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贱婢!”大长公主突然止住哭声,抬起头来骂道,“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反复无常,到底跟你家主子一样不要脸!”
元彻浓黑的眉不由地皱了皱,似是听到了什么刺耳的话般,片刻后,复又平缓:“秀兰,你要说实话,欺君的罪名可不小,是要杀头的。”
秀兰毕竟心智成熟,即便面对皇帝,也举止得当,并未失了体面:“奴婢所说一切属实,并无半点虚假。”
“好,好,你说的不假,倒是我在无赖你了!”大长公主抚着额头,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中,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反正还有一个宝筝,只要皇上下令,对宝筝施以重刑,不信她不吐露实情!”
“不可以!”再好的耐性,也有被磨光的时候,听到大长公主要对宝筝施刑,夏清的愤怒,便如骤然溃堤的河口,勃然爆发:“宝筝和秀兰都是我的丫头,没有我的允许,即便是大长公主你,也休想动她们一根汗毛!”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凶狠,又或许是她的眼神过于凌厉,大长公主一声悲呼,腿一软,整个人跌倒在地。
见此情景,连元彻亦被她的大胆放肆惊得说不出话来。
秀兰趁人不注意,轻扯了一下夏清的衣袖,轻语道:“奴婢贱命一条,王妃千万不要为了奴婢而得罪大长公主。”
夏清也知道自己冲动了,可当时的情形,容不得她有半点犹豫。
对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宝筝丝毫也不知情,她私心里,不愿意将宝筝牵扯到这样肮脏的事情中来。
元彻软声安抚了大长公主几句,直到她情绪渐渐平稳后,才带着微微复杂的眸光,转首看向夏清,“大姑姑痛失爱女,心中悲怆,一时言行过激,你多担待点,别再与她作对。至于常宁的死因,朕一定会查清楚,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虽然这是自大长公主质问她以来,元彻第一次表明心迹,但听到他说绝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时,那落入无尽深渊的一颗心,似乎又回到了地面上,不再那样飘摇不定。
大长公主却死活不依,用悲愤怨恨的眼神看着夏清,扬声道:“皇帝,你既然要护着这个妖女,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如今日就下一道圣旨,让我去守先帝的陵墓好了,反正常宁没了,我也不想活了!”说着,就要朝柱子上撞去。
元彻慌忙命人将她拉住,一向沉稳的俊颜上,也露出不耐焦躁的神情。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床角没有出声的夏云篱忽然道:“大长公主怎么就知道是二姐姐害了常宁翁主呢?或许有人陷害也说不定啊……”
“你懂什么!”大长公主尖叫一声,打断了夏云篱的话,她身子摇晃两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怒目看着夏云篱,“你这魅君惑主的狐媚子,别以为皇上宠着你,你们姐妹就可以为所欲为,老天爷还没瞎!你们作恶多端,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随着大长公主“报应”二字的落下,一道雪亮的闪电,突然划破漆黑天幕,将昏暗的寝殿照得犹如白昼,平日里看着华美精致的摆设,在惨白的电光下,竟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恶鬼,正张着血盆大口,欲将所有人都吞入腹中。而刺眼的光线,只维持了眨眼间的瞬间,接着,整个世界,就变成了无声的一片黑,沉沉的黑暗中,震耳欲聋的雷声连续不断地滚过天际,震得窗棂也微微颤动。
夏云篱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浑身颤抖着往床榻一角缩去。
宫人忙上前,将被风吹熄灭的烛火点燃。
大长公主呵呵大笑:“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终于开眼了。”
相比于夏云篱的惊恐,夏清却平静得犹如一尊雕像。
她弹了弹已经蓄长的指甲,淡声道:“我只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如果老天爷真的有眼,那我就不会站在这个地方了。”如果老天爷真的能够惩恶扬善,她怎么会在十几岁时,就失去了亲人,怎么会在遇见第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男人时,就永远失去了得到幸福的资格。
她的平静,与此时的环境形成强烈对比,外间雷声阵阵,电光闪烁,她安静淡漠的容颜,就如一朵开在地狱中的白莲,纯净中带着浓浓的阴暗色彩。
大长公主几乎不敢再看她,只带着满腔恨意,盯着雷电频闪的天空:“你莫要得意,杀人偿命,常宁的仇,我一定会找你报的!”
夏清目光轻扫而来,琉璃色的眼,如黑夜一般沉静,“我扪心无愧,愿随时恭候。”
大长公主恨意难平,却一句话都说不出,而这时,一名丫鬟突然闯进殿内,在大长公主耳边说了什么,又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接过来一看,眼圈立刻就红了:“皇上,这就是证据。”她没有如之前一般,疯狂地要夏清偿命,而是垂着泪,跪倒在元彻身前:“皇上,这样东西,总可以证明一切了吧?”
大长公主毕竟是长辈,元彻素有贤君的名声,自然不好让亲姑姑给自己下跪,连忙去扶,就在他弯身去搀扶大长公主时,猛然看见大长公主手中捧着的物事,瞬间如遭雷击,神色僵硬。
“皇上,谋害常宁的人不止一个。这耳坠,便是常宁的贴身丫头,从她落水的湖边捡到的。”她抬起头,幽怨的目光径直落在夏清身上,用低沉清晰的嗓音,一字一句道:“如若皇上不信,可以检查一下,看看三王妃的耳坠是不是只剩下了一只。”
大长公主话音刚落,众人便纷纷朝着夏清的耳垂上看去,果然,她的耳朵上只戴了一只耳坠,而另一只,正静静地躺在大长公主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