘礼,众人顿时又有了新的话题,大街小巷很快就传扬开了。大伙都说这聘礼贵重,甭看里面装得是什么,但看这架势和数量就气派!
涟儿也听到了消息,顿觉一怔。刘氏对自己动歪脑筋没成,算盘又打到三房去了。不过那三太太明知道曹进宝的情况,怎么就同意了这门亲事?这不是生生把二姐姐往火坑里推吗?她生性懦弱,曹进宝又粗俗,注定不会有好结果!唉,可怜二姐姐这个人了!
三老爷对曹家送过来的聘礼很满意,同样也给绮贞备了丰厚的嫁妆。两府为了这场婚事都忙得不可开交。这个月十八是个好日子,婚事就定在那一天。看着黄历算算,竟然只有不到十天的功夫了。
这婚事未免太操之过急了!涟儿和绮云都在隐隐为绮贞担心,不过大局已定也就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了。
涟儿挑了个日子,下帖子请绮贞姐妹三个过府赏花。将近五月,天气不冷不热,把听雨轩的窗户都打开,她们就坐在里面。一抬眼就是满池的碧绿,不远处是花园,满眼的柳绿花红。厨房送过来精致的各色点心,热菜、冷菜摆了一大桌子,涟儿特意吩咐她们上了一壶女儿红,都是姐妹少喝一两杯无妨。
“二姐姐马上就要出嫁,咱们姐妹怕是不能再像现在这般相聚。今日咱们把那些世俗规矩都抛开,只尽兴就好!来,我先敬二姐姐一杯,先干为敬。”说着,涟儿喝了一盅。绮贞几个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绮贞叹口气说道:“想当初咱们姐妹在梅花坞赏梅作诗,那情形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不过三四个月的功夫,我竟要出门子了。”
众人闻言都不做声,淡淡的哀伤在屋子里蔓延,绮兰竟然偷偷抹起眼泪来。
“二姐姐,我会想你的!”她抽噎着。
绮贞见了也红了眼圈,勉强笑着说道:“傻妹妹,我嫁的又不远,往后见面的日子多着呢。你要是想我就派人传信,我就让人来接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今个儿咱们只拣高兴的事说!”涟儿连忙圆场,“不如咱们再起一回诗社,让五妹妹誊下来送给二姐姐做个纪念。”
众人异口同声答应着,涟儿命丫头准备笔墨纸砚,姐妹们纷纷提笔作诗。
涟儿瞥见满池的荷叶,略微沉思提起笔来一蹴而就,“荷叶五寸荷花娇,贴波不碍画船摇。相到薰风四五月,也能遮却美人腰。”
“新妆宜面下朱楼,深锁春光一院愁。行到中庭数花朵,蜻蜓飞上玉搔头。”轻声读读绮云写的诗,涟儿不觉叫好,只是其中有着化不开的轻愁让她也跟着惆怅起来。
绮贞望着花园发了好一阵呆,最后才落笔成诗,“落花已作风前舞,又送黄花雨。晓来庭院半残红,惟有游丝千丈茑晴空。殷勤花下同携手,更尽杯中酒。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
好一首伤感的词,诉尽了即将离别之情,看者不免唏嘘不已。
绮兰挨首誊写起来,涟儿见了绮梦做的诗不觉眼神一闪,“欲往何处觅雅训?巍巍昆仑皆惊愤。风里鲲鹏欺大鸟,雨中雏燕竞轻俊。今朝我欲乘风去,大展雄才高万仞。横扫天下邪与恶,一泻君子千古恨。”
这个绮梦生来就心高气傲,一心想要攀上高枝。如今见自个儿姐姐竟然给人家做填房,还嫁了个名声不好的男人,不免有些唇亡齿寒。她略微摸着些风声,知道是丽姨娘在父亲耳旁吹风,看来自个要是想要嫁个好人家还要讨好她才是。
昨天她闲着无事,假托看弟弟去了丽姨娘那里小坐,话语间对丽姨娘献殷勤。回到自个房里,想起丽姨娘的轻狂样又不免生气。想自己好歹也是府里的嫡女,竟然要奉承一个姨娘!不过为了不和二姐姐一个下场,她也只好委屈自己了。
想着自己满腹经纶,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这才写下这首诗。涟儿透过诗句,感受到了她追功逐利的心气不免暗自摇头。
“三姐姐的诗好气魄,若是男儿怕是做大官的材料!”绮兰接过去笑着说道。
绮梦听了回道:“谁稀罕做官?我只想和姐妹们永远在一起,每天都这样喝酒吟诗足矣!”
假话也能说得比真得还真,涟儿不得不佩服。刚见面时,涟儿还很欣赏绮梦的争强好胜,不过现在看来却觉得她太过势力,对人明着一盆火暗里却是一块冰啊。自个姐姐要嫁给那样的男人,她的心里却只有自己的将来!
唉,大户人家的孩子到底不比穷人家。每天一个锅里吃饭,晚上扯着一张被子睡觉,一身新衣服姐妹几个换着穿,即便偶尔吵闹几句感情却很深。绮贞姐妹几个打小就不住在一块,走到哪里都有一大堆丫头、婆子服侍,见了面都是客客气气,姐姐要端庄,妹妹要知礼,时间一长倒把最自然的亲情弄得客套起来。
涟儿等人又吃了几杯酒,姐妹们说了些体己话,王氏派人来找,说是订做的首饰到了让绮贞回去试戴。众人这才散了,涟儿亲自相送。
沿着花园一路往二门去,绮贞落后,涟儿轻声说道:“二姐姐,夫妻之间可以宽容、忍让,但是却不能没有底线!适时的闹一闹,反而会增进感情。听说准姐夫先前有过三房夫人,不过都早逝了,外面已经有了少许不好的传闻。你婆婆比谁都盼着你们和和美美,倘若你们夫妻有了口角不用瞒着她,她会帮你出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