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1)
墨玉城。位于古银国西南方。国土东，西两界靠海，南面一山，北面是与若金国的交界处，茫茫无涯的荒凉大漠。除了驻军以及流放的人，少有人居。
所以墨玉城的位置，放眼全国都是极好的。依山傍水，人杰地灵。这样好的环境，本是人人向往，江湖豪杰也不例外。可偏偏，这地方，却是正邪两派都极为避讳的地方。就连皇家，似乎也都有所避忌。
江湖排行榜上，四大山庄之首，诡异的商贾世家墨玉山庄，就在此城。除此之外，墨玉城郊还有人人避讳至极的万毒山庄。
说来也巧，东北方向凤城内坐镇的是武林世家秋寒山庄，以及江湖威望极高，向来乐善好施的明霞山庄。
四大山庄南北对称的，一边集中了江湖豪杰，武林气极重，一方却似寻常百姓家，平静的不见丝毫腥风血雨。
莫小瑶看着城门上的苍劲有力的墨玉二字，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她已经在城门口站了三天。
这里，她已经十年未归。
十年归故土，竟然有些近乡情怯了。
每日清晨而来，就在城郊的凉茶小铺内点一壶茶，自带一壶竹叶青，起初店家很是不乐意。后来莫小瑶漫不经心的撒了一袋碎银子给他，店小二便将这位女客官当神仙一样的供奉了起来，到了第二日极为有颜色的店家已经亲自备好了花雕。可见莫小瑶出手之大方。
如此坐了两日，听来往的商客说了很多好玩的事情。
大多数的段子，都是和这墨玉山庄有关的。
墨玉山庄是江湖武林的一根刺，如鲠在喉。因为他们从未展露过什么绝世才华，也没什么值得炫示的武功心法，听的最多也就是墨玉山庄如何富可敌国，富甲天下。凭什么江湖上那么多山庄，墨玉山庄能挤掉出过武林盟主的秋寒山庄，成为四大山庄之首？
这一点，无数人向万福林责难过。
可是万福林也是有苦难言，难道要他们说，这江湖的排行榜，并非出自万福林之手。那定然有人会问，还有什么人比万福林更懂江湖？那届时万福林只能摇摇头道：“说不得。”其实不是说不得，而是不知道说什么。
没有人知道，每年按时投递到各门各派的榜单是出自谁人之手，但鉴于却是十分可信，也就有了它的威望。莫小瑶刚刚在启程之前，从池少玉那里收到了今年的排行，明明今年秋明大会没有办完，她却已然成为了多个第一。
比如江湖第一美女。
江湖第一女剑客。
江湖第一快剑。
而最重量级的榜单之一：江湖剑客排行榜，她已然赫居第二。但第一的位子，不知怎的，却是被写上了又划去，那浓浓的笔墨早已看不出原来的名字。是以莫小瑶就成了众矢之的，想着这个榜单不日传开来，上门挑衅的剑客定然比之以前更盛，加上没了名门正派的行头，他们动起手来，不外乎会更不要脸了。
池少玉曾建议莫小瑶易容而行，却被莫小瑶冷笑拒绝。
如今三日，过的倒是极为平静，并未有任何人来省事。不知是墨玉城本就不尚武，还是当真此处太过诡异。
莫小瑶昨日听一个刚刚卖了四匹金缕紫薇凤缎的商客说，墨玉山庄掌管钱财的六公子荒淫无度，他只是在春盈阁请了个花魁邀他相交，那公子竟然想都没想，一掷千金不说，还花了百两黄金买了那四匹绸缎。虽说金缕紫薇凤缎极为珍贵，可四匹最多也就是八十两银的价格。将钱财交给这么个败家子打理。墨玉山庄的前景，不得不说十分令人堪忧。
日上正午，又有人前来歇脚。刚刚坐定，话夹子就开了，依旧是墨玉山庄，还是那个对钱没什么概念的六公子。
那人一看就是一武将，虎口的厚茧说明他兵器应当属于棍棒银枪。莫小瑶下意识的向自己腰间的系带摸去。
“听说昨日那墨家六公子，跑去了凤城，说是秋寒山庄秋老庄主的孙女秋嫣然美艳不可方物，那六公子想采花，却被人打了出来。他也不想想，一个奸商怎么能入的了武林泰斗的眼，还自不量力的做采花贼，我看若不是卖墨玉山庄一个面子，他早就被打死了。自不量力，傻的可以。”
不过店小二听了，却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待送走了那桌客人，给莫小瑶添水的时候摇头自语：“其实谁精谁傻谁心里明白。”
莫小瑶觉得好玩，从袖中又掏出一粒碎银子，问道：“这话怎么说？”
店小二看了银子，这次却是摇了摇头，没收，说道：“姑娘在这坐了三天了，定然也对墨玉山庄有所求。看着姑娘照拂的份上，我只劝姑娘一句话，这墨玉山庄招惹了他人或许还好说，若是与六公子动心眼，倾家荡产也不够赔的。”
莫小瑶微微抬头，笑眼更深，饶有兴致的问道：“既然这六公子这么厉害，怎么就没做了家主呢？”
小二一听，也是一蒙，想了想说道：“大约是功夫没有大公子高，用毒没有二公子毒吧。”说道这里，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捂住嘴巴，低下头假装擦桌子。
莫小瑶笑了笑，饶是探究的继续问道：“这么说，自三年前墨庄主死去之后，还没选出下一任家主吧。”
小二如同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一般：“那是自然。虽说现在对外一片和气，可是内里的谁也不服谁呢。”
莫小瑶本还要问什么，不远处闻得故人笑声，琥珀色的折扇在阳光下犹如金雀，晃眼至极。水蓝色的眸子浅浅淡淡的笑着，缓缓的走了过来：“莫姐姐既然已经让万福林通告天下了，怎么却独自一人在这茶铺小酌，不只会随念一声呢？”
那小二赶忙又上了套茶具，动作麻利，头都不敢抬一下。墨玉城方圆百里，附近乡镇，再不识字的乡间妇女，也不会不认识眼前人。
毒公子的那蓝色双瞳，可是独一无二的很。
柳随念毫不在意店小二的一派慌张，径自坐了下来，笑着说道：“几日不见，莫姐姐媚术见长。”
“怎么不在家守着你的含香美人，倒想起我来了？”莫小瑶饮了杯花雕。
花雕辛辣，虽喉咙烧灼，却也可以稍稍温暖人心。
那日莫小瑶坚持要为含香大葬，众门派抹不开面子，始终不依，于是就有了个折中的办法，莫小瑶以姐妹情谊，私人名义为含香下葬。正派问心有愧，几乎无人参加。也正因如此，莫小瑶才可以让池少玉做了一张含香的假脸，移花接木。
真正的尸首，早已经由万福林连夜运到了万毒山庄。
当时她只觉得自己失信于他，于心有愧，于是用六十二味药材保持了这含香尸首百年不腐，全当为柳随念做的最后一点事情。
柳随念面色一滞，亲自为莫小瑶斟了杯酒道：“莫姐姐还在怪我欺瞒于你。”
莫小瑶冷笑一声，花雕美酒撒了一地，似是祭天。说道：“这一杯，我佩服你的好演技，可怜含香一片深情。”
柳随念面色一冷，说道：“我知道莫姐姐今日定然对我有疑，可当日之事，并非我有意设计，我也是真心实意要换含香一条性命。难道莫姐姐昔日当我是朋友，今日却因这不知名的间隙，与我生分起来了吗？”
莫小瑶笑着看着他，说道：“我不是你朋友，而是你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