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学校里的梧桐树叶子,斑斑点点洒在地上,在风影中摇曳。影子一会儿在地上,一会儿又晃荡到了窗户上。那时候还是那种木头加合页的老式窗户,薄薄的玻璃擦得很干净。整个教室都酝酿在阳光之中,在微风里慢慢发酵。
冯风找到1998年他所在的班级,二年三班,在二楼的拐角处,正好教室外的墙壁上挂着那层楼的电铃铛,那时候每一层教学楼都有。一个黑色圆圆的东西,安在两米多高的墙上。
冯风站在教室外的时候,早自习都已经结束,开始上第一节课了。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迟到吧!从前都是很规矩的,很畏惧迟到之类犯规的事情。他站在那里,想走进去,但又看到老师同学都投来异样的眼光。
“报告!”他挠了挠头,很不习惯地说道。
老师甩了下下巴,示意他快进去坐好。冯风也不记得当时他是在哪个位置了,所以看到教室后排有一个空位,就坐了下去。
那是一堂数学课,冯风从前仿佛就只有数学这一课是他最喜欢的的。数学老师拿着一只黄色的大个儿三角板在上面画图,冯风在时隔多年以后,想聚精会神地听一节,可是却总也集中不了精神,脑子老是要往一边去想。想他为什么会回到十多二十年以前的初中时代?如果他是魂魄过来了的话,那他2015年的肉身现在在哪里?如果不是魂魄,只是时光倒流,那为什么他会带着一二十年真实的记忆?这样东想西想,一节课一会儿也就结束了。
课间的十分钟,成绩好的人任然坐在原地写写画画,有人唱歌,有人拍桌子,保洁值日生就拿着笤帚扫地,偶然把扫把举起来,追追打打。
冯风呆呆地坐在座位上,面对着眼前的一切,砰地一声,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压倒了他的课桌上打闹,他那张本就残破的课桌被那两个同学压得吱嘎吱嘎地响。冯风抬头看了看他们,一个是周强,一个是陈超。都是原本班里和社会上人物有关系,充大哥大的混混。以往这两人冯风不敢得罪,所以和他们也没什么恩怨。但是他们从没把冯风放在过眼里,他们那些侵入他安全距离的嚣张举动也令冯风特别看不顺眼,但都只是暗自在心里,敢怒不敢言。
他突然把脸一沉,说了句:“你们两个滚开!”
“什么?”本来还在嬉笑打闹的两个人一下子脸色变得狰狞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冯风站起身来,指着自己的桌子说道:“我让你们两个给我滚开,这是我的桌子,弄脏了让你们给我擦干净!”
周强和陈超对视了一眼,周强恶狠狠地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说道:“你再说一遍。”
冯风因为那时候要比周强矮半个脑袋,所以他这么一推,也就站不稳坐了下去。
陈超这边又是用力地一脚踹在冯风右肋上,雪白的衬衣就这么突兀地粘上了一个灰脚印。
因为周强和陈超在班级里是很风云的一对人物,所以当他们突然和平时默不吭声的冯风结上梁子的时候,本来吵嚷的班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抱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态向这边投来关注的目光。
“中午放学以后等着我,我和你一道回家。”陈超指着他威胁道。
冯风掸了掸那块脏迹,另一只手从腰间解下了一把钥匙,握在拳头里,钥匙尖从食指和中指之间伸了出来。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们两个给我下跪我就原谅你们?”
“什么?”陈超一把揪住冯风的耳朵,用力地扯着。
冯风的耳朵被他拉扯得非常地疼。
“算了,你们不要这样。有什么事在学校外面去说,呆会儿老师看见了不好!”这时候班长,那个什么俊超走过来劝阻。
陈超听了他这句话,才松开了手,拍了拍冯风的脸颊,说道:“记得哦,我们放学等你一起回家!”
陈超说完这句话和周强扭头就想走开,冯风这时候又站起了身来,笑道:“陈超,现在你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然后晚上让你妈洗干净在我床上等着,我就饶了你!”
“你他妈再说一遍?”陈超转过身来,怒不可遏地向他挥了一拳,重重地打在他鼻梁上,鼻血顿时就流了出来。
冯风用手蘸了一些血,放到舌尖上尝了尝,笑道:“这就对了嘛!我等的就是你让我挂红,这样我们就扯平了!”话音一落,他握着钥匙的那只拳头就一个上勾拳打了过去,正好打在陈超的下巴上。由于当时的冯风个子比较矮小,所以力气也不是很大。但是借助了钥匙的金属尖,也是一下就在他下巴的软组织上打了一个对穿对过的窟窿。
“我让你妈洗干净了在我床上等我,你还要我再说一遍?”冯风面无表情地说道。
因为他这一击看上去并不重,完全在陈超那种体格的承受范围之内,所以教室里的所有人都猜想陈超马上会还以他厉害的颜色。但是那陈超却只是久久地双手捂着下巴,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喂,陈超,你怎么了?”周强看出了不对劲,一手按着他的肩膀问道。
这时候陈超的指缝间开始渗血出来,周强也被骇了一跳。他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冯风这时候又是一拳打在周强脸上,只见一条雪白的口子划在他脸上,皮肉往两边翻卷,血珠子霎时间就从每一个细胞的缝隙里流了出来。
冯风转身抄起椅子,那种椅子是木头的座儿和靠背,骨架是空心铁管焊的,他把椅子腿儿往陈超脑袋上用力砸了几下,直到把他砸得趴在地上。
周强脸上被钥匙划了条口子,又气又急,扑过抓住椅子来要和他打,冯风力气敌不过他,被他夺了椅子,压在地上。他在身下朝着周强的裆部毫不留情地铲了几记老拳,周强这时候也就被他打翻在地,捂着裆疼的失了声。
全部所有的人那个时候简直都惊呆了。
冯风站起身来,看了看那根椅子,已经被弄坏了,几根铁管子和主体分了家。他没有片刻犹豫,捡起一根就跑到一个男生面前去。那个男生正坐在老师的讲台上,把两条腿悬空了朝这边观看。冯风三步并作两步走地就来到他跟前,一言不发,抄起手里的铁管,抡圆了就是一棍子打在他头上,那个男生哼都没有哼一声就栽到了水泥地上。
冯风跨了上去,拿脚在他头上猛踩,一面骂道:“你要扯我头发、你要在我校服上乱画......你妈的,你要吐口水在我文具盒里......”他越踩心里的火越大,那个男生已经被他一棍子打得失去了反抗意识,只知道下意识地趴在地上,双手护着脑袋。
冯风踩着他的后脑勺解气,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地骂着,“你要把所有责任推卸到我头上......你要扣你爷爷我的工资,你要开除我......你开除我......我给你当牛做马,每个月就领那一点儿死工资,你还要怎么样......我X你奶奶的......”这么疯狂的举动,加之语无伦次的话语,简直把这一帮只有十几岁的孩子吓蒙了。
有人喊着“二年级三班有人发疯了”就朝老师的办公室跑了过去。
那个被踩了几十脚的男生大概是鼻子和嘴唇都被磕破了,流了一滩血在地上,等他们班主任熊老师赶到的时候,他头发都已经被血粘连了半个脑袋。
“快到办公室用电话叫救护车!”熊老师见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就对班长大声喊道。然后跑过来试图扶起那个男生,“孟帆,你怎么了?不要紧吧!”
那个叫孟帆的男生,长得黑黑胖胖,手臂上还露出一截在地摊上做的纹身,是只蝎子。这人平时调皮捣蛋,抽烟打架违反校规。虽然所有老师都很不待见他,但是他的伤情关系到班主任的连带责任,所以熊老师很是紧张。
“是怎么回事?”熊老师一面托着他的后颈窝,一面向着围在四周的学生喊道。
这时候也陆续又好几个老师闻声走进了教室来。
“熊老师,周强和陈超那边也流了好多血!”另一个教语文的女老师对她说道。
“这是怎么了?”熊老师冲着站在一边,手里拎着铁管,大口喘着粗气的冯风吼道。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平时这么流里流气,到处欺负别人的几个学生,居然在今天被一个没有任何值得引人注意特质的冯风,给打得这么惨,简直都可以算是刑事案件了。
冯风把铁管往地上一掼,咣当一声,叫道:“你冲我吼什么吼?要开除老子随时都可以说话,老子正好不想干了。”说完,冲着围观的一群同学道:“看什么看?再看连你们一起打!”所有人面对情绪失控而异常狂躁的冯风,都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冯风一头钻了出去,拔腿就跑。
一边的几个老师连忙制止道:“冯风,你不能走,这件事情严重,我们要请你们家长来处理!”
冯风根本就不拿他们的话当回事,一溜烟穿过走廊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