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年“叶大哥”这个绰号,是李琛给我起的。那时,虽然我已经选了文科,但是我的理科还是很好。而且说实话,高中三年我的理科一直都不差。很多男生都比不过我,包括他。
这样的我,按道理来说,应该有着男生一样聪明理智的头脑,所以李琛才会冠以我“叶大哥”的名号。
但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呈现出狂热的,爆发式的感性。在我把自己彻底蹂躏成一坨后,我曾想,那样的我,在李琛的眼中,究竟是怎样一个不堪的形象。
不过一直过了十年,我都没勇气联系他,自然也无法得知那个问题的答案。
而现在,18岁的叶明珠,忽然脱离了我原来的轨道。她竟然能如此完美地把理性和感性融合在一起,就像爆发的烟花,灿烂耀眼。
我忽然有些不认识她。因为我不是那种会赞赏自己的人。而18岁的她,竟然让我想要赞赏。所以我觉得,从某一刻起,她已经不是我了。
叶明珠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二中的明星,虽然她一直都是。但是现在,她的明星光环,是来自她的勇气和深沉,而不再只是那不能代表什么的成绩。
她忽然变得有了点点魅力。
本来那天她表白完后,我才想起我漏过了一个我很好奇的观察,那就是元亦。他在听到她向李琛表白时,他的表情到底是不屑的,还是感叹。但后来我便觉得那个问题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开始不自觉地接近她。
我知道这是为什么。他这个人,天生来就肆无忌惮。
就像他月考时从最后一道题做起,那是他的秉性。
他只要对一件事一个人感到有兴趣,他就会对TA毫不吝啬地绽放出他的笑容和伸出他的狗爪。他觉得叶明珠是有趣的。她忽然的爆发力,和独行特立,让他误以为她是他失散的妹妹,虽然他事实上确实是个独生子;又或者是来自他的星球的仅剩的一个同胞,虽然他的星球其实由始至终,都不允许一个人进去过。
他在她生日那天,送了一个大抱抱熊给她,非要认她为妹妹。
我把那个抱抱熊抢了过来。
他不悦地问我:“我跟姐姐你有仇么?”他不再叫我叶明珠了。这说明他对我的三分钟热度已经消失,转移到另一个我身上了。
可耻,可恶!
不过,我瞪完眼睛后,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我最近对他的怨忿似乎有些不加控制和掩饰了,为什么呢?
难道重新见到他后,我被10年后的他恶言恶语刺激,不知不觉落入了标签效应的陷阱中,真的变成了他口中所说的,“恨他”?!
不对不对,这样的话,我就真的太不像话了,甚至比不上18岁的叶明珠淡定。
我在心里默念:我不讨厌他!我不讨厌他!一个小屁孩,我干嘛要讨厌?而且这个小屁孩再过十天八天就得高考了,我可不能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伤害。要知道,他的心灵是非常容易受到伤害的,所以他老是反回来不停地伤害我!
就在我脸上的表情各种变幻时,那家伙早就把我手中的大狗熊抢了回去,送到另一个叶明珠的手中。
叶明珠绝对不是那种容易收到礼物的女孩。性格死板,长得又抱歉,所以从来没有男孩子给她送过礼物。当然,像那种三八节时,全班男生凑钱给每个女生人手一朵玫瑰不算。
所以,她抱着那个大狗熊时,脸上唯一漂亮的眼睛闪闪发亮,就跟黑夜里的星星。
那个无耻的元亦!我就知道他滔滔不绝起来,比李琛还能侃!而且他还喜欢另辟蹊径,绝不说些俗套的恭维话客气话或任何台面话。他总是说元氏星球的真话。就是假作真时真亦假的真话。
那个晚上叶明珠对他是刮目相看,简直就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我却坐在那,想起大学时他曾久不久打电话给我。
“喂,那边是叶明珠同学吗?”他压低声音,装作鬼声。
“是啊。”我严肃地说。
“哦,那好。我是来自地狱的使者,你已经在我这里留了档案,以后请好自为一。”
“又喝酒了?”我问。
“嗯,你真聪明,一猜就对。现在我正在厕所尿尿,一边打电话给你。”
电话那头传来水声。
“喝了多少?”
“要数数,嗯,有12瓶呢,不行,还得多吹两支才能破上次的记录。”
“元亦,我不喜欢我的专业,呆不下去,好痛苦……”我忽然说。
“那怎么办?我也不喜欢我的专业,但我决定了,不死就捱下去。也许有一天慢慢就会喜欢上了呢,啊哈哈!”他笑得就跟漫画里的女主一样。
我却没能体会他的幽默,眼泪掉下来。
“你哭了?”他很敏感地捕捉到我的天气情况。
“真的很痛苦,你说怎么办?”我吸着鼻子说。
“这样吧,你明天就过来。车票没有的话,我帮你报销。”他说。
“过去又怎样?”我收了眼泪。
“过来后我就带着你,找个喜欢的大学一脚踢开大门:喂!马上空出一个床位一个学位来,我们叶明珠同学要来报道了!”他模仿着海盗的声音,像模像样。
我终于扑哧地笑了出来,笑得肚子都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