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真的要将三王妃留于宫中吗?”李光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一是怕隔墙有耳,二是担心皇帝会因此发怒。
“在没有查清真相前,她必须留在这里。”元彻的话语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可是……”李光犹豫,“她毕竟是三王爷的正妃。”
“正妃?”元彻忽然压低声音:“正妃又如何,天下都是朕的,他难道真的想要造反吗?”
“皇上!”李光大急,生怕皇帝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李光,你不用怕,朕心里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皇上英明。”
元彻似乎在笑,因为声音很小,所以听得不是很清楚。
笑够了,便不再开口。殿内随之恢复宁静,只闻簌簌翻阅纸张的声音。
夏清转身,正欲悄无声息地离开,突然听元彻道,“对了,那个马玥儿到底是什么来历?”
马玥儿?说的不正是自己吗?夏清抬起的脚步,又静静收了回去。
大殿内,李光诚惶诚恐道,“奴才自曹良使那里查看过,马玥儿的父亲名为马洪,是住在京城郊外的一名农户,因欠下巨额债务,无奈之下,只好卖女还债。”
“农户?”元彻心生怀疑:“一个农户之女,怎么会精通诗词歌赋?”
听元彻这么一问,李光也顿觉有异:“难道……难道会是北狄人派来的奸细?”
“是不是奸细,朕还看不出,总之,此女定然不简单,你给朕好好查,看看她究竟什么身份。”
“是,奴才遵命。”
夏清听到这,已出了身冷汗。
没想到元彻的观察力这么敏锐,也怪自己,非要弄出一个“相思与君绝”的事件,这才让元彻开始怀疑到自己。本来还有些自豪,以为从前人那里盗取的文学成果,在这个时空也可以发扬光大,如今看来,却成了给自己招祸的源头。
绝对不能让元彻察觉到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定会惹恼那个不知来头的诡异女人,一旦惹恼了她,宝筝和秀兰的便会处于危险之中。
先静观其变吧,元彻现在只是怀疑,并非有确切证据,能拖一天是一天,只要查出那女人的真实身份,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即将迈入秋季前的最后一场夏雨,突如其来地袭击了整个京城。
站在红墙黄瓦的皇宫中,仰望乌云盖顶的沉闷天空,感觉自己,就如一只被囚禁在牢笼里的麻雀,无论怎样,都飞不出这片狭小的天空。
密集的暴雨,淅沥沥落在青石板砖铺成的宫道上,狂风簌簌,吹得窗棂也咯吱作响。
房间内,“夏清”看着桌案上被风吹得哗啦啦直响的纸张,忐忑道:“好可怕的一场雨……”
她脸色苍白如死,乌黑的眼中也盛满了对阵阵惊雷的恐惧。
坐在对面的元彻,忽然起身,走至她身边,张开右臂,将她紧紧扣入怀中。
这时,紧闭的门扉被人推开,夏清端着一蛊热参茶,走到二人身边。
“皇上,宁神汤已经煎好了。”她将紫砂蛊自托盘上端下,还未放置在桌面上,就被一只手指修长的手接了过去。
“先把宁神汤喝了,暖暖身子,你身体一直不好,改天朕叫太医来给你看看。”他端起手中的紫砂蛊,舀起一勺褐色的汤药,小心地递到女子唇边。
“不用劳烦皇上了,我自己来就好。”她接过元彻手中的汤药,饮下第一口时,眼角斜斜上挑,快速瞥了站在身边,浑身湿透的夏清。
“皇上也该关心一下玥儿,您看,她浑身都湿透了,不赶紧换身干净衣裳,恐怕会染上风寒。”
元彻抬头朝夏清看去,发现她果然浑身水淋淋的,几缕黑发落在额前,水珠顺着发丝,一滴滴淌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不堪,虽然如此,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却依旧不失神采,竟比最名贵的宝石,还要美丽数倍。
这双眼睛,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睁着,就有种眼波流转,醉人心扉的感觉。
那种莫名的、心如擂鼓的感觉再次出现,元彻匆忙别开眼,不敢再看她一下。
“皇上,您这样看着玥儿,是喜欢她吗?”女人放下手中的药,慢条斯理地用绢帕擦拭嘴角。
元彻断然否认:“朕不喜欢她。”
女人又转向夏清:“玥儿,你喜欢皇上吗?”
夏清一拧眉头,快速瞥了元彻一旦,淡声道:“奴婢对皇上,只有君臣之情。”
“好一个君臣之情……”女人叹一声,似乎在为某件事可惜一般:“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世间的事,总是这么令人绝望。”
元彻不自禁皱起了眉头,正要开口说什么,女人却转向他:“那么,请问皇上,您喜欢我吗?”
“清?”元彻呼吸猛地一窒,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夏清”。
女人不依不饶,再问:“请皇上回答我。”
明明那样清晰明了的感觉,元彻却突然说不出口。他喜欢她么?
他开始迷茫。
从第一次见面,那种感同身受的怜惜,以及年宴上她红白交织的火热与冷漠,还有眼看她差点丧命于箭矢之下的恐惧,与斛律楚邪一同离开一去不复返的绝望……这等等一切,是否可以说明,自己对她的感情,已经到了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地步。
可是,他的最初并不是这样的。
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他已故去的父皇曾告诫过他,想要成为旷古绝世的一代明君,必要有冷酷决然的杀伐手腕,而感情则是这条道路上最大的阻碍,身为帝王,他可以暴虐,可以冷血,更可以无情,却不能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