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倾世烟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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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九少爷 (1)

所谓好事,实在是好得令大家抬不起头来。

砚华说,李姑娘身子虚弱,实在不宜再与魑魅有所接触,需回家静养。众人点头,她又说,魑魅有因而来,原只为李姑娘,现在她若不在了,他必定就不来了……因此,人还是需要的。众人面面相觑,略有迟疑。她最后说,想引来魑魅,一定要有个人代替李姑娘守在这里——眼睛望向面孔僵硬的一众人,含笑转了转——那谁来替李姑娘待在房里等那东西呢?

一时无声。刘少亭动了动嘴,沉声道:“我来……把嫣妹害成这样的……无论是谁,我绝不饶过他!”

李嫣然立刻抓住他的手,“少亭,不要!我、我不要你离开我身边……我怕……”

砚华打量了刘少亭一圈,叹了口气,“刘公子,你还是陪着李姑娘吧。你现在气血有亏,身子弱得很,对付不了魑魅的。”

喜叔立刻往前一步,仰着脖子义无返顾道:“我来替少爷!老奴一不怕死而不怕鬼,管他什么玩意儿,为了少爷就是豁出这条老命去也不皱一下眉毛!”

“喜叔,你真勇敢!不过你年纪大了,魑魅想是不喜欢有皱纹的,你若在这里,估计他远远闻到就掩面跑了……”

“呜,姑娘你真会寒碜人。虽然现在我是老了点,可想当年还是俊得很呐……”

刘少亭一家被排开,剩下的,就是星部这一队了。

现在,大家得选出一个人等待那只魑魅。

魑魅,便是山中的精怪,有狐魅、蛇魅、雀魅各种等等。它们其实也是有些修为的灵怪,只是修行常偏离正道,邪气较重,又爱在人间作乱,使人受惊受害。更通俗里,大家称他们为狐狸精、蛇精、鹿精等等。

“谁呢?”砚华望着四名队友,被望的人也都在一一望着其他人,没一人接话。

最后玄夜月忍不住问:“砚华姐,那魑魅厉害吗?”

“他说比李姑娘大一万岁……修行了一万多年,应该——”

玄夜月立刻认清了差距,“哇,那我可打不过,队长上吧!”说罢,将期待与崇拜的目光射向公孙宁。

“这——”公孙宁居然迟疑了一下,“这回我们只是要引他出来,并不立刻开打,是吗?因此,不一定我就合适……”

“老大,”玄夜月张大眼睛,“不会,你也怕那魑魅?”

砚华瞅着公孙宁一笑,“师兄他哪里会怕?只是不喜欢而已。”

公孙宁无奈地摇摇头,轻叹一口气,又听砚华道:“既然这样,我来好了……”

他立刻拍案而起,“这怎么可以?那可是只男妖精啊,太危险了!”

在队员们同时射来的目光中,他咳嗽一声,“既然这样,大家不如就公平一些一同作决定吧。”

所谓公平,他的提议是抽签。

事实证明,这实在是个蠢极了的主意。因为抽到最后的结果是——五个人一同待进了李嫣然的新房里。

天知道这是怎样抽出来的。

但,他们确实都待进去了。一人坐在床上,其余蹲在柜子里或房梁上,轮流着换。的确很公平了。

话说时值二更,等在房里的人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口突然穿来动静。坐在床上的人顷刻跃起,一个箭步冲到门前。门一推开,一把雪亮的宝剑“嗖”地架了过去,“谁?!”

“哎哟我的妈呀!”门口的人腿一软,“咚”地坐到了地上去。原来是喜叔。

持剑人把剑收回去,叹气道:“喜叔,您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喜叔一把鼻涕一把泪,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我我我老人家怕你们夜凉受冻,特地炖了热烫来给你们宵夜,你你你们居然这般对我……”

“老人家,多谢你好意。这儿危险,您还是回去吧,明早之前可别过来了。”

“唉,唉……”喜叔被搀着爬起来,突然瞪大眼睛,“咦,大妹子,你是谁?我先前怎么没看见你?”

自然没看见过。一身红裙一头红花的公孙宁满脸发红,窘得不知该说啥。屋里几人早已笑得憋不住。

因为是代替李嫣然等那男妖精,好歹得扮得像她……他实在不愿让砚华替自己易容,只好这样了事。其实路烟狼和玄夜月也披了红衣戴了花,不过怎么看,也是队长更“像”些。

公孙宁关上门,坐回床上。其实早已过了他坐在那里等候的时间了,可是接下来轮到的是沈听风和砚华,他又怎么好唤她们来接手呢?

沈听风和砚华正高高坐在房梁上,两人咬着耳朵悄声说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队长大人的一段往事。那是关于他为何“不喜欢”魑魅的缘由。

“嘻嘻,”砚华极小声地告诉身边的少女,“师兄他以前曾降伏过一只魑魅,是只山猪精,变成人还挺好看的。他要强娶村里的一个女孩子为妻,那儿的人请了师兄去降他,山猪见了师兄就不要那女孩了,只求着师兄跟他一起回山里相守百年……”

沈听风眼睛瞪得大大的,“哈哈”失笑,再低头看看床边的公孙宁,端静娴雅地叠手而坐,红衣衬得脸色嫣红,的确……俊得过了头。她本想再笑一笑,看了两眼,自己倒脸红了。

公孙宁蓦然挑起眉角,目光微微侧向窗外。砚华低唤一声:“师兄——”屋里的人一时屏住了呼吸,大家都察觉到了,不速之客已经来了。

一阵香气飘了进来,淡淡的甜味,嗅着身上便是一酥。真是好闻,这香淡雅得仿佛一树花香透过墙壁整片的渗了进来。香气在屋里慢慢漾开,只听“咚”一声,公孙宁的身子一软,倒向了床里。

整个房间静得无声,一双脚步却已经落在了屋里。来人静静走到床边,俯身坐下。公孙宁勉强撑开一丝视线,只看见满眼耀眼的白……银丝的靴子,银白的长袍,还有垂落在自己身上的一段长发,也是月光一般的银白水润。

这就是那只一万多岁的魑魅?

公孙宁只听他低声笑了笑,“小嫣,我又来了,你可高兴?”声音竟是如少年般纤细清脆。接着一双手就抚到了自己脸上,公孙宁顿时全身一麻——你这贼手干什么?他正咬牙欲骂,对方却又一下缩了回去,迅速退开两步,“你不是小嫣,你是谁?”

公孙宁想说我是你大爷可惜还是说不出口,片刻之后下巴又被捏住,强迫地抬起来。这下,他终于看清了面前这家伙的面目。

很年轻的一张面孔,又是白得过分脸皮,嘴唇却是艳艳的红,玲珑有致得就像一朵桃花。一双眼睛微微地上吊,眼珠竟带着粉色的红光,依然有如桃花印在里面一样。

公孙宁脱口而出:“你是狐狸精吗?”

对方愣了愣,“嘿”地一笑,几乎要捏碎他下巴的力道放松了下来,“你怎知我是狐狸精?你又是谁?”

他靠近公孙宁的脸,气息吐在他的耳朵里,似乎忘了这是个不应该出现在这房里的人,十分愉快地瞧着他。

只因现在动不了……公孙宁狠狠捏了捏拳头,忍着一口气问他:“你可是一直缠着李姑娘的九少爷?”

“哟,你知道我呀?”他盎然笑道,“我就是九少爷。妙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公孙宁怒道:“你修行不端,惊扰民女,必遭天劫!你还不知罪吗?”

“嘻嘻,这有什么?你又不是她那个没用的丈夫,我可不算得罪你。况且……我与她有夙缘,”九少爷微微垂了垂眼帘,声音变得幽幽的,“是她自己喜欢我的,我只是来还了她的心愿。”

这又是什么说法?公孙宁正要再问,突然对方的手又抚了过来,纤长的手指柔若无骨地滑过自己的脸,“哎,我说,妙人儿,你在我嫣妹的床上做什么呢?莫非也是来与本少爷相修燕好的?”

公孙宁咬着牙,“我只想请你莫要再来烦扰李姑娘。”

九少爷放肆大笑,“若你替她,我倒愿意。”

“如此,你就见鬼去吧!”公孙宁突然翻身而起,长剑如风一般架上了对方的脖子。

九少爷“啊”地尖叫一声,翻身滚到到地上,不怎么伶俐地滚了两滚,“讨厌,”他捂着脖子委屈地看过来,“怎么……你的身手还这么伶俐?”

公孙宁冷笑道:“你知道用那下三滥的迷香,别人就不知事先防备吗?”

“你们还有心防我啊,呵呵。”九少爷拈着指向自己的剑尖,借着力慢慢站起来,“真不公平呀,你们那么多人——五个欺负我一个吗?”

他知道他们全部的人,但无妨了。

公孙宁冷冷道:“你有一万岁,我们五人加在一起怕是不到你的百分之一,要拿下你,我们实在是吃了大亏了。”

“果真如此吗?”九少爷眯着眼睛转了转眼珠,手指轻轻在剑尖上一弹,“那,这亏本少爷就不跟你们抢着吃咯。”

一道银光顺着剑刃闪电般的蹿上来,公孙宁暗叫一声不好,立刻松手丢剑。“哐当!”长剑落在地上,他的手上仍是重重一麻,像有什么气息直钻进了身体里,跟着脑袋里就是一荡,晕晕的无力,视线也模糊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本已闭了气息与所有经脉,却还没能防住。

接下来,“咚”的几声,橱柜里倒下两个人来,是玄夜月与路烟狼。放梁上也落下两个人,九少爷一手一个接住,眉开眼笑,“今天是交了什么好运?凭空冒出这么些娇滴滴的美人儿来?不如都随本少爷回洞府去,好生相守百年,如何?哈哈哈!”  他突然瞧见怀中一名少女朝自己笑了一笑,用力地想要抬起手来,“美人儿,莫非有什么心事要说予本少爷听?”他立刻握住那只莹白如玉的小手——

砚华撑住劲,拳头用力一捏,藏在掌中的一只小囊被挤破,顷刻间,一股墨绿色的汁液从指缝中渗出来,流了满手。

九少爷惊天动地地惨叫一声,猛地推开怀中的两人。他的一只手上沾了墨绿色的汁液,那是珠兰根磨的汁,普通魑魅沾之即死。算他道行高深,虽没丧命,那只手上白皮也烂成了紫黑,瑟瑟地发抖。九少爷满目怨毒,瞪向跌在地上的砚华,“臭丫头,竟敢害我!”说着,另一只手上闪出一阵红光,便要抓过来。

沈听风用尽力气向前一扑,“你去死吧!”她手里也有一个小囊,刚刚没来得及弄破,这时已经捏碎,满手的汁液甩过去,可怜的九少爷——满头满脸沾着绿泥,鬼哭狼嚎地叫。

先前倒下的路烟狼与玄夜月也咬牙爬了过来。他们四人不像公孙宁被九少爷直接击在身上,虽然也受了波及,却因为事先的防备,终究存了一分力气。

——还剩一步就好!他们一开始就在这屋里布下了困龙阵,现在,只要踩上阵眼发动阵法,管他什么千年万年的魑魅,都插翅再难飞!

玄夜月一脚踢翻了身边的凳子。凳子骨碌碌地滚过去,力道均匀,没打开阵眼,倒把那块地方整个遮住了。他羞涩地低下了头。路烟狼受不了到白了他一眼,颤巍巍地从腰间摸出自己的弹弓,颤巍巍地把玄夜月的鞋子扒下来,搭上弹弓,“嗖”地射了过去。那只鞋钻过凳子的边缘,挨着地面蹭向阵眼。轰!火光雷光四起,玄夜月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那只鞋被烧掉了。

困龙阵发动,九少爷被困在阵中,身上受了珠兰根的创,又被青雷赤火压着,叫苦无门,动弹不得。屋里另外几人也是动弹不得,不过心里已经舒爽了许多——看你个变态老狐狸再得瑟得目中无人,等会儿一能动,保准把你打得原形毕露!

忽听九少爷发出一声凄厉的高叫,转眼间化做一缕青烟,没了。

困龙阵丢了目标,慢慢地暗淡下去。几个人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他被烧化了吗?”

“这灰渣——是小月的鞋子!连根狐狸毛也没有啊!”

公孙宁躺在床上瞥了瞥窗外,又看了一眼熄灭了的困龙阵,摇摇头,“怕是让他跑了。”

“老大,这也能跑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