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就算不能在一起,他们至少还是可以成为要好的朋友,就像以前一样,是亲密无间的伙伴?!
可以吗?
可以这样想吗?
王熙羽闭上了眼睛。一切光明都在这刹那之间闭合、泯灭、消散——他不能够像以前那样喜欢她!
老天爷,为什么让他能够回来,回到她的身边,看见她的欢笑,感受她的喜乐……这样的安排,是幸运?
还是残忍?!
窗外的天色,愈加的浓漆黑暗,凝重得宛如他此刻的心情。
蓝色的伞,黑色的衣衫,走进了透明的雨幕。
计程车在“天然一生”公司所在龙星大厦旁停下——
他忍不住还是来了,像以往一样担心着她。他们也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面,呆会儿见着了,要说什么?还能像以前一样无拘无束,畅所欲言?还是互相避忌着,要言不由衷?!
一丝落寞,终于从他眼眸深处毫无保留地透露了出来。日夜无休止地,一个人忍受着的事情,在这无人的地方,攻破了他努力维持的防线——犹如秘密戳穿了那一层单薄而欺人的糖衣纸。
王熙羽苦涩地笑了。
心里这一刻,只想冲着大马路疯狂的大喊:喊掉所有的伪装,喊掉所有的悲伤,喊掉所有的隐瞒。
那些自欺欺人的冷静,只是在无时不刻地提醒他,那内心深处满涨的,快要不能自持的忍耐,令他几欲崩溃,几欲妥协。
偏偏,他却不能允许自己失控!
熟悉的身影,自龙星大厦里出来。
王熙羽整理了情绪,他正要迎上去。一把伞张开,却是遮住两个人,那人身材高挑,秀发保持着一惯的美丽度。他是优崇希!
他忘了!
月芽身边已经出现了另一个保护她的人。
王熙羽在阴影里站住了脚。他不能过去,如果过去,一切都会变得难于说明,一切都会因为他的出现而受到破坏!
他是不宜露面的人。
浅棕色的眼眸定睛地凝视着那不远处的人。心在一步步地向她趋近,脚步却宛如踏进了凝固土,再也不能移动。雨水,凉冰冰地泼在脸颊上,一条条蜿蜒的水痕落下来,落下来,浸进黑色的衣裳上,竟半点也看不出痕迹。
只有,伸手去摸的时候,才能发现那里已经湿透了……
“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今天会下雨,要带伞的吗?”优崇希悦耳的声音冲进耳幕,明显得带着轻微的责怪。
是爱惜的味道!
“谁说你的话,我就一定要听啊?”欣月芽回嘴道。眼睛瞪着他,就是不服气。
“好,好,好,那现在一起淋湿了,心里爽了?”优崇希揶揄道。
欣月芽往伞外一站,说道:“我不要你的伞,你自己撑就好了!”
优崇希咬牙,把伞往她头上一遮,委屈的说道:“好,是我败给你了,你全对,我全错了!”
“哎哟,说得这么酸溜溜的,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欣月芽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口气倔强。似乎非要他里里外外都服帖,那才叫满意。
优崇希不说话,只把雨伞帮她挡住风雨,自己倒是淋湿了一大半。他冷冷地看着街道上的车辆,随时准备招手叫计程车回去。本来,“天然一生”公司让司机载他们回去,欣月芽小妞却莫名其妙地拒绝别人的好意。
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欣月芽乌漆的眼睛,悄悄地四处张望。是她的预料错了吗?熙羽真的在逃避她?
这么多年的友谊,对爷爷的承诺,就这样画上句号了!
心中深长地一声叹气。
眼眶一酸,忍不住就要把这些日子来压抑的情绪发泄了出来。
王熙羽连人带伞隐藏在黑暗里,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二十次的迈步。他就像一缕见不得光明的鬼魂,只露着无声无息地目光,轻轻地去将她包围,展开宛如双臂……
清秀的脸上浮现起一层淡淡的苍凉,那苍凉如同这雨夜里的湿气,漫延开来成了一湖碧绿的水。
水温冰冷,缓缓地将他整个人从下自上的淹没了过去,呼吸越来越缓慢,心脏越来越窒息,呼进去的全是不能令人生存的水……里里外外的包围住,不能挣扎,也不能逃脱。
他只能在水里面往下坠,沉到那一个看不清未来的世界。
水底下,等待着他的也许是一场忍耐的痛苦;也许是一场奇迹的救赎——
“你快站进来一些吧,都淋湿了!”欣月芽终于发现了优崇希的牺牲。她嘴里总是好强,其实心里有一块柔软的地方,从没有向别人打开。
而她本想向他打开的人,却用那样决绝的行动,拒绝了她。
她主动地靠近优崇希的身边,低头说道:“经纪人病了,我一个人怎么应付工作!”
优崇希会意地一笑,撑伞的手臂绕过她的肩头,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一些。鼻端轻嗅着她身上的清馨,心中感觉到温暖的味道。幽黑的眼睛,也因此变得特别的明亮,闪烁着俏皮的光芒。
有些事情纵然不说出来,也能感觉得到。
他的手臂并没有触碰到她的肩膀,心上倒是莫名的轻颤。
互相的气息,缓缓地融合了在一起。
这样可怕的雨天,这样自然的维护……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安心,很笃定,任何事情她都无须去猜测。因为,他的一切都表现得明明白白,没有丝毫掩饰地袒露在她的面前。
欣月芽的心里,微微地藏着笑,忽然就起了一层水雾。她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
久等的计程车恰恰就来了,停在他们的面前。
优崇希护着她打开车门,催促道:“赶快上车!”
欣月芽回眼往他一瞪,似乎有些尚待发作的怨气。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发现竟是那么的冰凉!
她心上一颤,急忙转身钻进了车厢。
优崇希收了伞,坐了上车,吩咐司机道:“去圣英学院!”他忍不住浑身一个颤抖,喷嚏都差点打了出来。
“回去,要洗个热水澡!”欣月芽忽然说道。眼睛却是看着车窗外,尽是白茫茫的雨,什么也看不见。
“哦!”优崇希翘唇微笑,乖乖地应声道。
脸庞上的笑容,宛如阳光般散发出来,灿烂得,耀眼得令人睁不开眼睛——
欣月芽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瞧着。心里暗道:还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家伙!却不发现,自己的眼睛也同时笑弯了,像两抹月芽儿。
看着车顶上的昏黄灯光,消失在长街外。
王熙羽的身上已经丝丝地透着凉气,双脚依然如泥雕般静立着,没有半丝的移动。
过了许久许久,一声叹息轻飘飘地逸了出来。微颤的声音,带着他不稳定的心跳,溶化在这场大雨里。
心里有个声音在问:崇希,我可以将月芽交托给你吗?你会一直好好的照顾她吗?
无论以后她遇到什么困难,你都会帮她解决吗?
无论以后她有多任性,多顽皮,你都会包容她,谅解她吗?
你会,一直地,一直地爱她吗?
每问一句,心就使劲地疼,一下强烈于一下。乃至曼延到整个左肩,整个左肩的神经,也似乎瘫痪了下来,使不出半分的力气。
眼睛开始迷蒙,只能隐约地意识到灯光。他招了招手,勉强地收了伞,摸进车厢。闭眼说道:“麻烦你,去君普医院……”
右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盒子,喂了自己两颗药,硬咽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应该控制情绪的,偏偏办不到——
世上的事情,总像是纸包不住的火。秘密总有被揭穿的一天——
圣英里又来了大新闻。
这条新闻,是关于法律系里的某一个人。
“啊,怎么会这样?”
“我就说见过他嘛,你们偏不信!”
“那极地动物的家伙竟然那么有钱……”
“那是以前的事了!”
“你们不要诋毁偶的偶像,就算他现在没钱我也一样地爱他。”
“你少来了,恶心死人!”
“咻,他来了!看他平时老跩的,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哼哼……”
“……”
越寒伊在众人奇异的目光中,一如既往地走进教室,找了一个比较安静的位置坐下。从背包里掏出书本、笔记本和笔,然后翻开书看,等待教授的前来……他的这一切动作都看在别人的眼里。
宛如一个被无数聚光灯照射着的明星,他却也淡定得一如大气的腕儿,随意自若地应对着别人的好奇与探究!半点也无需做作,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了,那种闲适高雅的姿态,那种处乱不惊的目光,引起众多美眉心中的惊叹!
眼光,更是齐唰唰地擦过来……
薇玎灵坐在不远处,也忍不住悄悄地转眼偷看他……越寒伊乍然抬头瞪着她,眼神凌厉!
喔!
只准别人看,就不许我看?奇怪了!
薇玎灵朝着空气轻哼一声,更是使劲盯住他看。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强强对峙了将近十秒,才各自转回头去,各自看书。
教授在上面讲授法案。
薇玎灵在下面分析“案件”,根据某同学带来的杂志报道:越寒伊是跨越国际的德莲连锁超市的少东,之前一直在国外念书,还没有接管他老爸名下的业务。而路一烽竟然是他的姐夫——他的姐姐却在一年多前的交通意外中过世。
现在的结果是,德莲企业因为欠资而宣告破产了!
所以,他这个有钱人落难成了穷小子。
早就知道他的背景不会简单!
德莲,那可是世界五十强的企业,怎么说破产就破产了呢?
薇玎灵眉头深锁,连下课铃响了也不知道。一个人在教室里白坐了十分种,才发现都没人了,越寒伊更是早已不知所踪!
那小子还好吧。
薇玎灵的好心肠又在涌动,她沿着第一次撞见他的那条小道找去。果然,看见他孤单单地身影坐在湖边,也不知道在对着什么出神。依然是艳丽的夕照,软柔的垂柳旁,他的眉目间多了一分轻愁。
真看不惯他这个样子,平时跩跩的,显得有活力多了——她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留意他?!
“你来了!”越寒伊瞧也没瞧,径直说道。仿佛料定她一定会找来的一样,说不好还是故意在等她出现。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薇玎灵就是不服气,凭什么他总是一付高人一等的模样和语气。
“像你这种鸡婆的女生,不来才怪!”越寒伊抿唇轻嘲道。眼睛里泛着一抹可恶的笑意。他干脆仰身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袋后,一付悠然自得的姿态,宛如对谁也显得漠不关心。
鸡婆的女生?!
薇玎灵瞪眼,正想要说:我只是不小心路过而已!但行动却是在他身边坐下,清了清嗓子,问道:“你……还好吧?”
“有什么不好!”他就是拒绝别人的关心,凭什么他就要接受?刺目的余晖使他半眯着眼睛,看向随风摇摆的柳枝。
“唉……”薇玎灵长叹一声,故意拉得老长,好象很有感慨似的。说道:“你们男生就是喜欢装酷装MAN,心里的事情就算是堆积如山,也不会去找人倾诉,找方法发泄,所以,心理病患总是男的比女的多!”
“听你的语气好象老有经验似的,不过,男生的心事是不会对一些不关要紧的人说的!”越寒伊闲悠悠地说道。眼睛里闪着一丝透明的光亮,映着霞色,特别的绚丽。
薇玎灵心里轻轻一颤,装作不经意地问道:“男生的心事,只会对他最重要的人说吗?”
越寒伊转眼瞄了她一下。轻轻摇摇头,回答道:“对他最重要的人,更不会说!”
“为什么?”薇玎灵不解道。
“因为男生都不想他最关心的人为他操心,他宁愿自己去解决掉!”越寒伊有问必答。
“原来是这样!……你们男生就是好逞强,自己的事情自己扛?”薇玎灵微微地一笑。原来,她什么也帮不上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吗?
“也不是你想的这样,男生也会找人倾诉的,关键是那个人要值得信赖!”越寒伊闭上眼睛说道。
值得信赖?
薇玎灵眼睛一亮,笑了起来。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值得信赖的人,在男生心目中通常是属于什么位置?”
身旁却没有人答话。
薇玎灵转眼一看,这家伙竟然好象是睡着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