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纵然他现在贵为太子,其实也不过是悬在了父皇的一念之间。身处皇宫,如履薄冰。父皇的一念之差,便可以轻易地将他打落高台,从此万劫不复。
“这么说……”宫小柒用手指挠了挠下巴,微微有些错愕,太子一般不都是最受宠的么?为什么眼前这个听起来似乎很落魄的样子……果然得不到父爱的孩子心理会变得阴暗。不过话又说胡来,自己那个太子当得,才是最“笑话”的那个吧?“是皇后娘娘逼你来的?啧啧啧,皇后娘娘还真敢放手一搏,她就不怕你一不小心死翘翘么?”
夜允殇抬眸看向远方的水面,黄昏时分斜阳映红,照得波光粼粼的水面一派蜜色暖调,然而他却只觉得一阵心寒。
“母后……也是迫不得已。”
虽然夜允殇心里想得比谁都明白,如果皇后不孤注一掷,那么她绝对坐不稳后宫之主的那个位置,即便他上岛修习九死一生,也只不过是增加了一些筹码而已。但是这样的明白毫无用处,他只知道,宫墙之内……从来就只有尔虞我诈的残忍。他的诞临,也不过是母后为了巩固后位的一种强而有力的手段,表面上看起来温情脉脉,实际上却是冰冷凉薄。
“哎,可怜的孩子……”宫小柒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夜允殇的肩膀,一副我见犹怜的表情,“很多时候看得太明白,并不是件好事。”
宫小柒说这个话的时候,琉璃般的眼眸中没有一丝神采,空洞昏暗得如同整个世界都寂灭了一般,然而只一瞬,两只乌亮亮的眼睛又笑眯眯的弯了起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说起‘太子’这个称号,有谁能比我惨的?至少你现在还能呼风唤雨一掷千金,哪像我,在宝座上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踹了下来,连宝座都被碾得挫骨扬灰了。跟我比起来,你就知足吧!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嗯?嗯嗯?”
那丝寂灭一闪即逝,夜允殇以为那是错觉,但同时,又觉得十分之真切。
凝眸望着眼前这张高高扬着下巴的小脸,神采飞扬嚣张跋扈,却是找不出任何一点阴郁的迹象,在阳光的照射下明媚得晃眼。这一路过来,几乎每个人都狼狈不堪衣衫破败,可眼前这个连自己肩膀都不到的小奶娃,却是干干净净,连头发都没有乱。一开始他只当她是侥幸,但是现在,他不再那么认为。
“那么你呢,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
“一定?!”宫小柒笑嘻嘻地伸出食指在夜允殇面前晃了晃,“我没有说一定要来啊,娘亲说这里很好玩的,我就过来凑凑热闹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么……”
吊儿郎当的调子再加上一脸玩世不恭的表情,如果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夜允殇绝对一脚就踹飞她了!
好玩?凑热闹?
呵呵……
如果说莲花岛是个好玩的地方,那油锅就是个泡澡的绝佳去处了!
“当然。”在夜允殇深深的鄙视下,宫小柒又认真又天真无邪地加了一句,“我听说那个什么乱神馆馆主,也就是即将成为咱们师父的那个美得不成人样的男人,是天下第一的剑神欸!好牛逼有没有?作为我这么优秀的弟子,当然是要拜全天下最厉害的人为师了,这样……哇咔咔,如果有朝一日小爷打败他的话,小爷就是天下第一了!欧耶!”
痴人……说梦!
夜允殇忍了很久,才终于忍住没把这四个字拍在宫小柒脸上。
乱神馆主花葬,十岁成名,十三岁在英雄大会上击败武林排名前三的三大高手,且每一战都不超过十招!从此奠定了他在武林中的至尊地位,剑法快如雷电,无人能及,且在十六岁之后,便再也没有人看见他拔过剑,只消抬手扬袖,便能劈出最致命的剑气,令人挡无可挡,令观之者惊以为神。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向籍籍无名的乱神馆得以在短短一年内扬名朝野,孑然独立在正邪两道之外,又能与朝廷官府交善的原因。没有人会不自量力地挑战这样一个神话中的神话,就算有,也早已成了乱神馆主剑气下的亡灵,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也没有人会放着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置之不理,若能拉拢自是最好不过,若是不能,也必然要与之亲近亲近再亲近!
所以说,宫小柒这一番热烈激昂的“豪言壮志”,任谁听了都是一个莫大的笑话,夜允殇不拍个鞋版在她脸上已经是很抬举她了。
宫小柒不是迟钝儿,夜允殇目光中那种毫不掩饰的嘲讽她完全可以感受到,本来她也就是随便说说,可是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被人用这么极端的眼神看轻过?!
就连僵尸脸那么目中无人的一个男人,都不得不承认她的天赋和能力,他夜允殇……竟敢小看她?!
哼,迟早有一天会亮瞎他的钛合金狗眼!
所以!宫小柒就此决定了,一定要让花葬成为她的手下败将!她要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成就这个时代最不可逾越的神话!
看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夜允殇竟觉得有些好笑,宫小柒一向都是笑嘻嘻的没个正经,这还是头一次露出如此严正的表情,跟那张稚嫩的小脸搭起来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喂,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哼!”宫小柒扬起下巴,轻蔑地瞟了他一眼,“走着瞧!小爷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好啊,我等着。”夜允殇虽然深谙韬光养晦之道,然而终究是少年心性,更何况对方还是这么一个非常让人有打压冲动的嚣张愣头青,闻言当即较了真,“给你十五年时间,如果你不能打败他,那就乖乖跪下来给本太子叩三个响头,连说十次‘我是呆瓜’。当然,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