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两难境地的魏荀,恨不得就死昏过去算了,偏偏身边还有人不断催促:“督主,怎么办?我们是继续进攻,还是……”
魏荀死死盯着城楼上方,听着身旁的人喋喋不休,蓦地恼怒:“闭嘴!”
问话的小兵一个激灵,连忙躬身退下,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声。
一时间,周围安静得可怕,只要魏荀一句话,就能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他开始努力回想元彻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努力猜想着,夏清和江山,在元彻心中,到底孰轻孰重。
虽然元彻没有明说过,但作为一个衷心的臣子,即便皇帝不说,他也能猜出一二,但现在,他有些迷茫了。
一个女人,和万里江山,到底哪一个,才最重要?或者说,在自己心里,是坚决忠于帝王,还是忠于被掩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爱恋。
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他迷惘的眼神蓦然变得清明,一把抢过身边侍卫的铁胎弓,弯弓搭箭,锋锐的箭头,直指城楼上被斛律楚邪挟制的夏清。
夏清先是一怔,随即涩然一笑,对身后的人说:“看来,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分量,只能陪着你,一同共赴黄泉了。”
魏荀只是以弓箭瞄准了夏清,并不代表一定会射出,况且只要夏清闪躲及时,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他的这一举动,无疑是在表明,就算杀了夏清,他也不会退兵的立场。
斛律楚邪的弯刀,本虚放在夏清的脖子上,忽然刀尖移动,夏清只觉得脖颈处传来一阵麻麻的刺痛,斛律楚邪的声音自耳畔传来:“事已至此,上天注定,你要与本将同生共死。”
夏清连苦笑都笑不出,谁愿意真的去死,能好好活着,干嘛要去蹚浑水?好死不如赖活,谁都知道的至理名言,但事到临头,往往由不得自己来选择。
夏清抿着唇,也不说话,横竖都是死,说再多的话也是枉然。
但架在脖子上的刀,却始终没有划下,远处,一道明黄疾奔而至,一把躲过了魏荀手中的弓箭。
“都给朕撤退!”他大手一挥,气势铿锵。
斛律楚邪沉沉地笑,虚晃了两下刀刃:“幸好我没有感情用事。”
夏清勾着唇角,“斛律将军也会感情用事?”
他撤了刀,拽着她一路下了城楼,“我本想掐死你的。”
“为什么没动手?”
“因为你欠我一条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什么时候你把欠我的都还清,我就给你一个痛快。”他淡淡看她道。
夏清知道斛律楚邪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如果没有经历今日这一番惨祸,她尚且可以劝他放下仇恨,可现在,她还能说什么呢?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头一次,为自己身为梁人的事实,而感到悲愤。
围困王宫的梁人,在元彻的命令下,尽皆退出了萨拉城。往日热闹的街道,变得空落萧条,再也不复之前的热闹。
危机暂除,可每一个人的脸上,却都带着深深悲伤和惊恐,几个年幼的女孩子,拥挤在一起,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四散逃窜的宫人们,也逐渐聚拢,开始各司其职。
夏清跟随斛律楚邪来到宫殿,看到了正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北狄王。少年失血过多,已处于休克状态,可御医却迟迟不至,少年的脸色越来越差,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斛律楚邪当机立断,冲上去要将少年胸口的箭拔出。夏清匆忙扑上去,拦住他:“不可,这箭不能拔!”
“不拔箭?难道要等他死了再拔吗?”斛律楚邪又急又怒,一把推开夏清。
“不可以!”夏清脚下一个踉跄,还没等站稳,就死死拽住斛律楚邪的手:“御医还没来,这箭是不能拔的,一旦血止不住,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听她说的在情在理,斛律楚邪退回一步,问道:“那要如何?大王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你愿意让我一试吗?”她仰头看着斛律楚邪。
“你?”斛律楚邪惊愕。
“是,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让我一试。”夏清定定看着他,漆黑的眸如两团灼灼火焰。
没有犹豫的时间,随着鲜血的流失,少年的生命也在一分分消逝,斛律楚邪那双深邃的眸子,似要看进她的灵魂中,良久,斛律楚邪终于下定决定,道:“好,你去一试。”
夏清迈出一步,走到少年身边,身后,斛律楚邪又冷声补充,“如果大王死了,你就一同殉葬。”
夏清回头,绽开笑意:“这个时候威胁我,你觉得合适吗?”
“你有得选择吗?”斛律楚邪蔑然道。
夏清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转过身,将浑身是血的少年扶起,转身道:“给我一根细长的带子。”
斛律楚邪立刻命人去寻,不到片刻,便有宫人捧来几条束腰的衣带。
夏清取过,将衣带连接在一起,一圈圈绕在少年的胸腹,斛律楚邪见状,又惊又怒,一把紧捏住她的手,“你想做什么?想要勒死大王吗?”
夏清强忍着手腕的痛楚,扬眉道:“既然你选择相信我,为什么还要怀疑?”
斛律楚邪冷冷看着她,又看了床榻上眼昏迷将死的少年,淡色的眸子中,有艰难的挣扎之色一闪而过。
默默松开夏清,他退后数步。
“将军,她是梁人吗?”一名站在姐姐身后,只有六七岁的女孩,看着夏清怯怯地问。
斛律楚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