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不是都这么贱,拥有的时候,弃如敝屣,失去了,才知道难能可贵,哪怕付出尊严,也想到夺回从前属于自己的一切?
他真是贱。
堂堂王爷,竟然这么喜欢犯贱。
满心都是火气,烦躁地大步朝书房走去,一路上都在说服自己,从此以后,再也不关心那个女人的死活,可在看到管事的一瞬,却还是立刻开口询问:“王妃到底要去哪里?”
善于察言观色的管事,一看到元睿的脸色,就知道这位脾性不定的主子又在发火了,强忍着惊恐,小心翼翼回道:“宫里来了个小公公,奉皇后之命,前来请王妃入宫。”
皇后?
皇后找夏清做什么?他从未参与过皇后一族与皇室的争斗,皇后就算要找人开刀,也不该找上夏清。
没来由的,他几乎想也不想就说:“备车,本王要进宫。”
上次进宫是在夜晚,虽然灯火通明,却依然不如白昼明亮。
这一次,夏清有机会,将皇宫看了个清楚明白。
皇宫内的建筑,每一处都很有规律,高低起伏,都似经过精心的测量,放眼望去,没有任何地方会给人以突兀的感觉。
宫道很宽,比现代的柏油马路还要宽敞,因为皇帝妃子乘坐的步辇鸾车,都需要从此经过,有时候并驾齐驱,再加上服侍在侧的宫女太监,道路不得不建得宽敞一些。
皇宫内,还有许多弯弯曲曲的小路,建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专供宫奴行走。
夏清一边在宫人的带领下,朝凤仪宫而去,一边四处张望,不经意间,看到一条桂树丛小道中,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抱着一个褐色的包袱,满脸惊慌地从树丛中急奔而出,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宫里的下人,都是这么随便吗?
是她对古代的森严制度想象有偏差,还是那宫女胆子特别的大?
“王妃,凤仪宫到了。”
正在想着,耳旁传来宫人的声音。
快速整理了一下思绪,随着宫人一同迈入凤仪宫的大门。
寒冬已过,春色喜人。
凤仪宫内的红梅树,此刻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丝毫也无年宴那晚艳丽如火的热情。
比起隆冬,面对眼前萧条的一幕,更令人感到寒意森森。
踏进正殿,夏清这才发现,原来在场的,不仅仅只有皇后一人。
坐在皇后右下首的,是一名身着榴色飞蝶锦衣宫装的美妇,她容色艳丽,浑身上下透着不输于皇后的贵气与雍容,精致的下巴微微向上扬着,无端给人一种目空一切的感觉。
皇后左下首坐着的人,竟然是在年宴上大出风头的夏云篱。
此刻,她完全褪去了年宴上的那股子傲慢与飞扬,变得羞涩恭谨,一双细白如笋尖的手,揪着身上熨帖名贵的苏绣锦裙,眼角时不时朝着上首的位置瞟去。
在两人的下首,还坐着几名身着宫装的女子,看衣着打扮,应该也是后宫中的妃子,只不过位份不太高。
整个大殿内,除了两个人的目光放在夏清身上外,其余的人,都朝着最上首的位置看去,或楚楚可怜,或满心期待,或娇羞爱慕。
皇后面带微笑看着夏清,依旧笑得雍容温和。
坐在她身旁的元彻,一身阔口绣金龙黑袍,衬得他越发风流倜傥,庄严肃穆。
他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一口,随即抬头看向夏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角却向两旁缓缓拉开。
“皇后也请了三王妃?”他看了一阵,才故作诧异地转向皇后。
皇后柔柔一笑:“是啊,没想到臣妾竟与皇上想到一块去了。”
是不是想到一块,恐怕只有天知地知,皇帝知皇后知了。
看着两人状似恩爱,实则彼此针锋相对的样子,夏清忍不住在心中冷冷嘲笑。
她的嘲笑,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那张漂亮的脸庞,依旧平静淡然,可眼底藏着的那份尖锐讥讽,却被元彻准确无误地捕捉到。
他回她一个笑容,包含了太多涵义,除了夏清,没有人可以看懂。
指责,无奈,有趣,不甘,坚持……这么多复杂的意义,竟然只需一个笑容就足以。
夏清有片刻的愕然,虽然只是片刻,也足以令元彻感到满足。
“今天的春日宴,只是一个臣妾们为了打发时间而举办的一个小宴席,难得皇上肯赏光驾临,众姐妹们也很是高兴。三王妃不必客气,随意坐吧。”皇后右下首的福贵人突然软声开口,她的声音本就细软黏腻,加上她刻意放软的音调,更是甜腻酥麻,令人浑身战栗。
不知皇帝听了有什么感觉,总之夏清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很不舒服。
夏清朝着上首的皇帝敛衽一礼,便退后在宫人搬来座椅上坐下。
自始至终,元彻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她的身影。
有的人就是这样,越不想引起他人的注意,就越是躲不过成为焦点的命运。因为元彻一个意义不明的视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于是,大殿内的所有人,包括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将目光投向了夏清。
夏清暗暗苦笑一声,原来,万众瞩目,竟然这种感觉。
像是被数万只高瓦数的灯泡照耀一般,一向自诩自持力超与常人的夏清,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也不由得汗湿了手心。
还好,元彻并不是想要找她麻烦,在她落座后,很快将目光转开,以一副很感兴趣的态度,对下首一众莺莺燕燕道:“福贵人刚才也说了,只是一个家常宴会而已,莫要因朕在场而有所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