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监呵呵笑了两声,白面无须的脸上,浮起一丝更为怪异的表情:“信不信由你,宫里边的事情,就算是虚无缥缈的传言,也定然有它能够传开的道理。”
细细琢磨他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真相与假象,完全在于人的一念之间,信则真,不信则假,不管过程是怎样的,只要能达到同一种效果,传说也能变成现实。
再者,自己都能从异世穿越而来,就算说世上有鬼,也不足为奇了。
见夏清不再多问,那内监也就不再多说,指指前方的角落,转身对孙大娘道:“上去吧,曹良使正等着您呢。”
孙大娘道了谢,便领着夏清一行人上了角楼。
角楼内部的装饰,比外表截然不同。一入楼内,一股沁凉之风立马扑面而来,有淡淡的熏香气息,浮动在角楼中的每一个角落。走入一个房间,光线顿时大亮。
这时,夏清才清楚凉爽之气的来源。
在屋内的四个角落中,各摆着一只莲花形的铜座,铜座上加着盖,却是镂空的,从那一个个洞眼中看去,依稀可见里面放着整块整块的冰。
“就这六个吗?”打量房间的时候,孙大娘已经将六人的卖身契,交给了房间正中坐着的一名女子。女子身着湖绿色藕丝罗裳,这样的衣物,在宫中并非多么名贵,但她裙摆上的花纹图案和裙裾样式,却说明了她在宫中正七品的身份和地位。
女子拿着卖身契,目光随意扫过站成一排的女孩,当看到夏清的时候,目光明显一滞。
“你今年多大了?”曹良使走到夏清身边,看着这个眼神,明显不属于十几岁孩童的女孩。
夏清按照马玥儿的年龄报道:“回良使的话,奴婢今年十五了。”
“十五?做宫女似乎年龄有些大了……”曹良使有些为难,做宫女的都要从小教导,年龄越小就越听话,也越容易塑造,一听夏清说自己十五,早过了做宫女的最佳年龄,可又觉得眼前这女孩非常机灵,就是在宫里做了几年的,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么满意的,不买下来实在有些可惜,略一思索,道:“那你就留下来吧,干得好,就有晋升的机会。”然后转向孙大娘:“这六个孩子我都要了,一会儿你去楼下,找张公公领银子。”
一听六个孩子全被买走,只把孙大娘乐得喜上眉梢。通常宫里给的银两,都比其他大户人家给的高,多卖宫里一个,就能多拿一两银子,通常情况下,她带来的女孩子,只会被挑走几个,这一次竟然全被买走,难怪她如此高兴。
孙大娘走后,几个女孩子,便由曹良使带领,来到了内宫。
曹良使本身不负责安排宫女,她只负责采买,就像一家公司里,只负责面试的面试官,一经录用,员工的分配,就交给其他人去执行。
自己离开了一段时间,再次回来,听说宫内最受宠的人,已经由云妃变成了福贵人。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元彻也是好手段,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随意改变后宫权势格局,皇后现在只怕恨得牙痒痒,却又无计可施。没办法,谁让她是国母呢,国母就该有国母的风范,专权善妒,任何一项罪名,都能让她丢了皇后的宝座,为了这个坐起来又冷又硬的凤座,她必须时时谨言慎行,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她赵怡燕再厉害,终究也是一介凡人,长江后浪推前浪,比她心狠手辣心思敏捷的人,后宫中比比皆是,一个不小心,她就得摔个头破血流。
福贵人春风得意,她的兄长和表舅在朝堂上也有了底气,常常与他们赵氏争锋相对,元彻坐山观虎斗,看的是不亦乐乎。听说禁卫兵的副统领,也换成了福贵人的弟弟,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连赵凌的正统领之位,也要让贤了。
福贵人既然成了最得宠的宠妃,吃穿用度上,自然也要提升一个档次。
按照宫规,贵人品仪,只能分四名宫女,而如今宫中见风使舵的人太多了,谁最得宠,谁就是位份最高的,故而,福贵人一下子又添了四名宫女,可她嫌那几名宫女笨手笨脚,一通雷霆之怒后,尚宫局只好为她寻觅更称心的宫女。
听到这个消息,夏清的第一感觉,就是想笑。
这个福贵人,还真是把恃宠而骄发挥得淋漓尽致,一旦元彻不再需要她,就凭她如今的所作所为,随便挑一项罪名出来,就能将她打入冷宫。
说起来,还是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比较聪明,听说她最近迷上了礼佛。说是礼佛,其实就是在韬光养晦,看来自己之前对她的教导,并非一无作用。
现在的后宫,简直就一团乱七八糟的大染缸,究竟什么时候可见清明,只怕连元彻自己都没有把握。
夏季正午的阳光晒得人有些发晕,没过一会而,脊背上和额头就出了一层晶莹的汗水,偏偏又不能伸手去抹,看着曹良使悠闲的坐在屋檐下,夏清真有种想要一头扎过去过去和她挤一会儿的冲动。可惜,现在自己的身份是宫女,想去乘凉?简直找死!
与她一样,其余几名女孩子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这才是刚开始呢,以后还指不定会怎样,大雪天在雪地里罚跪,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过了小半个时辰,前来领人的宫女终于来了。
夏清眯着眼,望着远处那个以伞遮面的女子,忽然觉得非常眼熟,仔细一瞧,竟是秋红。
秋红走到近处,先对曹良使道:“我家娘娘这几日不太舒服,想要找个伶俐的宫女前去服侍,不知曹姐姐可否行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