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坤铺开一卷地图,正是黄英山这一带的地形,与斗于澶商议明早袭击大燕三万军的的事。
斗于澶不屑多看,不过区区三万军,如同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九幽先沐心慈一步,探入军营。现在沐心慈武功不高,单打独斗自保尚还吃力,虽她箭术了得,但终究一不敌多,若被围攻,那便危险了。
她不怕死,可他怕她死!就算伤一分,也不行。
每当回想起沐心慈心口汩汩流淌鲜血染了一身凤袍,在怀里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心如同被凌迟。若她再有个闪失,他真会疯的。
一阵竹叶笛吹的乐从营地东边传来,在这午夜里幽幽缓缓的倾诉。竹叶笛是用三片竹叶编制而成,做法很难,要吹奏更是难上加难。能吹出这样笛声,这人对音律的把控力已超于常人。
九幽闪身,快速靠近声音源头,眨眼的功夫便找到了吹竹叶笛的人。
果然是他。
西凉二皇子,斗于翌,独坐在青石上。月已渐沉西山,华光微弱,蒙蒙照着斗于翌一身白裳。月下独自吹竹叶笛,说不出的凄清。
九幽与斗于翌虽非深交,却有种惺惺相惜。许是因为有着类似的一种淡泊心性,也更是因为,心头埋藏的那份执着,对那个女子无法说出口的感情……
和斗于翌想比,九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至少能在沐心慈身边保护她,而不是与她对立。
沐心慈也听见了竹叶笛的声音,猛然驻足,专心听笛,失了神——
斗于翌!
西凉二皇子斗于翌,西凉皇宠妃绡妃所出,时年五岁,绡妃病逝,七岁,坠马瘸了右腿,自此不能习武,可惜一表人才、满腹诗书兵法,却成了残疾。
斗于翌本无心朝堂,却因着与沐心慈那断孽缘,一怒之下夺了皇位,成了西凉大帝。
斗于翌兵法谋略超于常人,将西凉治理得日益强大,可最终还是死在沐心慈剑下。他是第一个死在沐心慈剑下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沐心慈本不想杀却杀了的人。
沐心慈甩了甩头,挥去心头旧日的回忆。这是二十年前,那一切恩怨都已化作空谈,不需再记着。沐心慈带着杜怀柔,朝营地中心摸索而去。
在别人眼中,斗于翌输了国家、输了命,可只有他知道,他赢了,他做到了要做的事。用自己一条命,换来了沐心慈一生的歉疚、不忘。
士兵来寻了斗于翌去营帐,笛声消失。斗于翌虽有腿疾,却从不坐轮椅。他虽不愿与人争高下,却也不愿低人一截。
这夜一切如常,西凉三十万士兵,个个身材魁梧,心情也轻松,如同往常操练一般——区区三万燕国小兵,何须放在眼里?
第二日清晨,天光还未破晓。申屠坤、斗于澶便点兵出战。斗于梦儿是来凑热闹的——三十万军对三万军,根本毫无危险可言,是以她丝毫不担心自己安危。
斗于澶并未发现大将军申屠坤神情有异,许是脸上胡须太浓密,以至时常让人忽略了他毛茸茸的脸。
西凉军行到洨河畔,河对岸便是黄英山,与燕国三万军隔岸相望。斗于澶下令放箭过岸。箭雨之后,竟原地休息了,不急于攻打。
“大皇子,为何不一举将燕国小儿们痛快的灭了?”左将问。
斗于澶带着狠意的笑。”不急……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折磨敌人,比杀死敌人来得更有趣。斗于澶筑了高台,倒了马奶酒,让士兵擂鼓助兴,对河岸那边的沐战喊道:
“听闻燕国花戏不错,沐将军今日便为本殿下唱一出吧,唱得好,给你全尸!哈哈哈……。”
沐战坐在战马之上,愤怒一挥长枪,破空声刺耳。”西凉贼休得猖狂!!”
“大公子!您快快走吧!”副将张仕宽血红一双眼,挡在沐战马前,劝他先逃。
沐战长矛一挥,将张仕宽推到一旁。”大丈夫宁死不屈,必与燕国将士共存亡!”再何况,心慈很可能在西凉贼手里,就算粉身碎骨他也不能退缩!
“将军!”
“将军……。”
三万士兵皆咬牙等待血洒坤土,拼死一战。
沐战此刻最担心,不是这三万军士,而是沐心慈。
她是不是被捉住了?可是也未见斗于澶把沐心慈绑出来……
沐战正想着,忽听得对岸西凉兵一阵骚乱喧哗!
远目看去,高台上赫然多了四颗人头!血淋淋的被钉在台子上。
斗于澶愤怒、震惊,嘶吼着——“申屠坤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