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人共有三名。蓝衣公子是威海侯的长子林庆欢,其父正准备上奏折子请封他为世子。
他身旁跟随的是堂弟林鹏喜,其父在礼部任职。
紫衣公子则是李国公的第三子,信阳侯夫人的娘家侄子。
沈萱看到证人中居然出现了李国公家的人,她挑挑眉,意味深长地瞥了信阳侯夫人一眼。
后者被她看得心砰砰乱跳,总感觉今儿这事情不能善了。
就听堂上三位小辈给长辈们请安后,景胜伯发话了。
“之前你们也在荷花池边,亲眼目睹了……有人落水。此事可真?”
三人答曰:“确有此事。”
“当时是个什么状况?且细细说来。”在对方回答前,景胜伯又出言警告,“切记,不可胡编乱造。在座的诸位,都是可以直接上达天听的要员!若是述说不实……上头怪罪下来,可是要论你们一个欺君之罪的!”
三人赶紧立誓:“若有虚言妄语,愿遭天打雷劈!”
于是,三人轮番述说,又互相补充,总之只有一个中心思想:
原本任小爵爷与李家两位少爷和一位粉裳小姐在池子边相谈甚欢,突然,荷花池对岸来了一位少女,正是禾苗姑娘。她不知怎的就不高兴了,一声娇斥,将小爵爷叫了过去,李家的表小姐却是被吓了一跳,站起来的时候没踏稳,脚下一滑,就滚落荷花池了。然后,就是李家两位少爷跳下池子救人,任小爵爷与禾苗姑娘却是站在池子边上,无动于衷。
他们叙述得相当平和,其中也没有道出落水姑娘的身份,表明自己并不知晓,只听李少爷说是他家表妹。
“晚生所言句句属实,望伯爷和诸位长辈明察。”三人齐齐朝众人鞠了一个躬,站到一旁。
景胜伯板起脸,看向任安。“小爵爷,你还有何话可说?不若,将禾苗姑娘唤出来,当堂对质?”
任安面色不变,却是摇头摆手。“不妥。我媳妇岂能随意抛头露面。”不待堂上诸人嗤笑和问责,他却是转向那五个说谎偷偷打草稿的,问:“既然几位坚持自己说的是实话,可愿意站到院子中立誓?”
李家两位少爷和三位公子面面相觑,不知任安这是搞的哪一出,他们却是气势十足的回答:“有何不可!”
“总之,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难道我们五个人的话语,都比不过你一家之言么!”
“分明就是你们害怕担责,才乱说一气的冤枉人!”
任安面色淡淡的,只对堂上诸长辈拱拱手,道:“既然不怕应誓,那大家都站到院子里去,看看老天肯饶过哪一个。”
“你就别装神弄鬼了,如今青天白日的,连朵云彩都没有,怎么可能有落雷!”李五郎底气十足地往前踏出两步,又回转身招呼其弟。
李六郎犹豫了一下,望望外边天空,一片晴朗,于是心下稍安,跟他哥出去了。
任安在院子里随意选了一个地方站着,抬眼瞅瞅另三位。那三人中的蓝衣公子和他堂弟有些踯躅,李国公家的公子却是落落大方地站到了李五郎身边。
堂上诸位长辈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说着“胡闹”,却也伸长了脖子观望。
景胜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只得随他们去了。
古往今来那么多人发誓的,又有谁真正被雷劈过?可见老天爷太忙,也是顾不得凡间许多人许多事的!若真有那么灵验,世间作恶多端的人那么多,怎不见老天收了他们去?
待人分两边站好,任安先举手发誓:“小生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妄。如若有假,愿遭天打雷劈。”
李五郎嗤笑一声,举手发誓。其余四人效仿。
“……如若有假,愿遭天打雷劈!”
话音刚落,只听天际传来一声怒响。轰隆一声,一道蓝紫色光电直劈下来,在五人中间的地上炸开!
顿时,泥土飞溅,雷电正正劈下的青石板砖被轰了一个一尺直径的坑洞!激起的石渣碎块朝四方飞去,离得近的站在走廊上的仆从侍女们也遭了殃!更遑论就在青石板上站着的五人,衣服下摆都被尖利的碎石块给划破了,一道道裂帛披散着,宛若乞儿,李国公儿子的靴子都被烤焦了!
再看他们的脸面,灰一块黑一块的,头发根根竖起,卷曲成一圈圈的卷毛,头绳和金玉发冠都不知道被震飞去哪里了。
现场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啊——”不知是谁尖叫一声,众人终于回过神来,丫鬟小厮们冲上前去,却又想起什么,害怕地止住脚步,面色惊惶地看向各自主子。
“我的儿!我的儿啊!”景胜伯世子夫人厉声尖叫着,恍若疯癫,不顾仪态地往前扑去!
李五郎是她亲子,在这一刻,在所有人都畏惧天谴而退缩的时候,亲生母亲的爱心终于爆发了。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将世子夫人给拉住了。
大家又望望晴朗的天空,没看出有哪一朵云能够劈下如此气势惊人的天雷,心有惴惴焉。仆从们却是碍于主家的命令,不得不上前去将五位少年郎给抬进堂屋。
没错,是用抬的。
因为那五人完全被吓傻了!最小的李六郎甚至还被吓尿了,裤子都湿了!
好一阵搓心口揉胸膛掐人中,世子夫人抱着李五郎一阵“心肝肉啊”的叫唤,那李五郎终于重重吐出一口气,喷出一阵焦躁的黑烟,回魂了。
他哆哆嗦嗦的啊了好几声,才吐出一句话:“娘、娘啊!我说谎了!老天罚我了!”说完,抱着自己亲妈嚎啕大哭。
威海侯长公子是跟着亲爹上过战场的,虽说心中着实被吓得不轻,他好歹还能在仆从的搀扶下哆哆嗦嗦的站起来,而后,对着堂上诸位长辈深深弯下腰,满脸羞愧地说道:“晚生无礼,说谎了。老天果真有眼。晚生在此向诸位叔伯长辈们赔礼道歉,惊吓到诸位,是晚生的不是。”
堂上众人面上表情十分精彩,却都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其叔叔林大人皱着眉,呵斥道:“胡闹!指天发誓也是你能乱说的!还不快去向任小爵爷赔礼!”
林庆欢倒也不含糊,拉着他那个话还说不利索的堂弟,去向任安赔罪了。
任安摆摆手,十分大度的说:“无事,你们离的远,看错也是有的。”说完,还意有所指地朝李五郎六郎那边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