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看到了什么?
上官棣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翻看着刚刚呈上来的人员任命名单,盯着档案上的相片,那个一上午见到两次的脸,而且两次还害他不浅,现在又神出鬼没地在他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再次冒出来——
公关部秘书:沐梓;
性别:女;
毕业学府:C大;
……
学校评定:该生学习上勤奋好学,成绩优秀,学习能力强……生活上具有很好的组织能力,积极参加校内各项活动,尊老爱幼……
尊老爱幼?荒唐。
他要重新考虑一下现在大学老师的素质了,写个鉴定写得像评价小学生一样就算了,还写得与事实背道而驰,老师们的眼睛都抹了浆糊吗?
还是说,这个人不是他早上看到的那个女人,而是另一个长得很像的人?
她……好眼熟,眼眸一转,对上了墙上那个陈旧的风筝。
是她,灵光闪过他的浅眸。
绝对是她!
那个眼神,那个随时要作怪的眼神,他不可能认错,就是她。
那个没什么社会道德观念的女人在他的公司里,还做着和她的品行半点不沾边的工作。
很好,她在他的公司里。
正想着,上官棣的脸上露出鲜少出现的邪恶笑容。
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十楼的“新人”此时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奇怪了,怎么突然这么冷,没开空调啊。”正在看公司资料的沐梓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喃喃地道。
中午休息时间,公司里的人休息的休息,出去吃饭的出去了,人少了,自然安静了不少,可是十楼的公关部例外。
凉爽的空调在嗡嗡地合着声,灿烂的阳光透过蓝色的玻璃窗洒进来,崭新的办公桌上正在进行一场明显有失公平的战斗。
“我不要吃胡萝卜。”上官毓臣看到沐梓明目张胆地把自己饭盒里的胡萝卜全数拨到他的饭盒里,大声抱怨道。“小孩子偏食是不对的,给你吃是为你好,免得你因为营养不良变成笨蛋。”她一面挑着自己饭中残存的胡萝卜丝,丢进他的饭盒里,一面语重心长地如是道来。
“我讨厌胡萝卜。”他抗议地摇晃着双腿。
“有我在哪轮得到你做主?”现在这里她最大了,得听她的。
“你自己还不是一点都没有吃,还专门夹我的牛肉,自己刚刚明明说一人一半的,小偷。”这个大人也太会耍无赖了。
“什么小偷?不问自取才是小偷,我可是光明正大地拿。”她好无辜。
“你也没有问我啊,我的牛肉。”无邪童声再度惊呼,同时盖上饭盒的盖子,护在双臂下。
“嘿,小鬼,别忘了饭盒我带来的,牛肉是我的好不好,让你分享我的午餐,你还那么多话。”这是她老弟一大早起床辛辛苦苦做的爱心便当。
早知道沐瑜的手艺那么受欢迎,她才不要拿出来自找麻烦。
现在她的“御用大厨”暂时离职,短期之内没什么机会吃到了,可是当她十分钟前高高兴兴地打开饭盒时,脸就黑了一半了,竟然是胡萝卜,她最讨厌的食物,分明是故意的。
沐瑜,你有种别回家。
“你盛给我了,就是我的,而且你自己也有菜呀,偏食的明明是你,只吃牛肉。”他抗辩。
“我乐意。”她怎么可能在一个小孩面前承认自己有偏食的坏习惯。
“我也不吃。”
“不行。”
“我也乐意不可以?”
“不可以。”她坚决道。
“为什么?”
“你的年纪还小,没有发言权。”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嘛。”上官毓臣口中念念有词。
“中文不错嘛,可是还是得吃胡萝卜,所有的胡萝卜都是你的任务,不许浪费,否则,不许你看我的书。”她威胁着。
“又用这招。”他连忙抱起放在旁边的那本《上下五千年》,皱眉抱怨。
“招式不怕老,有用就好。”
“……”他的舌头好像僵掉一样,怎么会争不过她呢?学校里的老师明明都会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怎么现在却……
“快吃。”她再次下令。
“知道了。”甘拜下风,谁叫他看上她的书呢。
然后,一口又一口地吞着同样让他憎恨无比的食物,很用力地嚼着,咬牙切齿地。
她笑了,高傲地,满意地。
他们都不知道,在办公室外有一个修长的身影,靠着墙,环着胸,一脸玩味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他是上官毓臣的舅舅,他是来寻人的。
但,寻谁呢?
最终他改变主意了,因为晚一点出现会比较有趣。
沐梓的头从厚厚的文件堆中抬起来,纤纤玉指揉了揉眼睛,瞄了一眼自己的表,乖乖,快六点了,这堆文件都快把她看傻了。现在倒好,连顶头上司下班走人了,她都不知道,八成是因为文件堆得太高,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看到她还在“纸”海奋战。
第一天上班启示录1:工作不能太贪心,否则下场就是——加班。
四下无人,她用力地伸了一个懒腰,舒展开自己快缩在一起了的骨头。
大约三个小时前,在上官毓臣的咒骂声中,那小鬼被他舅舅派来的司机拎进了电梯,目的地:他的学校。
好啊,早就应该这样了,要不然……
等等,他卷走了她的绝版书,那是她的防身工具哎。
可恶的小鬼!
不过少了个烦人的家伙在眼前晃,工作效率高了不少,否则以那些资料的分量来看,她少说要看到晚上十点。
第一天上班启示录2:上班的时候不能兼职做保姆,否则下场就是——加班。
虽然,欺负他会让自己很爽,但,她还是讨厌小孩,特别是那种自恃过高、任性的小孩,还拿走她的书,尽管那本书她没看过多少次,好歹也是一本精装加绝版的书,还肩负着保护她的重任。
向来只有她占别人的便宜,这回——亏大本了。
呜!哀悼五分钟。
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检讨着自己今天的种种失败行为。
沐梓放好文件以后,提起严重缩水加“营养不良”,风一吹就跑的包包,减少的分量让她再次忏悔自己的“过错”。
站在电梯门前等着显示还在十八楼的电梯,心中盘算着晚餐吃什么,早在一天以前这些还不是她的烦恼,可现在免费劳工罢工,所以……
叮,电梯到了。
电梯里明亮的光线射到她的脚上,她抬起头,正要向前迈步,转瞬间,抬到半空的脚却硬生生地被她踏回原地,原本放松的十指立即蜷曲起来,活像一只张开全身尖刺,处于防备状态的刺猬。
怎么会是他?
沐梓与电梯中的人此刻的情形就像武侠片中高手对峙般,都坚持“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
等到寂寞的电梯门打算自动关上时,一只修长有力的食指当机立断地把它按开,对峙情况继续下去。
门再度打算关上。
他再度将它按开。
“小姐?”上官棣决定由自己来打破这样的僵持,同时食指一直按在开门键上。
“什么事?”沐梓的反应从来没有那么迅速,盯着他俊朗的五官,充满戒备,仿佛他是随时会扑上来吃掉她的怪兽。
“你怎么了?好像很紧张。”他用手指扶了扶鼻梁上用来装饰的金边眼镜。
“没有,怎么会。”回答的速度快到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那你要进电梯吗?”她不紧张?骗人。
“呃……”她犹豫着。
他目光如炬,眼神透过浅色镜片落在她的脸上。
“进。”她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这个字一点气势都没有了。
她是根本、完全不想进电梯的,可是为什么此刻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她不知道。
总之,当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秒开始,她就后悔了,后悔莫及啊。
后悔惹到他,还是仅仅后悔进电梯?
沐梓感到自己的手心在出汗,小腿有点不支。
他一定会报仇的!她的直觉告诉自己。
“小姐。”电梯内有限的空间里,上官棣用她刚好能听到的声音打破原有的安静,也许可以和她沟通一下,让她重新用绅士为他定义,虽然,可能会有一些困难。
为什么长得好看的男人,连声音也那么好听。
她烦恼着这个没边的问题。
“什、么、事?”这三个字从她喉咙里活生生地一个一个挤出来,好不自然啊。
这电梯的速度也太慢了。
突然好像灵感撞击般,眼神一闪,调整脑细胞思索着。
他也在恒御?
“你……在这里……上班?”她有些惶恐地询问。
“是。那又如何?”他暗笑。
“没、没、没什么。”她转过头皱眉烦恼着,今天真是犯太岁。
他怎么可以也在恒御,她有一种被抓到小辫子的感觉,特别是被这种只差没挂上“恶人勿近”牌子的高度危险分子抓到,那她还混什么?
唉——
“今天早上……”他直视前方玻璃镜映出的人影,故意放慢语速吐出。
“早上怎样?”她条件反射地抢过话,“今天早上阳光明媚、空气清新、令人心旷神怡,老人小孩和蔼可亲,真是好啊,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语无伦次、天马行空地比划着,然后转过头,眼神满是无辜地定在他的金边眼镜上,因为眼睛被挡住了嘛。
她抬头盯着他完美的嘴唇,事实上,如果不是在电梯里,看情形她会受惊地跳开,接着像只寄居蟹一样藏到贝壳里。
“的确发生了一些好事,除非得了失忆症,否则很难忘记。”他回视她,想知道小女子要如何继续逃避现实。
“你高兴就好。”没事你记那么牢做什么,她有一种想拉他的头去撞电梯门的冲动。
心中虽然想着诅咒的话,可是表面上她还冒着冷汗微笑,这种表里不一的事做惯了,也就能驾轻就熟了。
他保持着生气的人该有的气势,虽然非常想笑。
“不是所有人都有本事得失忆症,那可是一项伟大的本事啊,呵呵。”连她自己都感觉得到这笑声是多么不自然。
“看来要向你多多学习才行。”他轻嗤,瞄了一眼电梯显示的楼层数,眼睛又藏到眼镜后面。
“客气、客气。”这是哪门子的客套话,而且她感觉自己的笑容像是脸部抽搐一样僵硬。
叮,谢天谢地,一楼到了。
“呃,改天有时间我们再坐下来慢慢讨论,现在,再见。”一边说着一边撒腿就想跑。
当她迫不及待地踏出电梯门的那刻,身后的声音响起:“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长腿一迈,大掌一伸,在沐梓的听觉神经还没将听到的信息传到大脑进行分类处理之前扣住了她的手臂,虽看似绅士,但事实上丝毫不容反抗地拽起她就往停车场方向走去,嘴角诡异地微翘。
啊?不会吧。
她想哭,几乎泪洒当场,寒风萧瑟,落叶纷飞,现在明明是六月天的。
可怜啊……
第一天上班启示录第3章 :下班千万不能单独走,否则……就会像她一样。
拜托,拜托,她和他一点都不熟,她连他的大名都不知道,就和人家聊?她非常确定自己没有和陌生人闲聊的嗜好好不好。
眼看他就要非常“绅士”地把她塞进久违了的银色保士捷里,急忙玉手一伸顶住车门,打断他太过顺手的动作。
“我晕车。”她抗议,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
“我不晕车。”
“我会吐。”她继续努力。
“我不会。”他很认真地回答。
这、这……这是什么话?
到底是他的耳朵有问题,还是他的脑子有问题?他那颗漂亮脑袋里面装的都是草包吗?
“OK,既然我们彼此听不懂对方说的话,不如等下回有翻译在场的时候再慢慢沟通,小女子先走一步,Bye。”转身正欲扬长而去。
怎么?为什么她在原地踏步?
“我自认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保证你在短时间之内学好人类的语言,来,上车。”是罪魁祸首拽住她,阻止了她前进的步伐,几乎害她以为自己的运动神经失调呢。
“你……”快被他气岔了,恶劣的人。
“你这是绑架,懂不懂?”她现在怀念自己那本久置“冷宫”的《上下五千年》。
上官毓臣那个小偷。
但是,很显然她的抗议被夏日的热风吹散在喧嚣的车阵中,比力气,她小小一名弱女子又怎么能敌得过勤于健身的上官棣,论个头,比人家“短”了近二十厘米。
唉!先天不足,后天失调啊。
而避免自己有限的力气做无用功的结果是:她被带到了一间装修华丽的法国餐厅。
进入餐厅内,灯光状似迷蒙,渲染着这优雅气氛下的浪漫气息,独秀一支的长茎玫瑰,在晶莹剔透的水晶瓶中散发着妩媚的慵懒,纯净清澈的钢琴曲在微香的空气中挑动人心,银光闪闪的餐具若有似无地闪烁着灯光的魅影,略长的米色桌布映衬水晶高脚杯中的诱人的葡萄美酒……
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适合摊牌的地方,倒是比较像寻欢作乐的地方,就算他钱多没地方花,拿来买气氛也犯不着带上她嘛。
她一点都不需要用奢侈的消费来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
“小姐请点餐。”穿着整齐的服务生,背着一只手,弯腰递上一份印刷精美的餐牌。
沐梓打量了一下服务生烫得笔挺的衣领和训练有素的笑容。
不禁感叹,唉!笑得那么灿烂,不累啊。
她草草地翻了翻餐牌,还给服务生,没好气地说:“馄饨面。”一手撑着下巴,望向落地窗外的灯火辉煌。
“呃,对不起,小姐,这里是法国餐厅。”服务生的笑容有点僵硬,发音有些不自然地提醒她。
“那又怎样?”语气不自觉地有点嚣张,她刚刚受了气,迁怒别人来发泄心中的不满是她的强项。
“只有法国菜。”可怜的服务生,气势都被她“杀死”了
“是吗?没有馄饨面?那算了,我不吃了。”提起包包,站起来要离开。
正合她意,用头发丝想都知道,法国餐厅怎么会有馄饨面?这样,她就可以很生气,很理所当然地转身离开,是谁说的?顾客就是上帝!真是太聪明了。
刚想要目空一切地离开,一只大手握住她的,成功制止了她迈开的步子。
回头看向手掌的主人,一双阴沉的双眸,一对紧抿的嘴唇,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你再装傻试试看。”他咬着牙根说。
就知道她没有半刻安稳,法国餐厅点馄饨面?亏她想得出用这种“烂招”来逃跑。
他相信,这世上没几个凡人能大方到被栽赃嫁祸仍不动怒。
她深吸一口气,为自己壮了壮胆,转身低头,严肃地对仍坐在椅子上的上官棣说:“先生,我希望你了解,男女授受不亲,请你不要随便抓我的手。”
他没有说话,朝她原本坐的椅子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回去,这简单的动作散发出强烈不容抗拒的气息。
双肩泄气般垂下来,甩开他的钳制,她丧气地坐回去,怨恨地盯着他。
她,沐梓,活了二十二年,今天,第一次栽了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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