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飞机设计的一代宗师徐舜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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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厄境中的真情(1)

难得的宁静

在一所的九个月中,徐舜寿保持着给妻子写信的习惯。在那个非常特殊的时期,他几乎只有一个可以倾诉自己心声的渠道,那就是通过信件与妻子交流。这些信在****中被造反派组织抄走,运动结束以后归还。现在保留在宋蜀碧处的共计57封,宋蜀碧回忆:

“他被揪到沈阳的时候,还给我写了100来封信。现在就是这部分信留下来了。为什么呢?603所抄我的家时抄走了。老徐从沈阳回来的时候,把我写给他的信都烧掉了,一封都没有带回来。我在信里告诉他十所的一些情况,他都烧了。但是他给我的回信我没烧,我没有这种脑子,然后就被他们抄走了。到后来,****以后还给我了。”

在****狂澜波涛汹涌的1966年6月至1967年的3月间,一所的招待所里,徐舜寿忍受着孤独和寂寞。

“又是厂星期天,天阴,比较冷,未进城,孤坐室内,计算着来此已11周,77天了。仍每天自己看书,没有一个人找我谈一句话。”

(1966年9月8日)

“又是21日了,离家整三个月了。第一个月比较紧张,看大字报,写材料,开过三次小会。而以后则好象是‘搁浅’了,表面上很平静,偶有几张大字报,但无关紧要。外面是轰轰烈烈,变化多端,而我则时常孤坐室内,心情好时可细读主席著作,但有时心情却不好,这周便是这样。总想,这样搁浅要搁到什么时候呢?看来,这里对我的问题好象是‘进退两难’,‘无可奈何’。”

(1966年9月21日)

“今天是10月1日,院子里人少极了,中午广播停以后静如午夜。好在我是不爱热闹的,也是善于孤独的人。”

(1966年10月1日)

“今天又是厂星期日,和二号那天一样阴,节日的招待所安静得出奇,坐着看书,可以听到怀表的的答答的声音,可以听到蚊子在耳边哼哼。”

(1966年10月6日)

“星期日,招待所又安静得出奇。院里来串联的一批同志和六所一批同志走了,只剩下几个人,又下雪,降温,所以更安静了。这是今年初雪,但很大,下了大半天,积累了两三寸厚,窗外的小冬青树上都盖满了。到傍晚才放晴。天气预报说要降温,最低温度到零下七度。早上将连续有冰冻。前几天,在深秋的阳光下,景色还十分富丽,树叶有的是棕色的、紫酱色的、还有金黄的、红的,尽管天气并不暖和,但我每天下午仍在外面散步,晒太阳个把小时。拔草是早已无草可拔了,所以就散步,看小字报,也去传达室看报。”

(1966年10月27、31日)

“星期日午后,招待所又静如止水,安静得出世一般。”

(1966年12月22日)

在这“出世一般”的环境中,他用给妻子的信记录下自己内心深处的思想、感情和几乎每一天的活动。

共产党员的真诚

一个人的精神境界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但一个人对于金钱、财富的态度却必定是他思想道德的重要基石。从他的信中,我们知道了,他每个月上缴的党费是50元,占他月工资的六分之一强,相当于大学毕业生转正后的一个月的工资。他在信中多次提醒妻子代他交党费,而且告诉她,在运动以后,还要多缴一些。

“今天想到是月底了,所里又是发工资的时候了,请你在拿到工资后,给我代交党费(仍交50元),小组长你不认识,可请刘平南代转。这次离家时走得匆忙,没有想到这件事(以后都按月交50元),故函告。”

(1966年6月27日)

“党费每月仍在交否?别忘了按月交。”

(1967年1月5日)

“党费仍照旧交,每月50元,等运动过了再考虑多交些。”

(1967年1月19日)

1964年,按照中央军委决定,徐舜寿等一批工程技术人员穿上了军装,徐舜寿被任命为技术上校。1966年,他们又按照上级规定,脱下了军装。对于转业费的处理,徐舜寿给妻子的信中交代:

“13日来信收到,转业费可交党费。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1966年8月17日)

他的生活是俭朴的。离家5个月后,他的棉衣袖子破了,要自己补。他告诉妻子,“棉衣袖子破了,可寄一块料子来,如包裹已寄,则从碎料头上多拆一些线,夹在信中寄来。(11月20日)”给自己心爱的小儿子买了一个书包,他问妻子,“小三书包合适否?这次质量不坏,就是贵,¥2.70,还要否?(10月1日)”在另一次询问妻子意见时,他对四毛多钱的一种线也表示“就是贵”。

“前天进城,看见有一种天津的轴线,是锦纶丝的,买了一轴,不要票,强度特别大,很好。就是贵,四毛多钱才180米。有灰、淡棕、白三种,你看要不要多买些?如要,可来信。”

(1966年10月24日)

他对组织、对同志,则慷慨大方,从不计较个人得失。龚国政回忆:

“我记得几次到西安去开会,还有司机一起去,吃饭的时候他总是给(司机)五块钱,说,你自己吃吧。那时候五块钱很值钱了,因为我的工资才65.50元嘛。他对下面的同志是非常好的。我、张树祥两个人跟他到北京出差,那时候不像现在一样,中午哪个单位给你管饭呀什么的,没有这一套,所以到北京以后,怎么办呢?(他说)‘走,我们去撮一顿。’因为他觉得我们生活比较艰苦,所以每次吃的时候都是点很多好菜,我们从来没吃过的菜,都他付钱。他的保留工资可能是300多块吧,他有补贴,人民代表有车马费,他在这上面不计较的。但他自己的生活非常节省,他不是豪华的,他自己的衣服破了自己补。这点我是亲眼所见,而且他外出时穿的西装都是原先保留的西装。没有做过新西装。有一次这个西装破了个洞,我说我给他补,他说你不会补。他是怎么补的呢?他是用裤子里面边料的线抽出来,按照织布的方法织补好,织得几乎看不出来,因为那种衣服都很高档。他自从到我们这里来以后,老实说没有做过一件新衣服。在钱的方面,他自己很节省,对我们这些下面的人,从不斤斤计较。”

他在家信中写到对中央的方针、政策、路线的认识,以及对自己的无情解剖。刚回到一所,面对铺天盖地的大字报,他的态度很诚恳、也很豁达:

“这几天我已自己在准备做检查了,同时也在读社论和主席著作,深感过去对这次**********的理解是很肤浅的,也是尚未触及灵魂深处的。当然,即使是现在,理解也仍然是不够深的,有待于彻底自我革命与运动深入开展。”

(1966年7月3日)

“这次反权威、反资产阶级代表人物、反一切牛鬼蛇神对我的教育的确很大,应该从1949年起,至少是从1956年起彻底清算自己一下,把所有错误倾箱倒柜而出,在阳光下晒一晒,批判、斗倒、斗垮,不使其再有影响。”

(1966年7月13日)

“我还是有信心可以检查好的。充分相信群众,完全相信党。这是最根本的两条。还有是自觉自愿的革命。这也很重要。”

(1966年7月19日)

“对我来说,当然要从**********的精神,把自己的错误缺点再深入认识一下,对世界观的问题再挖一挖根,批判得深,这样改起来才有力。这点还要更深入地读一读有关主席著作。最近读新民主主义论,关于20年代、30年代的文化,有较深的体会:1927—1937年是中国辛亥革命以后反动统治最巩固的一个阶段,而这正是我初中、高中、大学的时代,受的教育就是奴化加地主封建教育,影响是很深的。有好些错误都可以追溯到大学、中学时灌输的世界观。”

(1966年8月9日)

他的态度是实事求是,坚持真理、修正错误:

“我自己的态度是:是自己错的,一定深刻检查,要提得高,提到世界观,提到旧社会的联系……但不是错的,一定要实事求是。1959年底的检查没有搞好,后来甄别没有搞好,有部分原因也在于没有完全实事求是。”

(1966年8月25日)

“我带的一个本子,第一页上就抄上7月21日人民日报社论‘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中这一段话:‘无产阶级**********发展之迅速,对不少人说来是缺乏思想准备的。每个共产党员都应该在这场运动中,在群众斗争的烈火中经受考验。他们应该用自己的行动,证明自己是人民群众的忠实勤务员,证明自己是确确实实地把******同志的教导当做一切行动的最高指示。’斗争愈是尖锐复杂时,愈要独立思考,要活学活用主席著作,照十六条,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绝不可人云亦云。”

(1966年9月3日下午)

他对组织、对同志、对待大是大非的真诚,贯穿于整个**********始终,也贯穿他的一生。

渴望工作

在这一段特殊的日子里,徐舜寿认真地学习和消化党中央的精神,他一遍又一遍地听、学人民日报的社论和评论员文章,对照着《******选集》中的文章,他以党中央、毛主席的指示为准绳,一次又一次地来修正、校准自己的思想和认识。

他没有停止工作,在认真写下对自己科研设计思想的反思、批判的同时,他还在做着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