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蝶恋花》欧阳修
“你们这些蠢奴才,是怎么在照顾小姐的?是不是统统想挨一顿板子?”豫贤王妃用力地拍桌子,一边严厉的责问。
徐氏则在内间,悉心照顾着此刻依旧高烧不退的顾盼兮。
从边塞带回来的几个婢女,此刻统统跪着,一个个全部低头不语。因为她们也莫名其妙,连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豫贤王妃实在想不通,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才过了一夜就高烧不退,迷迷糊糊的一直哭泣,说胡话,嚷嚷着不要离开之类。
大夫瞧了以后,说是受了风寒,加上积郁成疾,似乎又受了什么强烈的打击和刺激,以至于痰迷心窍,阻塞中焦,理当顺气化痰,通窍醒神。
豫贤王妃不肯轻易相信这些唬弄人的话。
若是换成是别人或许到是可能。可自己家这个宝贝外孙女,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积荣华富贵于一身,哪里还能有什么不顺心,不如意的事情呢?
不过,女孩子大一些了,难免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难道是已经有了什么儿女私情了吗?这可是万万不可以的,万一传扬出去可是欺君之罪!
豫贤王妃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会儿,不由得越来越疑心。所以赶紧把顾盼兮身边的婢女们统统弄来仔细询问。
如果真的是有什么端倪的话,就算能隐瞒得了别人,相信她的身边的侍女们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
“素莲!你先说——你可是咱们王府出去的!”豫王妃看见她们沉默不语,首先指着其中的一个婢女点名。
作为郡主从小到大,一直不离左右的贴身侍女,素莲的确是最清楚整个内幕的人。不过她哪里敢实话实说。
快速地想想以后,才极其委婉的回答:“王妃!其实这事和王妃您有关系!”
“我?你这大胆的奴婢,在胡说什么呢!怎么会扯上我?”豫王妃怔忡了一下。
“王妃息怒,其实这也是奴婢刚刚才想到的。虽然说郡主平日里聪明睿智,勇敢果断,毕竟她还是年轻幼小,从来没有离开过咱们王妃身边一天。
实是因为君命难违,才不得已离开了娘亲的身边——
郡主嘴上不说,可这一路上被人追杀,常常风餐露宿,又十分的思念亲人,肯定会积郁在胸。昨天回来以后,一看到了您!自然是又高兴又伤心,才会突然的就这么病倒了!”素莲小心翼翼的说道。
豫贤王妃仔细想想,觉得素莲说的也的确有几分道理,不由得连声的叹气。吩咐她们要尽心照顾,就没有再继续追查下去了。
毕竟真要是问出个什么事端来,终究会纸包不住火,若是传扬了出去会有损顾盼兮的名节,不管是不是,这件事情都必须得在自己这里就打住。
素莲不禁暗自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好险!这次算是唬弄过去了,只求老天保佑!郡主能够快一些清醒过来!
其实昨天半夜郡主回来后,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已经把她给吓坏了。
不过当时也没有敢随便的声张。没有想到,早晨时分郡主就突然开始发烧,她从郡主时断时续的话语里隐约了解,那个让郡主一直以来牵肠挂肚的男人,好像是狠心的离开了。
所以郡主才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可是不这样,又能怎么办?
她忧心忡忡的看着昏迷中的顾盼兮。
祈求这个时候,郡主可千万别再说出什么胡话了。若是不小心又说了什么令豫贤王亲妃起疑心的话,恐怕就再也没有办法能轻易的遮掩下去。
就这样,顾盼兮在昏昏沉沉中一直高烧了好了几天,直到灵通子找上门来要见她时,知道的她生了重病后,开出了一剂显得非常奇怪的药方。
豫贤王妃见他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半信半疑。
还是素莲机灵。
赶紧将顾盼兮和灵通子两个人,在关外的怪树林里是如何打赌的事情,又如何结拜的经过,详细地禀告给豫贤王妃。
豫贤王妃听了以后,觉得很稀奇,这才勉强地同意了采用那古怪的药方。
也是奇怪,顾盼兮在喝下了药液以后,果真很快就退了烧,人终于从昏睡中慢慢清醒了过来。灵通子也不知道,跑过去悄悄的对她嘀嘀咕咕究竟说了什么,她心情赫然得到开解;病情足渐好了起来。
素莲故意的把豫贤王妃曾经怎么拿了大家问话,自己又是怎么回答的,用漫不经心的方式告知给了顾盼兮。
她们主仆向来就有十分的默契,于是顾盼兮也就顺着素莲的话语去回答豫贤王妃的问话。总算是把这件事情圆满的隐瞒了过去。
调养了几天,虽然大病初愈,顾盼兮仍旧是终日里郁郁寡欢,成天躲在绣楼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耐心的等待着遴选的日期到来。内心里更加希望灵通子能尽快的,带回有关于云飞扬的一切消息。
她终日里不出去招惹别人,别人却没有忘记她的存在。
就在来到上京的第十天,按兵不动的皇上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特意的派出亲信来邀请她进宫去;不过假借的是给太后请安的名义。毕竟她和皇家还有一层皇亲的关系在里面,算起来她也是皇上的远房表妹。
此刻的顾盼兮,没有任何的理由可以拒绝。不得不在大家又是羡慕又是担心的目光注视下,随同轿撵一起进宫。
在去皇宫的路途上,无暇浏览外面热闹的风情,顾盼兮暗自里有着自己的一番盘算。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让皇上反感自己。
那么就可以正大光明的退出遴选。
就算今生今世没有缘分,不能和云飞扬永远在一起。可也不必一辈子在那个恐怖的皇宫里,尔虞我诈地虚度自己的青春岁月。
……
自古以来,皇上的后宫来源有三类途径。
一类是礼聘,那些官宦或氏族名门的千金小姐,有适合者,皇家会直接下文书礼聘。她们通常是皇后和重要嫔妃的人选。
一类是进贡,一般是周边城邦或附属的小国家,把自家的女儿、美女或公主送往天朝,希望通过缔结婚约达到和平的目的。
一类是采选,只要不是出身于三流九教和入了奴籍的适龄女子,通过从民间层层筛选后进入宫廷,她们主要是充当劳役。
也不排除貌美者被纳入后宫,甚至成为皇后的前例,她们是庞大的后宫储备。
为了这次能给皇上挑选出佼佼者充实后宫。
冷清多年的储秀宫里,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溢。而且进进出出的,几乎全部是各种各样的女孩子们。
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一张张如花的笑脸。
她们中,有的是觉得新奇而有趣的傻笑;有的是憧憬着荣华富贵的憨笑;有的是自鸣得意的大笑;也有用厚厚脂粉遮掩了斑斑泪痕后,强作欢颜的苦笑。
执事女官们严阵以待,把调教了数天的女孩子们,每九人分成一组后,自殿侧旁缓慢走上去排成一溜,由高高在上的太后点评。
如果有中意的需要留下来,太后点点头,就会有人赐予她们一只玉镯,带去接受为期三年的训导和教育。说不定将来机缘巧合,还可能得到皇上垂青。
她们是后备的未来嫔妃。
如果是不中意的,太后挥挥手,她们会得到一个荷包,里面是打赏她们碎银,等下去后会有专人领她们出宫,可以回家嫁人去了。
虽然年近五旬,仍旧风韵犹存的惠显太后坐在那里,和几个女官一起观评着下面的那些秀女们。越看就不由得越感到失望。
她不断地皱眉、摇头,一边低声喃喃:“本宫今儿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千金易得,美人难求!这些庸脂俗粉连我这老太婆都不会看在眼里,又怎么可能让皇上动心呢!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后,皇上也不可一日无子嗣。哎——”
不过这样也好,想来丽清那孩子,就有希望坐上皇后的宝位。
“……关于美人,太后娘娘是有所不知。今儿这些,着实的只是一些普通的宫娥而已。说起来,谢大人的千金冰蕊小姐,那才真的是叫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大美人儿!”旁边一个名字叫福童的内侍,模样聪明机灵。
见到太后蹙眉,赶紧的说道。生怕太后觉得他们这些下面的人办事不得力。
“哦!那么比起哀家姐姐家的杜小姐,容貌又如何呢?”惠显太后听他这一说,怔忡了一下,似乎想起来自己曾经下过懿旨礼聘那位赫赫有名的佳人,顿时有了兴趣。
历来精明的福童,这时也无法完全的琢磨透太后的正确心思是什么,只得讪讪的笑道:“这个嘛!各有千秋——”
“是吗?那么宁安王的女儿,好像叫什么仁静郡主的,你们可有人见着了?听说她很是出风头!现在这宫里上下都传遍了她的事迹,真就有那么漂亮能干?”太后当然是个明白人,知道这谢小姐肯定把自家侄女比下去了,就没有再追问,随便转了个话题。
“奴才们哪儿敢去打听!不过,昨儿皇上就亲自吩咐人去接那位郡主进宫。这事儿理当是王德顺王公公比较了解!要不要奴才这就去请王公公过来?”
“这样?算了,等遇上时,见了面不就自然会知道!”如此看来,丽清的竞争对手,已经不单只是谢小姐了。
立后的事情,看来皇上自有主张,已经根本不大有可能会立自家侄女杜丽清为后。那自己这耳朵根子,岂不是又要不得清静安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