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也是梁人。
“清儿,以后万万不可再见斛律楚邪。”正自出神,身后的人忽然开口道。
“为什么?”
“他恨梁人。”
“就因为这个?”夏清垂下头,“王爷怕我会死?”
她只是在讽刺元睿,语调冰冷带刺,但有的时候,人在感情冲动时,总会刻意忽略很多东西。
元睿收拢双臂,低沉的声音,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怅然,“不是怕,是不能。”
“不能?”夏清被疾驰的马匹颠的头晕眼花,连思维,都似乎变得有些飘渺。
她听到元睿在身后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踪,而纠结流离。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眼前一片飞沙走砾,元睿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模糊。
夏清忽然想起,有一日午后,她在王府后花园闲逛,无意间看到下人们拿着装裱好的画,朝元睿书房而去。
那幅画,她记忆犹新,正是元睿试探她时,她为元睿所画的素描。
人心,真的那么善变吗?
元睿,他爱的,究竟是夏芷清?还是她夏清?
那样的感情,算是爱吗?如果是爱,那么这爱,又会持续多久?
“夏清!”
阴霾的天空,蓦然间开始雷电交加,风声与雷声混合在一起,恍然中,她好似听到了斛律楚邪的喊声。
“夏清,你又骗我!”狂暴的怒气,夹杂着不甘与伤痛的失望。
这一次,夏清确定,这不是幻觉!
回头看去,烟尘滚滚之中,当头的男子,仍是一身黑衣,一头长发被风雨吹打如张牙舞爪的兽。
“该死!”元睿低咒一声,猛夹马腹,催马加速。
夏清早猜到斛律楚邪会发现自己逃走一事,但不曾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斛律楚邪的马速很快,因自小生在大漠草原,所以胡人不论男女,个个擅长骑射,斛律楚邪又历经多次沙场征战,他的骑术,更是无人能敌。
眼看遥远的距离被慢慢拉近,听着那一声声宛若兽泣的低吼,夏清的心跳也随着马蹄声,逐渐变得沉重而急速。
她握紧缰绳,企图将那恼人的声音驱赶出脑海,谁料,竟是如影随形。
身后是轰轰的马蹄声,头顶是隆隆雷电声,这样的情形下,似乎连春日柔和的风,也变得凌厉起来。
前方就是一个低谷,名为落霞谷。
因谷中生有一稀有的红色乔木,所以每当太阳升起后,阳光穿过红色枝条射入谷中,犹如晚霞,故名为落霞谷。
这里已经离梁朝边境不远,夏清本以为,她一定可以在斛律楚邪追上自己前,到达梁朝边境。
可惜,她又低估了斛律楚邪的能力。
为了追捕她,斛律楚邪竟调出自己最得意的一支军队,势有不将她带回拉萨不罢休的决心。
“别担心,只要进入落霞谷,凭借谷中险要地势,就算对方人多势众,也拿我们没辙。”元睿一边驾马狂奔,一边低声安慰夏清。
她相信元睿的本领,一定可以带她逃离北狄,但不知为何,心中却总不能平静,那种恍然无措的不安感,随着身后马蹄声的接近,而越来越强烈。
“元睿。”她忽而开口,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身后的人有一瞬间的诧异,“清儿?”
“斛律楚邪答应了你什么事?”她问。
“清儿,没什么。”
“没什么?”她想起在石屋中听到的话,内心一片寒凉:“我不愿被人利用,你明白吗?”她很郑重地握住他的手,努力摒除斛律楚邪带给她的影响,尽量平静开口:“你可以不爱我,可以对我不屑一顾,甚至可以冷血无情,但我不能原谅,有人对我的利用,你听明白了吗?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什么理想抱负,都不要与我牵扯上关系。”
“我没有利用你。”他说。
夏清没有回话,
“我不会利用你。”他又重复一遍。
听着他坚定的陈述,一瞬间,一双与元睿相同的眉眼,忽而出现在眼前,夏清终于忍不住开口:“如果牺牲我,可以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包括复仇,你还会说与今天同样的话吗?”
马匹跨进幽深的山谷,凄迷的血色霞光,照耀在眼前的大地上。
这里有全天下最美丽的树木,比枫叶还要红得绝丽。强烈的光线,照射在元睿清冷的面庞上,染出难得的暖色。他勒缰停驻,将她扶下马。
“我不是皇帝,没有那么多的责任要背负。”他看着她,头一次笑得柔和:“我可以任性,可以为所欲为,所以,我不要需要牺牲你。”
夏清也笑,有的时候,一瞬间的心有灵犀,能让敌人也变成最要好的朋友,虽然,这一刹那过后,当再次转身,便是你死我活。可曾有过的默契,却是连时间都抹煞不掉的。更何况,她与元睿,还没有沦落到这个地步。
“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夏清的声音很轻,她看着元睿,眼神诚挚,“等回到去后,请王爷给我一封休书。”
明明很轻的一句话,却如同一道重雷,狠狠劈在了元睿的心坎上,他诧异地看着她,眼中有明显地焦灼:“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夏清摇头,极为和煦地说:“不是,我只是想离开王府而已。”
“不可以!”元睿断然回拒。
“既然你说不需要以我为牺牲来成就你的夙愿,那么,为什么不能放我走?”夏清定定看他,她没什么要求,只想安安静静走人,过宁静平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