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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他们的爱情有时差

姜季泽在此之前去西藏玩过一趟,洛水知道后就有点不好意思,对他道:“你去过了,为什么还要陪我去?”

季泽道:“因为还有些地方没有走到,上次跟团到香格里拉的时候,集团里有事情,一个电话只好火速回来了,真正的拉萨我也还没去成呢,这次陪你去所以也不算旧地重游,算是去了一个心愿。”

洛水知道他的性格,他是为她做什么都不愿承认的,也就同意了。

两个人心情好得就像是在飞翔,开的依然是那辆军绿色的牧马人。因为进藏区的路不好,要开越野性能好的车去。洛水看到他开着牧马人出来,想着和牧马人也是久别重逢了,又想起是很久前好像有一次她说牧马人是拖拉机,在此之后,季泽就再也没有开过了。这辆好车,因为她开玩笑的一句话就被季泽打入冷宫了,洛水只觉得自己对不住它呢。

往事就像山顶上的云烟,被风吹散,又连起来了,洛水在回忆中也就明白过来,这个男人,虽然在某些方面不太地道,但是对她真是一心一意的好的。如果在其它方面,要说他是一个坏人,可是至少对于她来说,他是好得没话说的。

她以前真是傻,这样好的男人不珍惜,却因为他的现实功利离开过他。

两个人商量好之后,拣了一个好天气就出发了。路上都是季泽开车,因为洛水考了驾照之后一直没开过车,所以是非常新的新手,好在,他们两个是出去玩的,开累了就找宾馆休息,所以洛水也没有特别担心。

高速公路宛延如带,偶尔两旁种有山茶等花树,树叶宛如绿色的火焰,伸向空中,花的芳香如水,天上白云有若枯丝,让人心旷神怡。

一路上洛水很快乐,从杭州出发,先走沪昆高速,到达云南,再从云南进藏区,这是他们两个人一早就商量好的路线图。

两个人开着车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经过,在陌生的二三线城市或者不知名的小镇,找本地的小吃特色菜,住各个城市的四五星酒店,看着不管大小城市都在疯狂的建楼盘,听着各地的方言,看着各地的面孔。

洛水从来没有这么开心放松,她就像一个小女孩,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年代。季泽呢,总之,什么都宠着她,她要什么给什么,看到她终于在他身边,不再心事重重了,对于他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他们从中国的东边出发,一路往西,途中经过江西湖南四川等好几个中西部省份。中国就是这样的,越往里面走,人民的生活水平越低,季泽在杭州都是富甲一方的,更别说在中西部了,再说牧马人放在哪里都是好车,所以洛水和季泽不管经过哪个城市,他们总是引来别人的目光。

洛水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感觉很幸福,这是她从小就向往的生活,如今总算是实现了。

她小时候曾经想过,有一天,如果能够挣到足够多的钱,她就不工作了,和着爱的人,开着自己喜欢的车,全国全世界各个城市去旅游,不用担心开销,不用赶时间,不用工作,一直在旅途中,这是最幸福的事情。

可是后来毕业工作,她才知道这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别说全世界,就是全中国,可能有生之年,她也没那经费去玩遍,为了生计,她必须努力工作,一天的假也不敢多请的。对于穷二代来说,生命是桩冒险,同时也是如同僧人般的苦行。

如果不是后来遇到季泽,她不会真的过上这种生活。

季泽卡上的钱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古代人形容一个人金子数量多,叫做“等身金”洛水想着季泽就是等身金了。

她因为想着百分之百能嫁给季泽,所以现在用季泽的钱也没有了顾虑,看到喜欢的衣物手袋,就会买下来,不过因为中西部城市也没什么可买的,入不了洛水的眼睛,所以买得也不多,只买了一些少数民族的头饰和服装。

晚上自然是住在一起,在四五星的宾馆里。

第一次都忘了是怎么开始的,自然而然的,两个人就开始亲热了。一切都轻车熟路,洛水后来想想,之所以一点不生份,可能也是因为在此之前,她无数次想过和季泽亲热的样子,季泽可能也一样,所以两个人一点都不陌生。

洛水的感觉也很好,特别是两个人赤裸的身体像糖一样紧紧贴在一起时,她紧紧地抱着他,感觉他的身体在她的身体里面,贴合得那么紧,洛水尽量地打开自己的身体,感觉自己要在他的力量下融化了,那个时候,她很想告诉他,她爱他。

事后她躺在季泽的怀里,看着他困倦睡去,灯光下心满意足的幸福表情,洛水止不住偷偷地笑,她想着她肯定很早就爱着他,在很早很早以前,也许是她那一次去机场接他的时候,也许是和他分手回到江云身边她却无时无刻不想着他的时候,也许是更早,否则她怎么解释,第一次看到他,就会莫名地紧张呢。

有时候吃饭的时候,趁着两边无人,季泽也会压低声音笑着问她:“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洛水就笑,回想起她晚上自己的心事,她不告诉他,眼睛看着窗外,乌亮有如黑梅,脸上起了一阵红晕,季泽就说道:“我觉得应该是你在机场等我的时候对吗?”洛水就溜他一眼,故意不肯承认,轻声道:“少臭美了,才不是呢。”

季泽就很幸福地笑,说道:“洛水啊,我一直在等,可是你有时候像个弱智的小孩,都让我等得绝望了,现在倒好了,你总算明白过来——”

他说的话就像水面上的水草,它们把水面全部盖住了,水下面是一个丰富的世界,可是洛水现在全部明白他的话了,她以前不懂,现在全懂。季泽是爱她的,他一直地耐心地等着她爱上他,可是她一直没有,直到现在,才肯全心全意去爱他了。

洛水笑着不说话,因为他太聪明,再在他面前伸剖自己,有点傻了,她只是微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对他道:“吃饭吧,不然菜都凉了。”

有时候在宾馆里,他也追着她问她爱他吗?洛水不好意思承认,就不肯说,他却一直缠着她一定要问个明白,洛水原本在上网的,被他烦得受不了,就把电脑给他,自己去看电视,结果他也跟过来和她并肩坐着,继续问她,洛水就电视也不看了,去卫生间洗他们两个人的衣服,季泽就站在卫生间的门口,看她像个小媳妇一样忙活着。

他笑道:“我知道你爱我,晚上你会偷偷亲我。”

洛水的脸就刷地一红,是的,她现在爱他,应该是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很爱他,以前一直压抑着,不敢面对不敢承认,可是现在因为安了心,所以之前的感情就像水一样泼出来,漫溢得到处都是。

季泽看她脸红得像个红苹果,越发好玩,走过来,从后面揽着她纤细的腰,慢声道:“承认吧,说爱我又不掉肉。”

洛水无意看到镜子中的两个人,衣香鬓影,才子佳人,那么恩爱,她突然就很感动,心里感动归感动,表面上却对他啐道:“承认就承认,难道你不爱我吗,某人爱我发了狂,从一开始就在发花痴。”

季泽却不吭声,将脸贴在她的脖颈处,静静地,却很知足。

洛水突然就想起他们闹分手的那半年,他是那么爱她,那半年他肯定很难过吧,她问道:“季泽,分手的那半年,真是对不起。”

沉浸在幸福中的季泽,听到这句话好像恶梦上身,眼前黑暗划过,很久都没有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

洛水也就没心思去洗衣服了,突然就情不自禁地,转过身,主动地亲了季泽一下,季泽惊喜得都有点不相信是真的,一颗心才阴转晴,把她抱得紧紧的,直接就贴到卫生间的墙上去了。

两个人都感觉幸福得像活在天堂。

不过车子到达香格里拉的时候,出了事情,洛水接到江云一个电话。

“朱门只见朱门事,独把孤寒问阿谁”,洛水沉浸在爱河里的时候,江云却在现实的痛苦中煎熬着。

洛水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很冷,他们在杭州的时候还是流火烁金的夏天,可是到了香格里拉,就感觉像是深秋或者说是冬天了。她身上是T恤和仔裤,所以一下了车就冷得双手抱紧了身子。季泽看到她那样子,也知道可能是不适合气候,从车里拿出了出发前买好的冲锋衣,走过来给洛水披上。

洛水仍然感觉不舒服,有晕车的感觉,头很痛,整个人不舒服,季泽看到她一路上欢声笑语地,一下子就像小鸟看到了老鹰一句话也不说了,担心她出什么事情,对她说道:“洛水,你不会高反吧。”洛水笑道:“什么是高反?”

季泽道:“就是高原反应,你以前到过高原吗?”他开始担心她,洛水只得振作精神,看着一直生活在香格里拉的本地居民,笑道:“没有的事,我以前是没到过高原,但是这些人不一辈子生活在高原的吗?再说香格里拉不算高吧。”

季泽想了想也是,对她笑道:“香格里拉海拔只有三千多,应该不成问题的,很少有人在香格里拉就高反的。”洛水安慰他道:“这不就是,我可能是因为在车上坐得太久,有点饿了。”季泽便笑了笑,拉着她的手道:“那好,我们找饭馆吃饭去。”

洛水点点头,两人手拉手去吃饭。吃饭的时候,刚开始洛水强撑着,季泽倒是兴致很好,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对她说道:“这次我一定要去成拉萨,我把手机关机,这样集团里面有事找我也找不到。人不能成为钱的奴隶,只知道不停地赚钱赚钱,到最后什么也没玩过想做的事也没做过,那也太遗憾了。”洛水就望着他静静地笑,想着他有时候也挺可爱的,还好,没有变成工作狂,也像她一样有着周游天下的梦想。

季泽一直在给她夹菜,洛水饭碗里的菜已经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了,洛水一点也没有动,季泽再给她夹菜,实在放不下了,便对她道:“吃一点吧,人是铁饭是钢。”

洛水仍然不舒服,看到那些饭菜,根本没有动筷子的心思,胃里一阵阵恶心,她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季泽给她盛了鱼汤,劝她趁热喝点,洛水强行喝下几口,便再也喝不下了,整个人的脸如蜡一般,越来越白,到后来,干脆伏在桌子上想睡觉了。季泽摸了摸她的手,如冰一样凉,就越发担心起来,匆匆和饭店老板结了账,扶着她起来,对她说道:“洛水,不要睡,你真的有可能是高反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听人说,很多外地人在西藏睡过去因为高反就再也没醒来过,所以他一遍遍地叫醒洛水叫她不要睡。

洛水只得跟着他一起去医院,走在香格里拉的长街上,她冷得浑身发抖,想着香格里拉有什么好,别人都说这是桃源是天堂,可是对于此时此刻的她来说,难受程度,就像地狱。季泽半抱半扶着她,一边焦急地找诊所,这个小城太小了,再加上不熟悉,最后只找到一个小诊所。

季泽想着高反也不是很严重的大病,也就进去了,诊所里只有一个藏族的小护士,不过已经汉化得差不多了,普通话讲得很正,季泽扶洛水坐到一旁,自己把她的情况向她说了。小护士就说没问题,这种情况她见得多了,不是高反,只是感冒,打一瓶点滴就好了。

洛水便躺在床上打点滴,季泽握着她的一只手守在一旁。洛水的血管细,小护士又技术不好,针头扎了无数次都没扎进去,最后洛水就小姑娘一样的哭了起来,季泽倒是心疼地笑了,一边替她抹掉眼泪一边说道:“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一个小孩一样,小孩打针才哭呢。”

洛水就有些不好意思,也不说话,把上半身歪在季泽怀里,脸擦着他的衣服才安心。小护士终于把针头扎进了她的血管,季泽拍着她的背说道:“好啦,不疼了。”洛水才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在灯光下迎着他的目光,就止不住又想哭,想着自己太不争气了,明明是欢天喜地出来玩的,怎么生病了呢。

季泽一边看着点滴一边担心地看着她,对她道:“明天一早我们就打道回府吧,昨天在丽江还好好地,怎么到了香格里拉就生病了呢。”

洛水的眼泪就又出来了,哽咽着说:“明天不回去。”

季泽握着她的手,笑道:“不舒服就回去吧,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来玩过。”

洛水知道他误会了,以为是她舍不得,她轻声说道:“你上次也只是到了香格里拉,你说要去拉萨的。”她想着她才不愿意去拉萨呢,她在香格里拉都痛苦成这样,到了更高海拔的拉萨,肯定要死人了。

季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她是为他着想,不由很是感动,替她掖了掖被角,说道:“我没关系,玩有什么要紧,你才是最重要的。”

洛水又眼泪汪汪了,不敢去看季泽的眼睛,对着诊所里的炭火发着呆,这里真是奇怪,江浙是炎火夏日,这边的晚上冷得要烤火,她想着中国真大。

季泽对她道:“你是不是冷了?”把自己身上的冲锋衣也脱下来盖在她身上了,洛水说道:“要不,我明天在这里养病,你一个人去拉萨吧,你从拉萨回来,你再回香拉里拉接我。”

季泽知道她还是惦记着他要进藏的心愿,笑了笑,只说道:“傻丫头。”

洛水为了让他进拉萨,继续说道:“我真没事,内蒙古平均海拔一千多米,也是高原,我从小在那里长大的,我只是感冒了,过两天就好了,你安心去吧,我能在这里照顾好自己。”

季泽知道她一心一意要他去,便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看着她,身上没了外套虽然有点冷,可是看到她现在为他掉眼泪,这么为他着想,心里也还是暖烘烘的。

洛水打点滴的时候,季泽想起什么,说他出去一会,半小时后又回来了,洛水看到提着一袋东西,问他是什么,季泽就告诉她是瓶装的氧气,因为还是担心她高反的缘故。她又感动得鼻子酸酸的。后来季泽就再也没出去过,一直守着她,洛水打点滴到深夜,季泽扶着她出诊所,然后坐车到了宾馆。

打完点滴后,也许是心理作用,洛水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一些了,季泽去看卫生间有没热水,洛水坐在床头,想着身体健康了,明天还是要一起进藏,听说在拉萨许愿会很灵,两个人还是要一起去的。

江云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她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慢慢拿出手机,看到江云的号码才征了一征,久远的记忆因为这么一个电话重新浮现在也面前,她都快忘记江云了,伴随着记忆的复苏,对江云的愧疚也接踵而至,因为第二次,是她主动抛弃他的。

洛水拿着手机在发征,任铃声像沸水一样响着,深更半夜的,他为什么突然想起给她打电话,他们这么久没联系了。

季泽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洛水这样子,便奇怪道:“怎么电话也不接?”

洛水才受烫一样的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意识到季泽就在面前,只得转过身,匆匆跑到阳台去接电话去了。

季泽看着她的神情动作,又看了看时间,就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了,他原本笑着的一张脸就固阴冱寒地僵了,一颗心原本暖暖的,也慢慢生了冰。

他一直好涵养的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起他的前男友,他一直试图忘记,但是他却发现做不到,洛水的前男友,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幽灵,总是横在他和洛水之间。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洛水,她当时重新回到前男友的怀抱,对于他是多么大的伤害,他没有告诉她,并不代表他忘记了。

洛水站在阳台那里压低声音说着话,隔着纱窗门,季泽能看到她姣好的背影,可是他的心却是那么难过,接近绝望。一切的付出努力,抵不了前男友一个电话,前男友一出现,他给她的所有感情都付诸流水。

季泽脸色如月光般苍白,只觉得自己太贱了,爱她爱得贱贱的。

而阳台上的洛水根本不知道季泽的想法,因为她的全副精力被江云说的话吸引了,江云给她带来的痛苦远胜过她因为生病身体上的疼痛。

江云喝了酒,范进终于中举似的发了疯,电话里的声音很大,他说道:“洛水,我考上老家的公务员了!”

这些日子,江云一直在朝着公务员这个目标努力,他起初在临安考公务员,结果无数次失败,因为没有钱也没有关系的缘故,笔试次次前几名,但是面试就黄了。后来他学聪明了,回内蒙古老家考,借二十万块钱用来打理关系,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居然考上了,今天得到这个消息,他先是和亲朋吃饭喝酒,一个人回到住处,睡不着觉,又出去买了几瓶酒回来,喝到最后酒醉熏熏,拿起电话就给洛水打了这个电话。

他心里清醒又糊涂,就像他此时的心境,快乐又痛苦,快乐是因为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考上了公务员,痛苦是他根本不喜欢当公务员,他放弃了自己的理想,成了中国众多小衙门里一个天天扫地打水的办事员,而且余生一辈子都要这样了。

他说道:“洛水,我很喜欢当老师的,你知不知道,我考上公务员了,你高兴吗,如果我当初一毕业就考公务员,你会离开我吗?你说你会吗?”

最末一句他的声音很大,眼泪不知不觉又流了下来,他都很久没掉眼泪了,他在电话里对她道:“你知道吗,我只喜欢当老师啊,我他妈的当上了公务员,可我他妈的一点也不快乐!洛水,鲇鱼效应你知道吗?沙丁鱼好静,长途运输会死掉,鲇鱼好动,搞运输的就把鲇鱼放进沙丁鱼群里,这样到达目的地,沙丁鱼还活得好好的,洛水,你就是那鲇鱼,我本来只是一条安静的沙丁鱼,洛水,我有今天,我要感谢你啊,是你让我走上了这个中国人人羡慕的岗位,如果不是你离开我,我没有勇气辞职,所以我今天得知自己录取了,我就想着要给你打一个电话,我要感谢你,感谢你,呜呜——”

最后江云哭了,哭得像北方呼啸,哭得像狼嚎,洛水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对不住江云,那个曾经阳光帅气,成天欢声笑语,对于未来一步一个脚印,上课时声若洪钟,把自己的学生当成自己孩子一样爱的江云不见了,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最后江云突然就挂了电话,洛水站在阳台望着黑暗的夜色发呆。

直到季泽走过来叫她去洗澡,她才嗯了一声,像个幽灵一样的回来了。

可能是在阳台上站得太久感了风寒,也可能仍是高反的缘故,洗完澡出来,洛水只觉得自己站都站不稳了,她头痛欲裂,呼吸艰难,只觉得一呼一吸无比费力,每吸进一口气就感觉是把整个胸腔提了起来。

她痛得蹲在床头,季泽吓坏了,扶着她上了床,洛水仍然很痛苦,半坐半卧在床上,整个胸腔好像被挤压得没有一丝空气了,她的意识有点模糊,突然想到“死”这个字眼,她想着自己会不会在香格里拉“挂”了,刚才她都来不及跟江云说一声对不起。

她曾经是很爱他的,后来的离开,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那么现实,江云不会走到今天。

洛水的眼泪滚滚地下来了,她想着江云肯定不会原谅她,她到死也无法请求他的原谅。

假如当初他们两个人家境不是那么差,假如没有到浙江来,看不到东部的繁华,在大学校园附近租一间屋子,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他们肯定能相爱白头。

季泽看到洛水泉涌一般的眼泪吓坏了,他扶着她,把两瓶灌装氧气都让她吸完了,但是洛水的情况仍然不见好转,每呼吸一次,胸口就急促地起伏,像上岸的鱼。季泽在房子里急得团团转,最后下了决心,抱起洛水,决定凌晨趋车离开香格里拉。

她肯定是高原反应了,想救她只能带她离开香格里拉,回到海拔低的地方去。

季泽扶着洛水去宾馆前台办手续,前台的服务员看到他们要离开,好心地对季泽道:“先生,晚上开车很危险的,到丽江要经过十八弯,你明天走吧。”季泽却仿佛没听见,洛水沉重的呼吸声就像针扎一样刺着他的心,他火速地办完手续,然后抱着洛水上了车,风驰电掣地开车往回赶。

洛水坐在副驾,上半身歪倒在椅子上,季泽一边开车一边抱着她,对她道:“马上就好了,到丽江就好了。”洛水的情况却并没有见好转,她已经接近昏迷状态,眼泪仍旧泉涌出来,嘴里模糊地念着什么,季泽突然有点可怖的感觉,担心她说的是另一个世界的语言,他害怕她是在跟他决别,手脚哆嗦地把车子停在一边,倾过身去听,可是洛水说的却是:“江云,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季泽有如雷击,一瞬间,心灰意冷,恍惚若亡,想着这么久了,不管他怎么努力,她在频危状态,心里也只有前男友。

洛水回到丽江就没事了,是在丽江金色阳光和玫瑰花香中醒过来的,季泽坐在她的旁边,洛水浑然忘记了自己昏迷中说的话,笑着对季泽埋怨道:“你怎么半夜就回丽江了,说了我没事,去拉萨吧,我现在好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他面前蹦蹦跳跳,以证明自己完全恢复了健康。

季泽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容,神情憔悴得像得了绝症,他的神情倦倦的,声音哑哑的,喉咙里仿佛渗着血:“我累了,回浙江吧。”

他一直在努力,想把她拥入怀中,可是如今发现,纵使她的身体在他怀里,也不过是一片影,一缕烟罢了。

洛水还劝着他不要回去,季泽却一声不吭地起了身,大步流星地往停车的方向走去,洛水追上去,对他道:“季泽,你到底怎么啦?”

季泽停了脚步,转过身,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不解的洛水,她依然那么美,可是她与他之间,就像此时此刻的距离,他们永远隔着一堵墙,不管他多么努力,他无法拆掉那堵墙,他曾经以为他可以让那堵墙化成一缕烟,现在明白只是自己的狂妄。

季泽在心里叹口气,上了车,打开车门等在那,洛水只好跟着了车,季泽就把车开上了回去的方向,洛水倒是莫名其妙,想着他怎么情绪变化那么快。

她却不知道季泽的心慢慢冷了。一个人的心热起来快,冷起来更快,特别是如果一直努力又看不到希望的时候。

至于江云呢,他考上的公务员,属于基层干部,薪水只有三千多,住政府建的宿舍,每天很辛苦,但是传说中的灰色收入他没有看到。也就是说,他想象中的公务员生活,与真实中的生活有很大的差距,江云有巨大的失落。而且,他曾经为了考上公务员,不惜借了高利贷,那些高利贷背后都是黑社会,如果不按时还钱,估计到时只有跑路一条了。

这个节骨眼上,有个叫如意的富家千金追他,江云就动了和静雅分手的心。按理说,静雅现在是他的女朋友,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考上公务员,他应该心怀感激,把静雅真正放在心上。

可是江云已经不是过去的江云了,因为洛水的伤害,他变了,变得陌生,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甚至有些“坏”。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答应了如意看电影的约请。

江云想着,反正他不相信爱情了,如意家看上去也挺有钱的,对他又有那么一点意思,如果确定她爱上他,那么他可以抛弃静雅,和她在一起,两个人都是公务员,再加上她家境又好,那么他欠黑社会的高利贷就不用担心还不上了。

至于抛弃静雅的罪恶感,江云不由冷嘲地想,洛水抛弃他的时候,有罪恶感吗,他江云活一辈子,总不能只是被抛弃的命,他也可以抛弃别人啊,这世上哪有爱情,所谓的爱情,只是一个代价问题,愿意留在你的身边,只不过是她身边的诱惑不够大,出现在她身边的新的男人还不如你优秀,世事就是如此。

记忆在往事的幽深花园里,总是时不时地刺他一下。

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第二天晚上下班后,他就对静雅托说单位要加班,和如意一起去看电影了。

《将爱》这部电影,等于是把从前大学时的恋人设定了三个结局,一个是进社会后,两口子事业都很好的,一个是进社会后,两个人分了手,各自都过得很不堪的,江云看到第二种结局的时候,眼眶就有些湿湿的。

电影散场的时候,如意对他说道:“江云,你很奇怪啊,像你这么帅的男人,一般大学时就有女朋友啊。”

江云看着漆黑的夜空,牵着嘴角自我解嘲似地笑了笑,沙哑着声音说道:“有啊,我们毕业后一起去了杭州,我原先是作老师的,她嫌弃我没本事,嫁给杭州那边的有钱男人了,我呢,就回老家考了公务员,就是现在这样子。”

如意脸上的笑就凝住了,心头一点一滴涌起的都是对江云点点心疼,她轻声说道:“江云,是她不懂得珍惜你,假如我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我绝对不会离开你。”这句话对江云的触动很大,事情似乎发展得很顺利,往他想象的方向发展去了。

回到家的时候,静雅还在亮着灯等他,不管他多晚回来,她总是亮着灯等着他的。江云进屋后也不说话,倒是静雅一直对他嘘寒问暖,江云洗过澡就上网去了。

结果在论坛里逛的时候,发现几乎每个帖子都在骂公务员,现在公务员,教师,医生,成为人人痛恨的职业。有一个帖子是曝公务员收入的,说是公务员灰色收入很多很多,为了辩解,江云还刻意去登录留言了,大意是讲他也是公务员,但是薪水很低,工作很辛苦,所谓的灰色收入基本没有看到。回完帖子后,又觉得索然无味,把电脑给关了。

晚上睡去的时候,也是心事重重,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和从前的自己,简直就像两个人,轮回重生了似的。他心里有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他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什么时候形成的,但是就是在那里,那种空荡的感觉,他能够感觉得到。

接下来几天,江云和如意不时地出去吃饭约会,他向如意表白,如意自然是一口应承,两个人简直就是闪电般的谈恋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江云想着在和如意谈婚论嫁的时候,还是有必要和静雅把关系断了。脚踏两条船,于他而言,不是感情上的问题,而是生活上的一系列麻烦。

和如意的婚事能够给他带到富裕的生活,那么,为了避免煮熟的鸭子飞了,他必须在如意知道静雅之前,和她彻底断了。

所以当天回到出租屋他就打算提出分手,静雅还在等着他,她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正坐在床沿理着他们两个人的衣服,江云看到她那么贤惠的样子,想着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后,他几乎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家务活,以前还说是忙着考公务员,没时间做,后来考上公务员之后,他也从来不做任何家事,扫地、擦桌子、洗衣、煮饭,所有的活都是静雅一个人做的,她白天要挤公车上班,晚上回到他们租住的房子,就做着一切家事,将近大半年时间过去了,可是对于他不做家务,静雅从来没有半句怨言。

江云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和洛水相处的时光,洛水是他女友的时候,他因为爱她,真是像个仆人一样,鞍前马后的侍候着,可是有什么用呢?也许这世上,所谓的爱情真谛,就是“犯贱”二字,你越是对一个人好,他或她越会不珍惜,洛水当时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他,而此时此刻呢,为了一些物质上的保障,他也和静雅提出分手。

“静雅?”江云让自己的一颗心变得硬硬的,就像关在壳里的核桃,强迫自己不去想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只让自己的脑海里浮现着洛水第二次决然离去的背影,把它当作电影的象征场面,一次次地在脑海里播放着。

“什么事?”静雅笑吟吟地抬起头,看着江云。江云说道;“我明天就走了,搬到我单位的宿舍去住,这里的房子我不来了。”

静雅还不敢相信,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笑不散去,笑着说道;“我们要搬家了吗?”不过因为意识到什么,虽然强作镇定,她的声音还是止不住发起抖来,就像一个人站在刮着强风的山坡上说话一样。

江云垂下眼睛,硬着声音说道:“我一个人搬过去,你就不用过去了,静雅,我,我们,不合适。”

静雅没有说话,只是突然间起身,然后一个人去了卫生间。

第二天,江云就简单收拾了行李,搬去了他单位给他留的宿舍,对于他和静雅的关系,他自己主动划了一个利落的句号。

然而,世事风云变化,却不是件件如意的。有人说,人的一张脸,眉眼鼻口,加起来就是一个“苦”字,所以人生没有安逸的时候。江云想通过娶一个愿意陪车陪房的富家女来过上安逸的生活。如意为爱情冲昏了头脑,真心愿意倒贴嫁给江云,但是她爸妈做了一辈子公务员,精明如狐,如意把她和江云的婚事告诉老人后,因为大家又都在呼和浩特,她爸妈很快就利用关系把江云的身世调查得一清二楚了,甚至连江云欠了二十万高利贷的事也一清二楚,这样的情况下,段如意爸妈就死活不同意了,而如意是独生女,从小对爸妈言听计从,她父母不同意,自然和江云没有走向婚姻的可能。

这样,江云又变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一个人的时候,他有时候会反省,想着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和洛水一样了,甚至比洛水还要可耻,因为他是男人的缘故,一个男人想通过傍富婆来过上好的物质生活,当然是更加可耻的。

江云这样一边麻木的工作一边自我憎恶的时候,静雅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她好像忘记了他曾经抛弃她的事,对他照顾一如从前,两个人重归于好,江云又有了女朋友。

但是因为伤害过静雅,所以江云总想着,如果以后他被高利贷追债,东窗事发,如果她碰了更有钱的男人,他一定放她手,不会责怪她半句,因为他没资格。

事情还真如他意料,静雅的爸妈也反对她和江云在一起,因为他虽说是公务员,但是家里实在太穷了,而且他工作的地方是一个清水衙门,婚前是无论如何买不上房的,而刚好,静雅的爸爸认识一个熟人,他儿子拿了美国的绿卡,想在国内找一个老婆带到国外去生活,只要静雅答应这门婚事,立马给她办绿卡,不管她是过去读书还是工作都可以由她作主。

江云知道这件事,是静雅的爸爸坐着美籍华人的雷克萨斯的小轿车来江云单位找他,他才知道的,江云没说什么,一口答应,承诺保证不继续骚扰他女儿。

等到雷克萨斯开走,江云心里却又是一阵苍凉,想着天下的女人果然都一个样,找到更有钱的,总会离开先前那个没钱的。先是洛水,现在是静雅。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静雅却选择继续留在了他的身边,当着他的面拒绝了那个二道鬼子的追求。江云在她的身边,听着她拒绝的电话,也不知怎么的。心中因为伤害结成的硬痂突然间好像没有了,那个如虫子咬噬的大洞也在慢慢弥合。

他对静雅说道;“你要不要再想想,他比我有钱多了,很多女人在国内奋斗一辈子都出不了国,你不要再傻了,你要和他去,我不会多说半句的,我也没资格,我家里太穷,现在工作上的收入也不高,而且还欠了二十万的高利贷,明年还不上,只能跑路了,我比较倒霉吧,基层的公务员薪水和打工一族差不多啊。”

静雅却笑了笑,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江云静静看着她,那一刻,他的眼眶有点湿。

静雅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她没有洛水那样的艳丽,不会像洛水那样娇娇地在江云身边撒娇,她甚至从来没有对江云说过“我喜欢你”“我爱你”这些字眼,她静静的,在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她没有催过江云,“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你有没有房子?”,在他主动提出分手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喊着央求“你不要离开我。”她就是这样静静的,执着地爱着他,没有一丝一毫功利。

江云彻底被静雅感动了,他原以这世上没有爱情,所有的女人都很现实功利,可是静雅治好了他感情上的伤痛,让他对爱情重拾信心,对生活开始有了新的动力和憧憬。

他考上公务员的时候,他并不快活,仍旧是从前那个愤世嫉俗的江云的延续,他只是把他的痛苦和愤世从浙江临安带到内蒙呼和浩特来了,直到现在,静雅抛弃条件比他好太多的男人,选择和他在一起,江云想着,他要是再这样自甘堕落,如腐烂的苹果一般,持续地烂下去,他就没救了。

自此以后,江云振作了起来,事业上,他认真工作,努力还高利贷,感情上,他把从前对洛水的细心和真挚全部用在了静雅身上,他现在明白过来,一个男人,不应该对一个漂亮的女人好,而应该对一个爱你的女人好,因为美女是共有资产,不是属于你的,只有爱你的女人,才是与你患难与共,白头到老,不抛弃你的。再说,静雅也还是很清秀,看一眼,就知道是适合作老婆的。

幸福又像草尖的露珠一般,轻轻的,一点一点的,慢慢回到江云的生活里。

季泽和洛水回杭州后,季泽就去了公司。

季泽去公司的原因,一个是他不想再看到洛水,另外一个原因是集团有紧急事情要处理。

锦赐集团有“叛变”之嫌。锦赐集团属于姜氏集团,一直由唐锦赐打理着。在他回国前,他们姜氏集团年年亏员,几乎要倒闭了,是锦赐集团支撑着他们姜氏集团,一直坚持到他回国,姜氏集团才重新振作。

这些年,姜氏下面其它的产业在他的打理下也如火如荼地发展了,但是锦赐集团发展的势头更好更快,季泽现在处在“守江山”的状态,江山是姜广龙打下来的,对于打江山的老部下他没什么感情,所以他让他们全部退休了,这个锦赐集团,如今有点“功高震主”,季泽就想着他不得不防,不得不有所行动了。

他从公司了解情况后,就直接开车回了自己家。他想和父亲商量一下,了解一下唐锦赐这个人。据下面的心腹说起,唐锦赐是他们姜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论到辈份,他季泽应该叫他叔,唐锦赐一表人才,四十出头。但是这些资料还不够,季泽想了解得更多,对这些员工了如指掌的,自然是姜广龙莫属了。

他回到家就进了父亲的书房,姜广龙退居二线后,天天不是看报纸就是听新闻。姜季泽难得回家一次,回到家叫他一声爸,姜广龙也难得给他一个笑脸。

这一次也是如此,季泽在门口打了招呼,姜广龙当作没听见,一张大报纸遮住了脸,甚至手抖了抖,把报纸展开得更大,伞盖般盖得周全,表示“他不想看到儿子”的态度。

季泽知道老头还在生他的气,他就笑了笑,走到老人身边挑了一个位子坐下,开腔道:“爸,唐锦赐在外省建了一个锦赐电子集团,这事都是他一个人私下操作的,我也是偶然才得知。”

姜广龙手上的报纸震了震,季泽静静看向他父亲,等了一会老人却并无反应,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他只得继续说道:“爸,唐锦赐这个人可能有外心了,我想我必须有所行动。”

姜广龙没搭腔,季泽说道:“爸,唐锦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靠得住吗?”姜广龙这时候才出声道:“你问我干什么,在你眼里,什么人靠得住?”季泽讨了一个没趣,知道从老头这也问不出什么,只能自己行动了。

当时他没有急着回公司,而是在他家他自己的房间里想了一下午,晚上艳群和季恒从采购公司回来,季泽仍然在家,他打算留在家吃晚饭了。

艳群看到季泽难得回来一次,居然还在家吃晚饭,也是十分吃惊。心里也有几分忐忑,这阵子,她简直像热恋中的女人,和唐锦赐在谈恋爱,她想着是不是她的保密工作做得不够好,让小叔子发现她的外遇了。虽然极力镇定着,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却起了风波。

金红英对于小儿子能回来吃晚饭自然很高兴,一边给儿子夹菜还反复问洛水怎么没跟着来,季泽没有回答他母亲的话,而是突然看向艳群和季恒,说道:“哥,嫂子,锦赐集团交给你们打理,怎么样?”

艳群一征,季泽给的机会意外得就像天上掉下来的,锦赐集团交给他们打理?锦赐集团不一直是唐锦赐打理的吗?

季恒却不知其中缘故,在一旁拍手笑道:“好啊好啊,艳群你看,还是季泽好,你还说他防着我们。”

艳群立马打断季恒的话,脸上堆着笑,说道:“季泽,你能想到哥和嫂子,我们很高兴,但是锦赐集团不一直是唐锦赐打理的吗,这么多年,他工作得很出色,可以说锦赐集团是我们姜氏集团干得最出色的下属集团了。”从心理上,艳群宁愿自己不要什么,也要开始维护唐锦赐,因为他现在是她的情人。

季泽夹了一筷子菜,淡淡说道:“外人哪有内人重要,你是我嫂子,他只是我一个远房叔叔,当然是你和哥来得亲。再说,你以前不总想着干一番事业吗,之前我有时说话算不了数,现在我能说话算数了,自然一直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

自从艳群上次向季泽申请表现机会被拒绝后,季泽对于这件事情也认真考虑过,就像洛水说的,艳群毕竟是他嫂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姜季恒再傻,也是他亲大哥,他要照顾的,从物质到精神需要,全都要照顾到,所以季泽才想着把锦赐集团交给艳群和季恒打理。

艳群没有吭声,季泽说道:“嫂子,这些年我知道委屈你了,你能嫁给我哥,实在不容易,我们姜家欠你的,以后会慢慢弥补,你相信我。”

艳群只得说道:“这么大的人事变动,恐怕唐锦赐不会同意吧。”

季泽嘴角浮起冷笑,说道:“他不同意,那他就是想造反了!”

艳群便不好再说什么。

季泽吃完晚饭就回公司了,艳群等到季泽走后,立马给唐锦赐打了电话,唐锦赐嗒然若丧,恐慌就像温度计里的水银,很快地就上去了。他一夜未睡,第二天刚想睡一觉,就被季泽召去公司总部了。

季泽在自己杭州的办公室接见了他,两个人寒喧了一阵,季泽突然说道:“锦赐集团要重新选总经理了,锦赐叔,你继续当吧。”季泽说完,然后两眼静静地看着唐锦赐,唐锦赐直觉得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知道是个圈套,得想法避过去,他极力镇定,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我老了,姜总还是另外安排人选吧。”

姜季泽也许是投石问路,想查探出他的野心,落实了他可能就要被“韩信”了。如果不是艳群昨天晚上的电话,也许他今天就爽快答应了。姜季泽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吞并仙风集团是不久前发生的事,连亲生父亲手里的权都要夺走的人,更何况他这么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房叔叔。

思及此,唐锦赐对艳群充满了感激之心。

姜季泽听到唐锦赐如此答复,也笑了笑,说道:“既然锦赐叔不想干下去了,我就叫我哥和嫂子来接手锦赐集团吧,锦赐叔你要多帮帮他们,我哥哥那样子你是知道的。”

唐锦赐连声说着是,这样,他就很快地由总经理变成副总经理,成为了艳群和季恒的部下。对于艳群接手集团,唐锦赐想着应该是福不是祸。

姜季泽兄弟之情不曾忘,对于傻子大哥一直是想照顾一辈子的,但是他没有想到艳群会因为对姜家绝望出轨,所以自以为是一招好棋,却是把自己往险路上推了一把。

第二天,他就陪着艳群和季恒接管锦赐集团去了,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在暗地里观察着,确认唐锦赐没什么特别的行动,原本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无奈,锦赐集团的员工自上到下只买唐锦赐的账,艳群工作开展得举步维艰。

姜季泽处理完锦赐的事情用了一个星期,对于洛水来说,他消失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才回到洛水身边,回来人就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为了照顾季泽,洛水搬去了他西湖边的房子。对于她来说,因为姜家老人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他们的婚事了,也就是说,她和季泽结婚已经是板上订钉的事情,所以现在两个人住在一起,想着老人也不会说什么,姜妈妈还笑着对洛水说希望他们一结婚她能早点抱大胖孙子,所以洛水也就理所当然地搬进来了。

季泽从香格里拉回来,好像就一直没笑过,他的脸就像梅雨时节的天气,总是阴沉着。

洛水不知道季泽怎么了,有几次话到嘴边想问他,可是也退缩了,舌头一瞬间像是被剪掉了,因为她有一种直觉,他情绪的突然变化,与她有关。

姜家老人,特别是金红英,很想儿子结婚后能继续和他们住在一起,自从上次洛水答应和他们婚后一起住,她就一直在忙老房装修的事,两个老人忙得不亦乐乎。

这一天晚上,洛水和季泽都呆在家里,洛水在打扫卫生,季泽在上网,电话就突然打进来了,是洛水的手机响,洛水接起来发现是未来准婆婆,红英笑着问她:“明天设计师就来了,洛水,你喜欢装修成什么样子的?”

洛水看到未来婆婆这么重视她,心内自然甜蜜,但是她对装修不是很懂,特别姜家那种别墅级别的,楼上楼下那么多房,她怕说了丢丑,便对红英说道:“阿姨,我问问季泽的主意吧。”

老太太看到洛水现在就这么听季泽的话,自然满心欢喜,满口答应了,洛水就让准婆婆稍等一会,笑着去问季泽的意见。

季泽没有什么表示,对着手提电脑的背影一动不动的,洛水再问第二遍的时候,他就说道:“随便。”

洛水征了一征,想着现在姜家两个老人为他们结婚热力得人欢马乱的,她也一心一意要嫁他了,为什么季泽却像变了一个人,好像不上心了。他对她的爱以前像瀑布,现在好像突然间一下子干涸了。她没了办法,想着准婆婆还等在电话那头,只能拿起手机回过去道:“阿姨,我和季泽商量好了,装修就由你们作主吧。”

红英听到这话心里比喝了蜜还甜,笑哈哈地挂了电话。

打完这个电话,洛水坐在床沿静静看着季泽。这些天来,她一直很纳闷,如今大婚在即,他为什么变成这样,她觉得他们马上就要变成夫妻了,是不是应该沟通一下,为什么都到要结婚的地步了,他反倒像变了一个人,冷淡得好像这是别人的婚事?

这样想着,她便开了嘴:“季泽?你到底怎么了?”季泽没吭声,洛水鼓起勇气说道:“你是怪我吗,上次在香拉里拉那个电话的确是他打来的,但是我们只是告别,他考上公务员了,向我道喜,我们没什么的。”

姜季泽却站了起来,转过身静静看着她,他对她的感情,就像原本香甜的牛奶,时间久了,受的伤害多了,慢慢就变味了,他对她的爱,经了这么多事,虽有留恋,自己却总感觉像强弩之末了,时刻感觉到累。

洛水就说不下去了,因为直觉她说的不是他想听的,他仿佛像一个观众,而他玩味随意的神态,让她感觉自己像个舞台上的戏子,事实上她不是,她现在是爱着他的。他在她身边,可是刹那间,她只觉得季泽是在月球上那么遥远。

房间里的光线太暗了,只开着床头灯,床头灯桔黄色的光线像一朵小花,他们隔着一定的距离,一个坐一个站,彼此看不清彼此的神情,洛水无助地道:“为什么这么久,我还是不了解你。”

季泽没有吭声,两个人在静寂里沉默着,然后他突然就轻轻地笑了,不是轻松快乐的,而是苍凉和自我嘲讽的,他暗哑地说道:“那是因为,你没有真正想过要了解我。”

洛水抬起头来,想解释什么,季泽却先发制人,对她道:“我困了,睡吧。”

他到床上睡去了,洛水只得重新站起,把手头正做着的家务活做完,然后洗了澡,穿着睡衣睡在季泽旁边,她以为他睡着了,像个母亲照顾孩子一样,给他把被角掖好,然后倾下身子,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她浓密如海藻般的秀发垂下来,拂在季泽温热的脸上,他其实一直醒着,这些天,他一直很少睡。那一刻,他突然就伸手抱住了她,他分不清此时此刻是梦是醒,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那一刻,他感觉她爱他,感觉到这一点,他对她的爱,也可以系马埋轮,固守不退。

为了证明真实性,或者说为了这真实性能够持续得长一点,他把她抱着翻过来,压倒在身下,开始撕扯她的衣服,洛水尽力配合着他,紧紧抱着他,感觉他对她的爱又海浪般回来了。他们从香格里拉回来后,这是他第一次碰她,她一直以为是他生病的缘故,现在看到他动作那么迅猛,估摸着他的病是好了。

在高潮的时候,季泽有些迷乱,俯身看着她,也还是清醒的,执意地,一遍一遍地,对她命令似地说道:“说你爱我。”洛水那时候也有些迷乱了,她紧紧抱着他,听话地一遍一遍地说:“姜季泽,我爱你,姜季泽,我爱你。”

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敢向他表达,她想着他应该相信吧,如果他是一个女人,他肯定就相信她是爱他的了,因为女人只有深爱一个男人,才会在高潮中,说出这样深爱的话来。

那一晚上,他们相拥而睡,恩爱又幸福。

可是第二天,季泽又变了回去,视线又成了连绵的阴雨,他的情绪就像潮汐,去了又回来。洛水都有些无助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