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沉舟和李浣没有骗沐心慈,九幽确实还活着,只剩一口气了。陇上老人终于暴露身份找来了红莲夫人,也是因为她九幽才暂得以保命。
“莲莲,要不……你把丫头身上的摄魂咒也解了吧……呵呵……。”陇上老人讨好的想红莲笑。
红莲哼了一声。
“她与我有交易,再说,她可没让我替她解。”
两个岁数加起来四百多岁的老人,眉目传情的样子真是要多滑稽多滑稽!不过沐心慈这会儿哪有功夫去管这两个老家伙,不顾自己伤重,握着九幽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显露脆弱。”他什么时候能醒?”沐心慈问。
“醒?这我可不知道,半死不活的,有口气就不错了。”红莲阴阳怪气。陇上老人想让她说委婉点,可瞥了瞥眼,又没那胆量。
这时,九幽睫毛微微抖了抖。
“你醒了?”沐心慈喜出望外。
九幽无力的睁开眼睛,看见沐心慈望望他红了眼眶,心头既幸福又感动。”……你受伤了?”
沐心慈说不出话,咬唇摇头。
“你撒谎的时候,总是比说实话的时候……反应快……。”九幽扯出个苍白的笑容,大手抚摸上沐心慈的脸颊,心疼沐心慈青黑的眼袋、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我不要他的身体……不用杀他了……。”不要再强迫自己了。
沐心慈眼泪终于留下来,埋在九幽心口,忍住哭泣。就算这世上的人都不懂她,九幽也不会误会她半分。他懂她的心,为了不让她愧疚、难过、违背原则,他宁愿不要那生机。
如果抓到苏昱,她是否真的会杀了他,沐心慈亦不确定。或许,只是把他囚在皇宫里。当时九幽命悬一线,她已经急昏头了。
“……是我没用……。”沐心慈双手握住九幽的手,决心道,“我一定不会让你死……。”拼尽全力也不准你死……
九幽暂时稳定了伤情,每日昏睡,醒着的时辰不多。沐沉舟派的士兵在嚁玉关截住了斗于翌,但宫中发生变故,终究还是让斗于翌逃了。斗于翌刚出了姜国边境,西凉国发生政变——大皇子斗于澶死而复生,趁斗于翌不在,控制了近半数官员,倒向斗于澶。
西凉百姓都以为那传奇的残腿皇上会就栽了,怎知不到一个月,斗于翌连连反击,斗于澶背负篡位弑君的大嘴,落败逃去桑国!
九幽前段日子就知道了摄魂咒的事,如今红莲夫人现身,坚持着非要沐心慈把那咒术给解了。”有悖常理的术法,就算带来短暂的利益,最后也会伤了自己。”沐心慈本是不十分愿意,但沐沉舟、李浣、沐家兄弟得知沐心慈有此异术,都担心不已。
“阿音!我们不要你冒这么大的险来保护。那可是邪蛊啊,我听着都好邪门儿!”
“是啊!还是快快请圣人把咒给解了吧!”
“……。”
于是,在所有人的力劝下,陇上老人牺牲了色相,求红莲给沐心慈解了咒。
“种咒时有多痛,解咒就痛上十倍!哼,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红莲冷哼瞥着沐心慈。”后悔还来得及”这几个字是红莲的口头禅。
断骨剔肉一般的疼,沐心慈昏死过去,三日后醒来,浑身都抽干了力气。见她醒来,众人都大松一口气。”谢谢红莲前辈……。”若说从前谢谢红莲是客套,如今,沐心慈是由衷的感谢她。若不是她,九幽大概已经没救了。
摄魂术,还有之前那玉蝉美人的迷魂术,都是日冲门里传出来的,迷魂术是摄魂的一个旁支,本已快绝迹,而玉蝉说不只她一人,那意思岂不是还有很多?沐心慈提出了这怀疑,陇上老人和红莲夫人却不这么看。”这天下间,除了我们二人,便只有一人会这秘术,但这人是绝对不会愿意掺合你们这些烂事的。那血鹰门的丫头定是唬你的!”对这两个老家伙来说,女的无论大小,都是“丫头”。
沐心慈没再让人去追寻苏昱。如今想来,十分后悔。她这一生很少冲动行事。而这一回,她却真是伤心昏了头、急昏了头,只怕九幽一个闪失,再醒不过来。这一次,她大约是把苏昱伤得彻底。
如今,他又在何方呢?从前,因着他与九幽相似的原因,她总是刻意回避他、疏远他,想想曾经,她明明决定,这一辈子放他自由,让他快乐的去活,可到了今天,她才发现,她的刻意冷漠,把他推入更难过的境地。
“不必难过,他不会怪你……。”九幽坐在椅子上,身上盖着厚重的白狐裘,与沐心慈一道在瑶华宫的走廊上看满庭落雪。漫天白芒,细雪纷飞,园子里的红梅花星星点点,让沐心慈想起了一年前那日,苏昱白衣裳上洒下的血点子,他的眼睛里是绝望死了之后的空洞,安静冰冷得就像这个冬天。
“已经过去一年了。”沐心慈伸手去廊外接住一片雪花。雪花飞快化在手心。九幽把沐心慈的手放到狐裘下,暖着。”你怎知他不会怪我。我要夺他的命,他自是恨不得杀了我。”
九幽笑,看着天地一片苍茫。
“他也是我,我当然了解他。”
九幽没有猜错,但也可以说猜错了。苏昱,已经记不清楚沐心慈。
刚开春,天蝉国老皇帝薨,传召失而复得的大皇子穆煜即位,为昭帝。
这所说的昭帝穆煜,正是苏昱。当日,苏昱被张真救走,带回了天蝉国。苏昱被带回天蝉,不吃不喝不睡,日日呆坐,形同死尸。穆工心疼,百般劝解没一点用!苏昱的师父椴木来,把苏昱带到酒窖,跟徒弟一起狂喝一顿,成功的把苏昱灌得大醉。多日来,苏昱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师父,我……想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