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只能对素素报以感激眼神,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欺负?她至今还没发现谁能欺负自己,除了眼前这位名叫斛律楚邪的仁兄。
被忽略很久的东郎,忽然小声道:“外面好像有人来了,我去看看。”说完后,便推门而出。
夏清看着东郎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忧,这孩子毕竟是因为自己,才会跟随斛律楚邪一路到北狄的,对于东郎,她的心中一直抱有一种愧歉的感觉,直觉上,她看出东郎似乎有难以言说的心事,于是不由分说,一把推开斛律楚邪,追了出去。
东郎走得很快,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但借着夜晚黯淡的星光,却能看到沙滩上留下的一串脚印。夏清沿着海滩一路往前寻找,一直走到一处礁石边,看到东郎正坐在礁石下,将脸埋在膝弯,一语不发。
她小心翼翼走过去,挨着东郎坐下:“你之前不是说,自己在北狄过得很好吗?”她用手肘撞了东郎一下:“既然过得快乐,为何摆出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来?”
东郎听到她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夏姐姐?”他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发现除了他与她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人。
“你怎么来了?”他用手指在面前的细沙上画着圆圈,有些紧张无措。
夏清仿佛没有看出他的紧张,学着他的样子,也在地上随手画着奇怪的图案:“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究竟在烦恼什么?”
东郎看着地面,好半晌,才模糊不清地说:“我不要娶她。”
“嗯,取什么?”夏清没有听清。
东郎好像变得更加紧张了,整张脸憋得通红,“没……没什么。”
“你难道不信任我?”
“不是的。”
“那是为什么?”夏清保持耐心继续问:“是不是跟……跟素素有关?”
东郎明显震了一下,得不到回答的夏清侧头,看到星辰的银色碎光,洒落在男孩的侧脸,让那阳光单纯的容颜,多出了一抹刚毅且忧伤的颜色。
人都是要长大的,更何况,东郎还身负血海深仇,几个铜板就能让他兴奋得好几天睡不着觉的日子,也将会一去不复返。
她拍拍东郎的肩,带着些同情和怜惜看着他:“想要得到,就必要有失去,如果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那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东郎侧头看她,带着期望的眼神道:“这么说,我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了?”
夏清摇头道:“是不是正确的,要看你的心。”
东郎不太明白:“看自己的心。”
“对,只有自己认为对的,才是最好的,别人说的都不作数。”
“那素素之前说的那些话呢?我是不是真的比不上将军?我……”东郎忽而低下头,放低了声音:“我想要保护你,就真的那么自不量力吗?”
对于这样一个少年,任谁都不忍心再打击他,夏清想了想,郑重道:“不会啊,你很厉害了。”
听到这样的赞美,东郎颓然的精神,终于重新振作起来,他信心十足地对夏清道,“夏姐姐,不论素素说了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我只相信你说的话。”
夏清柔柔的笑,望着远处的海浪:“我是个谎话连篇的人,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这样你也能信?”
东郎毫不犹豫道:“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
夏清摇摇头,叹一声:“傻孩子。”
“夏姐姐,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一说到这个问题,东郎似乎就变得十分敏感。
在这个时代,东郎的年纪确实已经算不上是孩子,但在夏清的眼里,就是再过个三四年,东郎依旧是个性格淳朴的大男孩。心里虽这样想,嘴上却道:“是,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哪个孩子能像你一样参军上战场,还拿到校尉的头衔呢。”
她这话玩笑的意味比较大,可东郎听了,却喜不自胜:“那当然,我发过誓,总有一天要超越斛律将军,成为北狄有史以来最厉害的大将军。”
夏清在心里偷偷笑,这孩子,志向倒是很远大嘛。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要超越斛律楚邪,只怕非常艰难。
“好啊,希望我有生之年,可以见证到这历史性的一幕。”夏清笑笑道。
夜晚的海风,似乎有些凉了。
夏清站起身,望了眼她居住的小屋,道:“与你一同来的,究竟有多少人?”
东郎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只要是夏清想知道的,他必然会老老实实回答:“一共三十人,不算素素。”
“三十人?”夏清诧异:“怎么这么多?”
东郎道,“将军说,回北狄的这一路,恐怕不会太平,所以要多带一些人。”
听东郎的口气,这斛律楚邪还真的打断带自己回北狄,可陷害自己的凶手还没找到,她是哪里都不会去的。
“东郎,你能帮我吗?”她轻声问。
“要我做什么?”东郎一跃而起,似乎对自己能帮到夏清这样的事实而感到十分高兴。
男孩的双目中,有天真的神采,似璀璨星光。夏清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帮我离开这里。”
“离开?”东郎一脸地不能理解:“为什么要离开?如果你不想留在这里,只要告诉将军……”
“东郎!”夏清着急地打断他的话:“我的意思是,我要离开斛律楚邪,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