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你不要走!”
偌大独栋别墅内,女子带着恐慌的命令声回荡在空旷的室内,那朝她汹涌而至的寂寥感让她想放声尖叫。
不,她不能失去他!
只剩下他了,她的生命里只剩下他了,不管怎样她都不能失去他。
她急急地转身,鞋跟敲在大理石地板的声音惹得她好心烦。走到玄关,她将手里的《离婚协议书》揉成一团,眼底除了恐慌之外,冉冉浮现一抹意志。她抓起车钥匙,顺手将文件扔出,人就奔出去,走进车库。
她飞快上车,迅速地发动,一踩油门,车子滑出车库,朝下山的唯一道路开去。没有多久,她就看到他了。
穿着一条牛仔裤以及简单的休闲衫的他,独行于两线的山道上,望着他的背影,她的眸光充满了爱恋。
“回来吧,山上没有车,难道你想这样走下山?”压抑着心里的混乱,她打开车窗探头朝他喊着。
“回去吧,瑛凡,好好过日子,你的生活我都安顿好了。”男人头也没回,脚步不停,依然那么坚定地往前走。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一如他的脚步永远是笃定而平稳地、毫不迟疑地往他的目标而去。而他的目的地没有她,从来都没有,只是她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接受。
“能不能不要……离婚?你别走,我们再试试!说不定……说不定你会……”她眼底含着泪,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但喉头的哽咽,让她根本无法把话说完整。
爹地说过他是个意志力坚强的男人,因此她必须比他有更强大的意志力,否则她就要失去他了。
“你知道我承诺姜叔的已经做到了,现在我得走了,我的决定已下。”他没有回头看她,猜想得到她的表情,“还有,别跟来了,回去吧!”
“不……不要,我不要!”她心痛得哭吼出声。车子抵达坡度较大的路段,车速因此逐渐加快,“停下来!停下来———”
她在泪眼中哭喊着,不知道是要他停下脚步,还是让车子缓住去势,她的心又乱又痛,觉得世界快要在眼前崩解了。
车子引擎的低吼声并没有让他回头看她一眼。
她一路慌乱地按着喇叭,他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然而就在她车子逐渐靠近他的同时,山路的弯道抵达,才转过弯道,她就看到对面车道的那辆卡车了。
霎时间喇叭声、吼叫声响起,她仿佛可以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声音。
山路的两线道只够普通房车会车,此时却来了辆禁止上山的卡车,占去了超过一半的车道,而另外只够她钻过的车道上此时站着她心爱的男人,她只能选择———撞上那辆卡车,或是撞上她所爱的男人。
事情仅发生在刹那,但她的思绪却是如此清晰。
她长久看不清的事实此时竟如此清楚地浮现———
她是那样深爱眼前的这个男人,但她带给他的似乎只有困扰,没有快乐。想起短暂的婚姻内,不曾见过他开怀畅笑,她蓦然明了了自己的爱对他而言是负担,是包袱。
难怪他怎样都不肯停下脚步。
泪水雾湿了她的眼眸,蓦地,她看见他终于回头了,他一脸惊慌地朝她挥着手,急忙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然而她的方向盘已经转了方向,在冲出山路护栏的时候,她忍不住转头看他,眷恋的目光一如既往,但却充满了哀凄。
“对不起……”
爱他却让他不快乐了,她在失去意识前低喃着对他的歉意。
一辆崭新的黑色房车在车流中稳定地前行。
驾驶座上的男子单手扶着方向盘,戴着墨镜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却让人忍不住一再将目光放到他身上。
剪裁合身的西服衬出他的好体态,丝质衬衫下隐约还可以看见起伏的肌肉,搭上他修剪得极具个性的短发、深邃的五官、下巴的短髭,这男人怎么看都像个性格男星,而不是个企业家。
说他粗犷,但他身上又带着都市的雅痞气息;说他斯文,却连笑容都性格至极,一种混合着文明跟野蛮两种特质的男人。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忍不住多瞄了他两眼。
“楚拓,我们现在去哪?你上次说要去吃的那家法国菜,我们今天去好不好?”女子的声音带着撒娇之意。她是个时髦的女人,站在楚拓身边也够登对。楚拓是她交过最难以捉摸,却也最让人放不开手的男人。
“今天不行,我现在要去接个朋友。”楚拓的目光懒洋洋地放在前方,手指随着车内的爵士乐轻轻敲着方向盘。
“什么朋友?我们约会为什么要有电灯泡?”女子不大高兴地噘起嘴。
“他车坏了,我只是送他一程。”他可有可无地解释着。
她不敢再多说,只是抿着嘴沉默着。
楚拓也没开口,就这样默默开着车。
接着她从他车上的杂物柜里拿出一条尚未开封的口香糖,拆开包装后问他:“你要不要?”
他摇了摇头。
她觉得有点无趣,按下车窗,将手里的垃圾往车窗外随手扔出。
嘎———
车子忽然滑向车道旁边,然后紧急煞车。
“发生什么事了?”她被吓到了,以为发生了车祸。讶然地转头看他,却发现遮掩在墨镜下的他这次有了表情,脸上的肌肉隐隐抽动。
“下车。”他丢出两个字。
“什……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她听说楚拓并不是难取悦的人,跟他交往虽然有点压力,但交往以来他还算有礼,又懂得生活,不像有些有钱人,只懂得赚钱,连品味都没有。虽然他交往过不少女人,但好像也没听过他劈腿,算不上是花花公子类型。还以为她这次找到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人了,而现在他却叫她下车?
“我说了,下车。”楚拓的声音又冷了几分,还带点不耐烦。
“为什么?我不懂。因为我没经过你同意就打开口香糖吗?”她的声音逐渐拔高,开始有歇斯底里之势。
他几乎冷笑出声,“因为你乱丢垃圾。”
“什么?”她不敢相信地眨动着那对漂亮的假睫毛。
然而楚拓已经不耐烦,弯身探手打开她身侧的车门,赶人的姿态做得很明显。
她涨红了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却在遇到他神情冷硬的脸庞时缩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她噘着嘴下了车,弯身想骂他两句时,车子却已经毫不迟疑地开上路。
楚拓开车的方式跟他的人一样,流畅、利落又性格,将女人气急败坏的吼叫声抛在身后,他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轻微的笑意。
不过笑意没多久就褪去,墨镜下的眼神有点无奈。唉,最近他的耐性越来越差了。
平日他任由自己的女伴使性子、挑剔,他都无所谓,也不发脾气,大家都会以为他的脾气不错,却不知道一旦踩到他的死穴,他可是连警告都不会有,直接就甩了对方,毫不留恋,绝不回头。
而当女方被问到分手理由,通常只能愠怒地猛皱眉头,什么都说不出口。毕竟说出因为乱丢垃圾这类奇怪的理由而分手,只会让人觉得男方只是找借口甩掉而已。
看了眼手腕上的薄型腕表,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踩下油门,开始在车阵中灵活地穿梭,半小时后,他将车子停在某家汽车展售场的停车场,人下了车。
人一踏进展售中心,楚拓摘下墨镜,视线在室内搜索着,这里的气氛有些躁动,而他的出现,也引来许多人的目光。
远远地楚拓看到要找的人,那人正一脸哀怨地坐在沙发上,拿着数据请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填写。
楚拓朝柯宇梁挥了下手,表示自己到了。
没多久,柯宇梁跑了过来。
“拓哥,抱歉,还要一点时间。”柯宇梁手里还抓着资料,一脸无奈而抱歉地说。
“奇怪,急着去车厂拿车的不是你吗?我迟了些,还怕你等了。今天业绩很好吗?”楚拓挑了下眉问。
“业绩?别说了。”柯宇梁将手里的资料递给他,“我卖车卖这么久,第一次被这小姐给打败了。你看看这规格,居然给我开价四十九万八,你说这不是要命吗?”柯宇梁一脸苦笑。
“嗯,配备表很齐全,还搭配导航系统、车用DVD……四十九万八,一毛也不给你赚,狠角色,你卖啦?”楚拓忍不住对买车的人感到好奇。
车子因为配备不同,会有不同的价格,而业务员则有价差的利润,只要能把车卖出,有时候会在范围内多给些赠品、额外的配备,或是在价格上给予限度的折扣。只是这张表上列的配备,要用四十九万八购买,刚好是他业务员权限的极限,等于光有业绩,没有任何赚头。
“我一点都不想卖。看她秀秀气气的,原本以为应该是个好摆平的女人,谁想到她一毛都不加,我说不能卖,她也不走,在这儿坐了一整天了。相信吗?从中午到现在,都几小时了。”柯宇梁露出投降的表情。
楚拓差点忍不住放声大笑。
“这人是做过功课,从行家身上探过行情才来的。她开的价格既不会让你赔钱,也不会让你有赚头,坚持久了,需要业绩的业务员自然会卖她。这人会是个优秀的业务员,我很感兴趣。而且中午就来,都七八小时了,意志力也够坚定。”楚拓欣赏地说。
“喂,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啊?”柯宇梁抗议。
“哈哈,你是阿海的朋友,不是我朋友。”楚拓毫不客气地回答。确实,阿梁以前在阿海的车厂工作,他会认识阿梁也是因为阿海。
“我就怀疑她是有备而来,她在那边坐了七八个小时,中间我们订便当,她还请我们帮忙订一个。整天就坐在那边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书,看着杂志,每次我经过就问我要卖了吗,快把我搞疯了。”
“所以最后你还是决定卖她了?”楚拓问。
“本来还在挣扎,最后我们主任来了,说要卖她,我只好拿出数据让她填写啦!等我办完她的事就可以走了。不好意思,还让你这大忙人来接我。”柯宇梁带着歉意地说。
“那你忙吧,半小时内搞定。”
“好,那我去了。其实她长得挺漂亮,我约约看,说不定可以把到妹。”柯宇梁咧着嘴笑笑,转身离开。
楚拓的好奇心被勾起了。
他看着那个背对着他的女人起身,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从背影看来,她的体型苗条,肩线纤细优雅,是男人会想拥住好好保护的柔弱模样。而她过肩的长发既没染也没烫,乌黑柔亮得让人忍不住想摸摸看。虽然没有看到正面,他从背面看还挺喜欢这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