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莫小瑶许诺他们二人的太多，虽然心中欢喜，却也有些难过，他们想要的不多，只是希望莫小瑶不再与墨玉山庄为敌。可是又明白，这些年，到底是谁在步步紧逼。如今她的许诺，反倒是无限怅然与委屈。
暗香本想说，她不要什么婚约，不要回到六公子身边，可是疏星一把拉住了她。他眸中烁烁，那是赴汤蹈火的坚定。比起表忠心的说些空话，倒不如以命付之。暗香咬了咬牙，站起身替莫小瑶擦汗。
此时此刻此景，莫小瑶只是突然想起了她娘，纵然十三年未见，相貌都记不起了，可是她的话，此刻却字字刻入心扉。
那年她四岁。秋明霞刚刚不知所踪。那一夜得了消息的万福林林主亲临，抱着急红了双眼的莫小瑶上了马车，连夜赶路，怀中的她责骂怒嚎，可她的母亲却只是抿嘴不语。终于有一日，她跳下马车，想要逃走，被母亲抓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个女人的身上都是被她打的淤青的伤痕，手颤抖却不容分说的抱过她，耳边的话那么严厉却又无限温柔：“瑶儿，你要记住，忍常人之不能忍，才能保护你想要的东西。”
三年前濒死初愈，她愤怒至极，更是心凉。她的娘亲竟然不及门派兄弟估计她生死，愤怒之下冲进泣雨竹林，被阵法所伤。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丝毫不为所动，甚至不曾见她一面。
她的声音飘渺无情，她说：“你素来心气极高，眼中容不下沙子。可我今日告诉你，海煞帮你容不得无所谓，万福林你容不得就要看本事了。而墨玉山庄，就算你容不得也要容！”
那是她们最后一次对话。那次一别，就是死别。
彼时，还不明白墨玉山庄于自己有什么用，此刻却隐隐有些明白了她母亲的想法。
莫小瑶轻轻一笑：“暗香，你回去把我今日的话告诉白羽清。不管他是臣，还是不臣，这个庄主我都坐定了。”
暗香点了点头，身影一闪，已经没了踪迹。
疏星站起身，立在一旁还在听令。莫小瑶平复了一下刚刚说话的阵痛，声音也轻了不少，强稳住音调说道：“墨玉山庄要的，不是帮万毒山庄度过难关，而是要它成为我墨玉山庄的东西。墨玉城不需要两个庄主。”
疏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莫小瑶黑色的眸子渐渐有些疲惫，却强打起精神道：“马尾千金草，如果有，必然在万毒山庄内。如果没有，必然是被万毒山庄全数毁了。但时间紧迫，我不希望你浪费时间在找药上面。你去书房把那些瓶瓶罐罐拿来，去城中找个大夫，让他们把药化了，那些药，早些日子我已经看过，有几位可以代替马尾千金草。按照这张方子把药抓来。今晚之内，速去速回。”
疏星犹豫了片刻，沉声道：“我们都走了，万一万毒山庄对小姐不利……”
莫小瑶笑了笑道：“毒公子今夜定然会把柳随心请过来，他不会背上一个杀妻的恶名的。所以只有这一夜，过了今夜，安危难定。”
疏星不再犹豫，烛火微动，人已经不见。
强撑住的一口气早已经不顶用，人刚走，莫小瑶就倒在了床边。
“门主。”破门而入，剑上带血。黑衣的女子声音略微有些沙哑，脸上的面纱也可有可无。焦虑的神情管不了其他，走上前去扶起已经痛晕过去的莫小瑶，一颗带血的药丸强行送入了她嘴里。
门未关，冷风呼呼作响。黑衣女子摘去面纱，眉心至下巴一脸长长的刀痕分外醒目，苍白的脸色已经是失血过多，手上的血已然结痂。给莫小瑶输送了些内力之后，她才起身清扫起地上的血迹。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莫小瑶缓缓醒了过来。含笑看着背对着她还在清扫血迹的女子。
“如娘真是贤惠。”她打趣道。脸上虽然依旧毫无血色，可声音早已不在颤抖。
一个迟疑，黑衣女子蹲在地上没有动，一阵风起，她忽然站起身，已经坐在了莫小瑶床边：“你要吓死我了。”她抚着自己的胸口说。
“我信你。”莫小瑶笑了笑，替她擦了擦脸上的血痕。
被叫做如娘的女子瞪了她一眼道：“你是信自己吧。还是你命大，一察觉墨玉城方圆百里的药铺异常，就已经下手了。要不，我去哪给你杀回这颗解毒的药丸。”低头看见莫小瑶还止不住颤抖的手，又叹了口气道，“这赌的也太大了。你就是太手软，明明搬过来的时候就察觉了蜡烛有问题，还是给那么狠心王八蛋机会！”
莫小瑶笑了笑道：“蜡烛虽然有问题，可却也不是什么大事情，用得好是养神安眠……”
“呸呸呸，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索灯栏这一院子的阵法，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王八蛋，武功不行还要翻墙来见你，应是把那破烂矮墙上的白花蛇头蹭到了你屋里。”
莫小瑶看着门外荷花池边，那还算威严的墙垣，硬生生的被说成是“破烂矮墙”，不由得心情好了几分。心下目光一冷，大约是风广一。她细细想了想，若是阵法，有秋明宁在，定然没什么问题，应该是他初初学武，轻功不济，所以才沾到了白花蛇头。就算秋明宁发现了，也会觉得万毒山庄阵法带毒是理所当然的，不会在意，所以也没说什么。
可是就是这个不在意，险些要了莫小瑶的命。
她喝的茶水，本是没什么问题，可那日疏星暗香第一次来见，捏碎的茶杯上，让她闻出了淡淡的龙涎香味。
或许是万毒山庄的规矩，杯具都喜欢用龙涎香熏过。也没太多在意。几味药物，分开来都是安神补齐的好东西，若是她不出去，不与外人联系，自然安然无事。若是外面的人在阵法中带来最猛烈的那味药……
如今她中毒，不管来人是谁，却让柳随心坐实了她与外面有联系的想法，也算是两人撕破了脸。如果是这样，昨日派青溪去了墨玉山庄，说是领一人，杀一人……那青溪？
“青溪怎么样了？”莫小瑶问道。
“门主放心，今日万毒山庄说是要严查庄内奸细，没空去领人，还没有去墨玉山庄。”如娘说道。
是要找昨日跟她见面的人？
以为她中毒了，那人就好不了？柳随心未免也太自大了。
“白羽清知道青溪是我的人还敢扣，看样子要重回墨玉山庄，还要恩威并施了。”莫小瑶笑了笑。
如娘叹了口气，起身先去关了门。确定四下无人，才开口：“门主在花都一年，早已经调查清楚，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人，又何必到今日还纠缠不清。”
“青溪怎么样了？”莫小瑶又问。
如娘摇了摇头：“白羽清取了青溪的腰牌，问花雨门和门主的的关系，说花雨门的杀手，从未失手过，到了他那里频频失手，是不是被他的容貌所迷惑。还说如果是，他愿意收了青溪。”
莫小瑶笑了笑，笑眼渐深：“他倒是想牡丹花下死，可是本门主现在看他顺眼的很，不想他做风流鬼了。”
如娘眼睛一亮，这三年光是被白羽清杀了的属下，少说也有二十几人，各个都是能给花雨门赚万金的，一来一去的损失不提，就是对白羽清这个人，她暗暗多了几分欣赏。门主执意让他死，着实是可惜了。
“门主要用他？”如娘眼睛已经变成了万金窟。
莫小瑶看了她一眼，这只认钱的眼睛真是美的让人想笑。
“让门下弟子拖住那些名门正派三天，本门主要在三天之内收了墨玉山庄和万毒山庄。”
如娘睁大了眼睛，四下看了看，说道：“门主不是说笑吧。我知道你本事大，当年单挑我花雨门，重伤在身还能打败我，我才信你才能，把花雨门托给了你。你如今这胃口，未免也太大了。”
莫小瑶笑了笑，只是看着她不语。
如娘对上她这双笑中藏刀的眸子，自知她决定的事情已经不能更改，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花雨门都给你了，咱们都是不要命的主儿，跟个任性的头儿就要更不要命。只是我能给你拖住那些门派三天，你又怎么打算对付已经快到城门地下的东方澈。”
“东方澈？”莫小瑶不解。
“对，东方家的二公子，这小公子，今年刚得了朝廷的武状元，威风的很呢。”如娘叹道。
“不是东方霄？”莫小瑶追问。
如娘摇了摇头：“说来也怪，那****说东方家的大公子来了，要好好跟着，可就是跟丢了。如今来的又是二公子，莫不是那个东方霄被万毒山庄抓了，所以才把他弟弟逼来了？”
莫小瑶心头略疑，却不知怎的，又有些温暖，不是东方霄。不是东方霄就好。
不知不觉的，嘴角浮出一个笑意。
“怎么，东方霄被柳随心抓了，你就这么开心？”如娘显然会错了意，“怪不得你说要趁机吞了万毒山庄，这是不是你设计的圈套？”见莫小瑶不语，如娘很得意道，“我选的门主果然厉害，真有你的！”
院内，渐渐有火把靠拢，脚步声渐进。
如娘沉下脸，透过窗缝看到了柳随心，对莫小瑶做了个口型。
莫小瑶点了点头，示意她先走：“若是六更时分疏星没回来，杀。”
刚要走的如娘回头问她：“真的要杀？”
莫小瑶看着烛火，漫不经心的答道：“以他的身法，若是有心救我，今夜子时就能回来。若是他还担心我，说不定柳随心还没走，他已然赶到。若是他不信我，前去找苏言，那六更就是极限，否则走漏我可以解毒的风声，对我们不利。”
如娘仿佛不认识莫小瑶一般，上下打量她一番：“你变了。若是以前，你就由他去了。”院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乳娘叹了口气：“好，我定然不负门主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