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斛律楚邪最不想面对的一刻,但如今,局势已经迫在眉睫,容不得他有半点犹豫。
轰隆一声,原本湛蓝的天空,再次被乌云遮盖,转瞬,整个大地一片漆黑,纷扬的大雪与密集的冰粒一同砸下来。
狂风过境,猛烈的风力,将元彻束发的头冠吹落,顿时一头张扬的黑发,在漫天白雪中,猎猎狂舞。
“动手,斛律楚邪,动手,我要你立刻动手!”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夹杂在凛冽的北风中,吹得人脸颊生疼。
紧咬牙关,在经历过一番艰难的心理斗争后,斛律楚邪终于自马背上,取下自己的烈日弓。
那是一把造型独特,充满力量与野性的巨弓,夏清只曾有幸见过一次他以此弓射箭。
在北狄的原野上,常有大型野兽出没,夏清不知情况,竟带着宝筝一同骑马外出,好巧不巧的碰上了一只体型剽悍的灰熊。幸好,斛律楚邪闻讯及时赶来,于疾驰的马匹上,在相隔三百步的距离开弓射箭,一下子就钉穿了一头灰熊的头颅,灰熊应声倒地,羽箭却去势不停,径直射入一棵足有四人合抱粗的树上,箭身入干足有一尺有余,尾翎还在不停颤动。
此刻,他将此弓拿出,到底要做什么呢?
夏清看着他举弓,将锋利的箭头指向城墙上的人。
“不!”她几乎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连滚带爬地冲过去,“不可以!”
遭到夏清阻扰的斛律楚邪,并没有撤下弓箭,箭头依旧准准瞄着那人,却迟迟不发。
城楼上的元彻怒目狂吼:“动手,快手动!斛律楚邪,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立、刻、动、手!”
“不可以,不可以。”夏清仰面看着斛律楚邪,哀求着:“不管你答应了他什么,总之,你若在我面前杀了他,我必不饶你!”
苦笑,此时倍受煎熬的,不是夏清,也不是元彻,更不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幕的众士兵,而是他斛律楚邪。
必不饶他……必不饶他……
可他既然答应了元彻,就一定要履行诺言,哪怕,死在今后为其复仇的夏清手上。
“动手——”又是一声厉吼。
“唰——”
手指松开,灌注了可怕力量的箭矢,就这样疾射而出,冲着城头上的那个人而去。
“不要!”悲怆地嘶喊出声,仿佛整个人,已经随着那一箭而四分五裂,成为一地齑粉。
那一箭去势极快,饶是武功高强的人,在短时间内也躲避不开,更不用说正被夏明德挟持的元彻。
夏清跌倒在地,就那么眨眼的瞬间,她几乎产生一种自己已然死去的错觉,随着那一箭,彻底的死去……
城墙上,眼看如流星般疾射而来的箭矢,夏明德下意识想要去躲,谁料脚下却像被钉住了一般,怎么也挪不动。仔细一看,竟然是元彻以身形堵住了他的去路,同时以内力封住他的穴道,这般做法,竟是同归于尽的绝然。
“元彻,你疯了!”眼看羽箭已近身前,夏明德双目圆睁,目眦欲裂,惊恐之色现于面上,脸孔也随之呈现出扭曲的模样。
“咻——”锋利的羽箭,擦过耳畔,火辣辣得生疼。
周遭一片宁静,连夏明德也一动不动,只呆呆看着远处,脸上的表情从惊恐绝望到释然庆幸。
捂着眼不敢抬头的夏清,渐渐在这诡异的安静中放下手,睁开眼朝城楼的方向看去。
元彻……没有事。
怎么回事?
“斛律楚邪,怎么回事?”夏清的疑问,由暴怒中的元彻开口询问。
斛律楚邪颓然放下弓箭,摇摇头,目中有难以言喻的无奈和挣扎:“对不起……是我的错。”他的声音很低,除了夏清外,没有人能够听见。
“斛律楚邪,你这混账,到底在做什么!”元彻暴怒难抑,看着远处无法得见表情的斛律楚邪,眸底血红一片。
这是两人之间的约定,更是誓言,他凭什么单方面的毁约!
“皇上,您还是省省力气吧,有清儿在,那个蛮子,是不敢对你对手的。”身后的夏明德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平复了紧张的情绪后,敏锐地发现了对方一箭射偏的主要原因。
牙根紧咬,元彻冷声道:“就算如此,朕也必然不会让你如愿。”
夏明德森然冷笑,“如今,皇上身为阶下囚,您认为自己还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吗?”
“即便作为阶下囚,朕依旧是九五之尊。”声音铿锵有力,依旧那般地高高在上。
不得不说,元彻的气势,还是令夏明德生出了微微的敬畏之感,但这种感觉,随着眼前大军的撤退,瞬时烟消云散,看着那些受制的士兵和将领,夏明德得意大笑:“皇上,您好好看看吧,这就是您作为九五之尊的好处,只要有您这个王牌在手,老夫还怕什么呢?”说着,同时运气冲破腿部被阻碍的穴道,“刚才那一箭还真是险,如果不是斛律楚邪临时改变主意,只怕此刻,你我早已双双魂归九泉。”
恨意在心里滋生,更多的则是不甘和愤怒,元彻双拳紧握,骨骼捏得咯咯作响,“朕是天子骄子,就算沦于你手,也必然不会受你牵制,想要朕乖乖听话,宰相大人还是莫要痴心妄想。”
“皇上以为,您这样说,老夫就没有其他筹码来牵制您了?”阴测测的笑声从身后传来,令元彻极为不适。
想起夏明德之前的所作所为,知道他是那种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只是这次,不知他又会耍什么花招,闻言后,元彻不由皱眉:“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