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村经人介绍来到动物园上班,虽说待遇少了一些,但是他觉得很轻松。而司徒甜离开婚介所成了一名幼儿辅导老师,在节假日里辅导孩子们的英语口语。两个人似乎已经开始了他们的正常生活,但,由于捉摸不定的缘分,两个人又奇迹般在这里相遇了。
六
蝉叫声从来都不孤单,那是由无数个个体发出的声音相互混杂交叠而产生的一种有起有伏的磁场,很多人都不喜欢这种声音,因为它令人心浮气躁,有一些诡异,透着那么一点儿持续的疯狂。每当听到这种声音,预示着一年之中最炎热的季节就快来临了。
今年的夏天出奇的热。
00夏天的推理虽然是周末,但动物园里面的游客并不多。一队小朋友打着花花绿绿的遮阳伞穿行在灰白色的墙皮和暗红色的铁栏前面,很像一个个音符,给这个沉闷的上午增添了一点点愉快的节奏。
动物园在市区边缘。正值暑假,许多小朋友和家长一起来参观动物园。陪同在家长和小朋友身边的有一位女老师,二十出头的年纪。
当小朋友的队伍经过老虎的笼子前时,这位年轻的女老师就会指着铁栏里面用英语大声念:“老虎,老虎是森林之王。”然后,小朋友们应和着念出声:“老虎,老虎是森林之王。”当看到熊猫的时候,女老师接着用英文大声说:“熊猫是中国的,中国的熊猫。”很快,走到一个高高的铁栅栏前,里面有山有树,栅栏门口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猴山”,女老师又用英文大声对小朋友们说:“猴子,猴子喜欢吃香蕉。”
这位女老师大概是为了证实一下猴子爱吃香蕉这一特点,她真的从包包里拿出一根香蕉,可就在她试图把香蕉丢进栅栏门里面时,她的举动被身后传来的男人声音制止了。女老师有些尴尬,她知道她的举动把动物园的管理员吸引了过来,她转身试图向管理员解释,没想到的是,当女老师回过头看见走过来的那一名男管理员之后,她脸上的表情就不仅仅是用尴尬来形容了。
“呃……怎么……怎么是……你?”
“是啊,真的很巧。”
“你难道在……在这里工作?”
“嗯,工作一段时间了,这里很好。”
“是吗?”
“是的,起码动物不排斥我,我对动物们友好,动物们一见到我都会发出愉快的叫声。动物比人单纯得多,所以我很喜欢这里的工作。”
谈话中的两个人彼此认识,而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他们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于是,家长带着各自的孩子自由活动,那些彩色的伞不再像一串音符,假如从高处看,更像是散落一地的彩色弹珠。
经过了春天,等到了夏天。
女老师是司徒甜,动物园管理员是木村。这座城市不大但也不小,两个人能够遇上绝对是不寻常的缘分。
春天的时候,木村因为私立学校内部的舆论压力辞职了,而司徒甜也不想再做情感辅导员那种每天戴着虚假的面具才能拿到工钱的工作。
木村经人介绍来到动物园上班,虽说待遇少了一些,但是他觉得很轻松。而司徒甜离开婚介所成了一名幼儿辅导老师,在节假日里辅导孩子们的英语口语。两个人似乎已经开始了他们的正常生活,但,由于捉摸不定的缘分,两个人又奇迹般在这里相遇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我……我让木村先生失掉了喜欢的工作,一直以来我都很想向你当面道歉,可是……可是……始终没有机会……”司徒甜十分歉意地说。
“不可以这么说的,我当时也是因为太冲动了,我也很想向司徒小姐道歉。”
木村挥了挥手,他手腕上的腕表因为晃动滑下来,木村突然放下手臂,把腕表的表带扣箍紧了一些,司徒甜并没有注意到木村多了一个戴腕表的习惯。
树荫下有一把木制长条椅,木村和司徒甜坐在两头,椅子中间空出了很大一段距离。
有人说,经过情感打击的男人容易成长和成熟,看来木村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虽然还是那么普通,但跟司徒甜在一起时言谈举止已经比两个多月前沉稳老练多了。
“事情都过去了,如果木村先生生活得很好,那我也替木村先生高兴。”
“嗯,谢谢司徒小姐关心。对了,那条窄路已经修宽了,照明设备也通了电,现在还有色狼出没吗?”
“最近倒是没听说。”
“那就好,或许真正的色狼已经被警察抓住了。”
“没有……”司徒甜随口说。
“什么?”
“真正的色狼并没有被抓住……”
“你怎么这么肯定?”木村有些紧张地问。
“我有一个朋友是派出所的民警。”
“哦,是这样啊。”
“不过,在那一天,还发生了更加可怕的一件事情……”
“你是说有一个房地产商人被杀身亡的那件事情吗?”木村问。
“是的。”司徒甜点点头,“也很奇怪,自打死了一个人,似乎色狼就从未出没过。你说,这两起事件之间有没有联系呢?”
“你觉得是那个色狼杀害了房地产商人?”
“那倒不是。当天发现尸体的时候我也在现场,而且那个色狼也出现在了当场,很复杂,可以说相当的复杂,我也理不出头绪。我曾经向那位民警朋友打听过,但民警不是刑警,发生了命案,案件内部的事情他也不清楚。总之,我心里一直存在一个大大的问号……”
“那件案子上了报纸,但至今没有一个结论,可以说是悬案吧。”木村看向司徒甜,“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在现场是什么意思?”
“对,发现尸体之后,就是我报的警。”
“啊,怎么会是你?”
接着,司徒甜把当天跟沙悦在现场的经过简单说给了木村听,木村想了好半天,才问:“你是说,房地产商人的尸体就是在动物园附近被发现的?”
“是的,尸体就被丢弃在动物园门口的公共厕所里面。”司徒甜见到木村皱紧眉头,她不解地问,“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如果尸体被丢弃在动物园附近,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很可能知道一些什么……”
“真的吗?请问那个人是做什么的?”
“熟悉他的人都叫他老郑。怎么说呢,他这个人对动物园很熟悉,尤其是夜里,动物园每一个铁笼里发生的一切风吹草动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我们现在就去问问老郑吧?”
“现在不行。”
“为什么呢?”
“因为老郑是动物园资深的夜间看守员,他只在夜里才上班。”
七
“木村先生,你说的那个人每天晚上一个人在动物园里值夜班,动物园是动物的天下,难道他不害怕吗?”
“习惯就好了,动物园有什么可怕的呢?”
“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
“感觉什么?”
“铁窗里面的那些动物,它们既没有发出叫声也没踏出脚步声,但就是觉得它们此时此刻似乎正与我们近在咫尺,我感觉正有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我们看,我的皮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呵呵,司徒小姐,没那么夸张吧!”
就在这天夜里,司徒甜与木村一起来到动物园见老郑,希望能从老郑嘴里得到一些信息,然后告诉陈健,从而帮助警方破案。这就是司徒甜来此的最大目的。
女人有时候的确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拿司徒甜来说,以前她怕见到木村,躲着他都来不及,而今夜她居然有胆子单独和木村在一起,好像也不害怕他有可能是色狼这种事情了。
老郑是动物园的老职工,快50岁了,他晚上守夜白天回家睡觉。老郑这个人对于工作勤勤恳恳,从来不会敷衍了事,这一点倒是和木村的性格很接近,所以,木村和老郑不但谈得来而且两个人还成了朋友。
动物园值班室空着,老郑应该是外出巡逻了。动物园挺大的,根本找不到老郑,想见到老郑只能等待。现在是夏天,夜晚比白天更舒适,司徒甜与木村坐在上午坐过的那把长椅上随意地聊着天。
“司徒小姐,太晚了,你要是害怕了就回家吧,我可以送你到家门口,等明天早晨遇到老郑的时候,我替你问问他好了。”
“也好……”司徒甜站起来,眼睛随便朝一个地方看去,她好像看见了什么,伸手指向远处问,“咦,木村先生,你看远处那张椅子上,是不是躺着一个人?”
“还真像是一个人,等一等,让我走过去看一看。”
过了一会儿,木村走过来,对司徒甜说:“没错,那真的是一个男人,大概睡着了,不过那个人不是老郑。”
“你们动物园可以随便放流浪汉进来留宿的吗?”司徒甜立刻问。
“应该不能吧。”
“那为什么会有人留宿?”
“因为这也是我头一次夜里到动物园,我也不是很清楚夜间的情况。”
“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是死掉了?”
“司徒小姐你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他有呼吸的,腹部一起一伏,他肯定图这地方凉快,就睡着了。”
“看上去很诡异,那个躺在那里的人让我想起了之前的房地产商人……”
司徒甜话还没说完,二人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
“喂!动物园已经关门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一道手电筒光线朝二人照过来,木村回头一看,说话的人正是巡夜回来的老郑。
“老郑,是我,我是木村。”
“木村,是你啊,你这么晚还没下班在这里做什么?这位女士是……”老郑的脸上露出微笑,他看了看司徒甜,又看了看木村,打趣道,“这个地方虽然安静,不过不适合约会哦……”
木村低头咳嗽了一声,他打断老郑的话,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特意带着司徒小姐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老郑很吃惊的样子。
“为的是向你打听一些事情。”
“哦?什么事情呢?”老郑问。
“在说之前,我先问你另一件事,那边躺在木椅上睡觉的男人是谁?难道他跟看门的门卫也认识,怎么会被放进来,睡在这里啊?”木村指着那边睡觉的人问老郑。
“哦,你说他呀,”没想到,老郑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说,“那个人是阿东。”
“阿东,阿东又是谁?”木村不解地问。
“阿东是我们动物园的电工,老婆跟他离婚了,带着孩子离开了他,据说是因为房子拆迁问题。阿东暂时没有了固定的地方住,有时候他会来动物园陪我住,可是夏天太热,两个人挤在值班室里即便有空调也受不了,所以他有时候就躺在外面睡。”
“听你这么说,我记起来了,白天的时候,我确实是见到过这么一个人的,但我跟这个电工不熟悉,刚才天太黑,我没看清他的脸。”木村点点头说。
“提起阿东,其实我有一件事情挺对不住他的。”老郑叹了一口气,“今年春天,有一次我突然生病住进医院,就让阿东帮我守夜,没想到,那一晚出了事情,阿东被连累,动物园扣了他不少工钱,然而阿东却没有半点儿怨言。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就更亲密了。既然阿东现在没地方可住,那么就放一张折叠床和我住在值班室里,我倒是乐意有个人跟我做伴的。”
“看来阿东这个人很厚道。”木村说。
“你们刚才不是要向我打听一件事吗?什么事啊?”老郑看了看司徒甜,问木村。
“对,是有件事情,”木村想了一下才说,“老郑你还记得今年春天发生过的一起案件吗?一个房地产商人被人杀死了,至今还没有找到凶手……”
“我知道这个事情,都已经上报纸了。怎么,到现在警察还没有破案吗?”老郑用手电筒挠了挠头发,又问,“你们打听这件事情做什么,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是这样,距离动物园门口很近的地方不是有一间公共厕所吗?”木村说。
“是啊,我值夜班的时候就经常去那个厕所,因为动物园里面的厕所夜里会锁门,这些你都知道的。”
“我现在告诉你,那个房地产商人的尸体就是在那间公共厕所里面发现的……”
“是吗……”老郑僵硬地眨了眨眼睛,顿了顿又问,“是白天还是夜里,是男厕所还是女厕所?”
“夜里9点40分左右,男厕所里面。”司徒甜当时在场,她很清楚时间。
“不可能,”老郑没等木村说完就立刻否定道,“如果厕所里有一具尸体的话,我不可能不知道,因为我每天晚上至少都要去三次厕所,自从门口的公共场所修好后,我可以说是对那个厕所最熟悉的人。”
“是真的,发现尸体的时候还是我报的警。”司徒甜强调说。
“你是做什么的,警察吗?”老郑问司徒甜。
“不,我只是个幼儿辅导老师。”
“那你晚上9点多去那个厕所里面做什么,而且还是男厕所!”老郑的问话令司徒甜脸都红了。
“是这样的,”一向不善言辞的木村替司徒甜解释道,“那是因为当天司徒小姐帮助一名民警执行任务,没想到的是,却意外发现了房地产商人的尸体。”
“哦。”老郑点点头,他依然很迷惑但也不好意思刨根问底,“我真的没有印象在厕所里发现过什么异常,更别说是一具男性尸体了,不过……”
“不过什么?”木村问。
“有一天夜里我并没有在动物园值夜,今年春天的三个月里,只有那一天我没有值夜,你们说,会不会就是那一晚出的事情呢?”
“哦,那么请问你是哪一天没有值夜班的呢?”司徒甜问老郑。
“让我好好想一想……”
老郑掰着指头算了半天,才说出了那个日子,司徒甜一听心里就是一震,因为,那一天正是她与沙悦和陈健发现尸体的日子。
“真的有这么巧吗?”老郑低下头,用指甲挠着头皮说,“为什么偏偏我不在,那里就出事了?还好我没在……”
“那一天你为什么不在动物园值班呢?”木村好奇地问。
“哦,是这样的,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突然生病住进医院,那一晚我就拜托阿东帮我值夜,可是,就在那一天晚上,动物园里面也出了一件事情……”
“还出了什么事,跟发现尸体有关系吗?”司徒甜忙问。
“没有没有,”老郑摆摆手,“绝对跟房地产商人的死没半点儿关系,是动物园内部的事情。”
“到底怎么了?”木村又问。
“猴山你们都知道吧?”老郑说。
“知道。”木村和司徒甜一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