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哐咚哐咚地平稳前行着。
我很郁闷地看着坐在我斜对面的元亦。想不到我竟然会在万里无云的初秋夜晚,再一次和元亦坐上去大学报到的火车。他的旁边坐着他那位惜话如金的朋友,这情景有如当年再现,只是现场多了一个我。
元亦一副心无芥蒂的样子和叶明珠聊着天。当然,对于我他选择了漠视。从上车到现在,他都没有跟我说一句话,不过我也没有话可说。
我只能懊悔对叶明珠的教育还是远远不够。明明元亦都对她避而远之了,她却迟钝地毫无感觉,锲而不舍、兴致勃勃地联系他。“元亦,你说对了,我们真的一起到广州去上大学了!”“元亦,我们一起上广州吧!”“元亦,帮我买车票啦!”
她就是这样单纯而且理所当然,就跟我当年一模一样。
我突然对元亦感到一丝抱歉。其实一开始,他还是蛮善良和心软的,尽管后来一切变得陌生而且冷酷。
“我们斗地主吧!”元亦忽然拿出一副牌,笑道。
“好啊!”叶明珠高兴地说。元亦的朋友也笑着点点头。
“姐姐也玩吧?”元亦看向我。这是和解的意思么?小眼神还挺淡定的嘛!
“玩啊。”我说。
我的手气不是一般差,谁跟我一组谁倒霉。所以我特别希望跟元亦一组,只要一发现跟他一组,我就高兴死了。然后我就是乱打一通,把大家都唬得一惊一咋,然后元亦就叫苦不迭,拼命救队。但碰上猪一样的队友,你就算是神也无力回天啦!基本最后他都是被我拖下水,遭遇了叶明珠几次无敌弹功,我一看他额头那红通通的,心情就畅快得哈哈大笑。
“叶明珠,你用得着出手这么重吗?等下轮到我的话,你就死定了!”元亦威吓道。
“哎哟,等下轮到你再说!”叶明珠不知死活地说。
结果好话不灵坏话灵,没过两局,我和叶明珠就一起被逮个正着。
“叶明珠!你的牌技怎么可以这么臭!”叶明珠哀嚎。
我很无辜地道歉:“sorry,手气如此!”
“哈哈,叶明珠,准备好啦!我要报仇了!”元亦像个魔鬼一样狞笑着,俯身过来,兰花指在叶明珠眼前晃呀晃。
叶明珠吓得闭上眼睛,嘴里直嚷:“你小心啊,要真用力,等下我可是要还回去的!”
这怎么可能让元亦改变得了主意,要知道他这个人本来就是睚眦必报滴。他冷酷无情地着着实实给了叶明珠一下子,她一声惨叫,额头瞬间就红了,比上胭脂还快。她用力揉着额头,怨恨地瞪着他。元亦哈哈大笑。
然后就轮到我了,他看着我,笑着,问:“姐姐,准备好了?”
我抿着唇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只好说:“你要弹疼了,我可要哭的!”
听到我这么说,他的朋友扑哧笑出来。
元亦大概想不到我会突然露出这么无赖而且女孩的姿态,他哈地笑了,忽然就弹了一下,速度非常快,我都还没感觉呢。
“不疼吧?”他笑问。
“还好。”我忍着笑抚抚额头。
叶明珠看得是目瞪口呆,然后大叫:“元亦,你区别对待!”
……
这样嬉闹着,时间过得很快。坐了整整一晚的火车,第二天早上九点左右,我们终于到了广州。
出了火车站的那一刻,我有种回到十年后的错觉。因为十年后我就是一直在广州生活和工作。
元亦和他朋友考的是同一个学校,一下火车就看到有迎新的师兄姐拉着横幅在那热情地等候。中大却没有在火车站安排迎新点,大概是想要中大新生一开始就学会自立更生?
但对于在广州已经混了七八年的我,有没迎新点都没无所谓啦,我带着叶明珠很快就找到公车,一个半小时后妥妥地到了学校门口。
叶明珠报到的校区是南校区。
南校区是中大各校区最为历史悠久的校区,也是我一直向往的校园。但南校区并不是一般的本科新生都有机会去的。大概是南校区深厚的历史和人文气氛决定了这里的专业设置都较偏向学术类,而且基本是研究生和博士生的驻扎地。而新兴的,时下热门的专业大都分布在珠海区和东校区。至于北校区那是医科专业为主,略过不说。
要问叶明珠怎会被分到南校区,那当然是因为她选了一门让人惊讶的冷门专业。
当时跟她讨论选专业时,真是为难死我了。
我真的没想到,即使过了十年,让我重新回来选专业仍然是如此的困难。
不知道是不是我个人的问题,我觉得能够供文科选择的专业基本没有什么特别合适的。
虽说中文系我比较向往,但我自认没什么天分。而经济管理类,我已经栽过一次,当然不建议叶明珠再试一次。
历史?哲学?考古?太学术了!我估计她沉不住气。英语其实有些兴趣的,但纯语言又觉得太狭隘,做翻译之类的,又不喜欢。
至于国际政治之类,有“政治”两个字的,还是避而远之吧,自由散漫的孩子伤不起。
那么,筛来选去,就唯有一个可选了:社会学。
我查了下这个看似高大上的专业,发现研究的范围其实很现实有趣。下面是官方的说法:“研究社会中人的行为,探求如何解决社会问题的学科,研究领域涉及到我们身边的家庭、学校、企业到国家乃至国际社会。在学习中我们会逐步了解个人的成长会经历哪些阶段、面临哪些问题、女性在现代社会中充当哪些角色,以及如何分析社会热点问题,比如青少年犯罪问题、失业问题、环保问题、同性恋问题等,社会学都会以它独特的视角给出这些问题的答案。”
唔,叶明珠缺乏的就是面向社会面向世界的胸怀,学习社会学显然有助于提高她的境界!
至于以后找工作的事,说实话,我真不企求她能靠读了四年大学就学会多强的生存技能。因为到最后,多少人找的工作是专业不对口的。
但眼界和思维能力提高后,生存能力自然也提高了吧?而且大学四年,除了专业科,对于文科生来说,英语和中文那不是理所当然要学好的么,总能混到一技之长吧?
而且另外我还有些小心思。中大的社会学专业与香港那边交流比较多,以后要“面向国际”不是更容易么,还有,社会学专业大学四年都呆在南校区,这里的人文气氛浓,做学术和研究的人比较定心,更适合叶明珠这种不太外向又比较容易浮躁的人。
对于我的分析,叶明珠当然毫无异议,而且感激涕零:“叶明珠,我真不敢想象,如果你没有回来,我要该怎么办啊!你就是指引我前进的灯塔啊!”
那当然,难道我这十年的米饭都白吃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