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厉锦琛今晚过来,就是为了来报女儿的仇。
之后,易振海的声音变得颤抖而恐惧,他还在死撑,还抱有一线希望。
厉锦琛神色冷漠至极,始终不动如山。
反衬得对面的易振海,越来越不镇定,渐渐就失去了最初那种泰然自若的模样。
贺英琦握拳击掌,“早知道,就该让琛哥来审。我听说,当年琛哥对付那些毒贩子,手段可有一套了。现在那里的老人听说孤狼的名号,有吓得立即缴枪的呢!”
温泽笑着点点头。
审讯员虽然觉得不妥,但见着情况没超出规定,也只能由着厉锦琛了。
另一方,易素素在天蒙蒙亮时,被宪兵的人放了出去。
易修平紧盯着妹妹,不让易素素乱跑。
而那时候,一扇门打开时,走出来的却正好是周玲。
“妈——”
易素素立即跑上前,易修平也没有再拦而是紧随其后。
“素素,你们怎么还在这儿。这儿没你们什么事,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快回家去。”
“不,妈!”
易素素就像被针蛰到一般,惊叫起来,目光惊痛地看着母亲。
周玲却是一笑,抚着女儿的头,一口的宽慰,说,“这事都怨妈,是妈太没定力。和你们无关,跟你爸爸也没关系。他忙着工作,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妈妈,回去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吧!”
说完,她就要跟着宪兵走了,走去的那个方面传来了铁门被拉开的声音。
易素素被易修平拉着,那力气之大,她觉得自己的手都快断了。她哭了一晚,眼睛也肿了。她挨不过兄长的肯求,不是勉强应下了。可是,看到母亲那模样,心里就怎么也割舍不下。
最终,周玲被关了起来。
几日后,周恺给兄妹两送来了宣判的结果。
“表姨担下了所有罪,于美萝和曾美丽也没有再上诉。鉴于曾美丽的情况,还有那个逝去的婴儿。情节非常严重,表姨她很可能……”
死刑?!
易素素的指甲不自觉地陷进了肉里,“妈妈她……”她想要尖叫,可是碍于哥哥在场,只能强自压抑下来,泪水汩汩地往外淌,心里的一个念头也悄悄发了苗。
到周家的路上,兄妹两都沉默不语。
开车的周恺从观后镜里偷瞄一人坐在后面的易素素,心里也直找鼓。
之后,周家的人也对此事缄口不言,只叫兄妹两节哀,为周玲准备好后事儿。
易素素悄悄地收拾着母亲的行李和东西,就看到了一张全家福,那是她上大学时,父母亲兄长一起送她到大学学校门口照下的。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可是才过了四年,一切都变了。
这一晚,她辗转难眠,脑海里翻来覆去想的全是父母亲的事。
突然,她手机传来了短信的声音,她接过点开一看,竟然是一个微信视频,而且显露出来还是父亲坐在审讯视的画面。她心头一跳,还是点开了看。
里面播放的,正是易振海之前努力推脱责任,为自己洗白,将一切过错推到妻子身上的供词。
易素素越听,越觉得难过,越听越忍不住心中的怒意,不甘。她猛然又想起母亲在最后一面时,那样任劳任怨的模样,想到了很多。
她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的时间,比起父亲要多得多。她也更了解自己的母亲是个心肠很软的女人。之前,她好几次想跟曾美丽对干,想把曾美丽干脆打流产了,只要人不死,就成。她性格里的狠,也许是遗传自父兄的。可是,母亲的优柔寡断,也是显而易见的。
她不觉得母亲有那个胆量去杀人,或者给人下毒。反而是父亲和兄长……还有自己。若非如此,之前母亲也不会总拦着她,一拖又拖地总是想找曾美丽谈判。若是要杀了曾美丽,又何苦谈判呢?!要是早知道毒死人就一了百了,那她干嘛还陪着父亲待在这帝都,难道……
而今听到这段父亲的供词,她是真的明白了,其实一切都是父亲指使母亲去做的。父亲从来不出面,母亲一直在前头当炮灰。若是事发了,还有母亲当挡将牌,揽走一切过错。而以母亲爱父亲的程度,这种情况根本……
如果她骨子里真就像父亲和兄长一们狠心自私,只求自保的话!
易素素一下子跳下床,穿上了外套,就冲了出去。那时,周恺刚好在走廊上,两人对上一眼。
“你(你)……”
却是异口同声。
最后,易素素为母亲上诉,并在法庭上极力地为母亲辩护,并且供认了自己当初拉曾美丽下楼的故意伤害罪。
法庭上,易振海整个人也垮了一大截,整个审讯过程,他都在不断地搔抓身体,他的后颈脖子上都是血糊糊的指印儿。
而周玲仍然坚持,所有的罪刑都是她一人所为,与易振海无关。
易修平全场沉默,没有为家人申辨过一句话。
于美萝和曾美丽的供词,让庭审人员屡屡咋舌。因为,曾美丽甚至把易振海身体上的私蜜特征都说了出来,气得易振海竟然当场喷血,大叫“救命”。还拉着前来急救的医生说,他一定要去亚特帝国治病,否则他必死无疑。
这一口血,也彻底卸去了易振海的所有伪装和假面具。
法官判延后再审,易振海极度怕死,大叫着说愿意供认所有罪刑,只希望帝国能看在他以往做的贡献上,留他一条命。
正在这时,检察官又送来了一批新的资料,并且还带来了七八个人到场。
“法官大人,我这里有来自两个家庭的上诉,控告易振海买凶杀人,利用周玲的职务之便,制造自然死亡。这里是我们收集的所有证据,请各位过目。”
正拿着氧气罩直吸气的易振海见到了其中的几个老人后,双眸大瞠,不敢置信。而同时,里面几个人却也认出了他,有个女人在看了曾美丽好半晌,顿时泪如雨下,失声痛哭,冲到了易振海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吼起来。
“我的丈夫就是那样子死去的,我的丈夫死的时候,就和那个女孩一样。全身的器官癌病变,我们一直没查到原因,我们以为那就是他的命。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易振海你这个伪君子,该死的伪君子你竟然骗了我们三十多年,三十多年啊——”
易振海呆呆地松开了手上的扬气罩,瞬间明白了厉锦琛当晚那冷戾至极的眼神。那是死也不会放过他,一定会为女儿报仇的眼光。
在一扇门外,厉锦琛和姚爸爸将里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
最后,两人相顾一眼,同时沉默地离开了。
胜诉了!
坏蛋终于得到了他应有的下场。
这晚,在易振海即将关入军事监狱,等候行刑时,姚爸爸来了。
易振海正不住地搔着身上的痒痒,对着镜子看到自己身体上的病毒扩散得比他所知的还要快好几倍,他惊恐得不得了,但又没有办法,只能将医生开的外用药往身上涂,减轻病痛。
虽然帝国法律是优待罪犯的,但是,也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照顾得细腻得体,他在死前要受的罪,绝不会比曾美丽差多少。
听到门开,他的第一反应仍是冲出去求助,要人请医生,还老叫着要请亚特籍的医生。
而两个士兵只是把他拖了出来,送到了会客的房间。
那里,姚谦正负手而立。
“你……你是来……”
姚谦转过身,目光淡淡地扫过易振海此时的狼狈难堪,看到那双露在外的手,血糊糊的一片,已经生着脓泡儿。
易振海立即激动地挽起了袖子,大吼,“我这个样子,你们现在满意了。姚谦,你不过就是养了个公主女儿,得了个高官女婿,否则你能斗得过我吗?!你就是个懦夫!”
姚谦说,“易振海,你会有今日,无非因你为你的贪欲。当初我调到帝都来,你若放下过往不与我为敌,不故意害死我的小孙女儿,萌萌的亲生女儿,还用了同样的方法,我根本不可能发现什么。可是你竟然如此惧怕我,怕我与你同事,争夺你的权势地位。你如此残忍,竟然连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过——”
砰——
向来的老好人,姚爸爸,竟然怒起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易振海的脸上,打得易振海后退连连,摔倒在地。
“这一拳,不是为我自己,只是为我那无辜死去的女儿,和萌萌的女儿,我的孙女儿。”
“易振海,你真是死有余辜!”
一个月后。
未到死刑执行日,易振海就被自己病毒中的恐惧模样给吓得自杀了。
四个月个,即隔年的春天,曾美丽也走了。走时她即后悔,也满足了,因为她最憎恶的那个男人死在她之前,并且她也知道自己并不是易振海的亲生女儿,父亲其实是曾强。
曾强在外逃亡,最终还是被人抓了回来,见了曾美丽最后一面。
于美萝并没有原谅曾强,而她从周玲那里敲诈来的钱,也大半交了公,独自一人离开。马涛却悄悄留下那笔钱,送去给了于美萝。
三月,夜,帝都北郊墓园。
两个男人,默默地站在一座小小的墓碑前,许久,未置一言。
老人将怀里的一双小鞋,放到了墓前,双眸垂泪,长长叹息。
身形高大的男人则将一束漂亮的小白花,轻轻放在墓前,伸手抚了抚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人,看起来很小,却有一双极为灵动的大眼睛。
男人低低地呢喃着,“豆豆,爸爸帮你杀掉了恶龙。你在天堂要乖乖的,等着,爸爸妈妈,一定将你重新接回咱们家。好吗?”
良久,只闻夜声如絮,如泣如叙。
两人从墓园出来,同时接到了来自两个女人的电话。
“爸(老公),你们跑哪里去了啦!快点回来,吃汤圆啦!”
今天,可是万家园圆的元宵节呢!
“我(我)马上回来。”
两人相视一笑,立即上了车。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也许,人生必然会有些缺陷,才不愧于今夜——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