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几乎是一瞬间的决断，莫小瑶还是选择了东方霄。手中一粒药丸放在他手中，自己也吞了一粒。
还未等东方霄说些什么，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流。莫小瑶已经知道了，于他而言，水泽木泽是可信的。毫不犹豫的两颗药丸给了那两名青衣男子，剩下的只有一颗。这一颗却让莫小瑶犹豫了，给路明风，是情谊。给马城路，是义务。
路鸣风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点，为了不让莫小瑶为难，已经闭气转身去给各位在场的高手点穴，莫小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上前一步要将除去烟雾之毒的解药给他，却见路鸣风摇了摇手，指向了马城路。
莫小瑶觉得这人实在迂腐的可爱。不由得笑出了声，假意转身离开，路鸣风见她已走，又继续帮助受伤的人。却没想到莫小瑶突然反手，将药丸塞进了他嘴里。
“你！”唇上，还有她冰冷的指尖触感。路鸣风憋红了脸，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莫小瑶觉得他十分好笑，刚要说话，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个人于众人中倒了下去。没有人发现，没有人察觉。可偏偏全都落在了莫小瑶的眼里。
她越过众人，探向那倒地之人的鼻息。
气息全无。
身后，路鸣风已经跟了上来。
火光之中烟气已经越来越浓。不知有多少人奔走与灭火与逃跑之间。莫小瑶笑了笑，手拉起那死人。死人的另一只手就已经被东方霄拉起。
两人对视一眼，莫小瑶松手，东方霄将那人交给了水泽。
莫小瑶起身，正要冲出去看看到底是谁在作祟，却被东方霄拦了下来：“我来之前，已经命影卫二十人围了承天镖局，如今失火放毒，他们都未能及时制止出现……”
结果不言而喻，必然是全部阵亡，如果此刻豁然出去，莫小瑶十有八九，就会和那群影卫一样的结果。
莫小瑶看着火红的烈焰，浓烈的白眼，淡淡出了出神，退了两步关了大门，所有人都困在了灵堂内。
后院的火扑的还算及时，然而中毒者太多，马家的小厮尸体堆了后院一地。莫小瑶和东方霄随马城路一同前去后院，院内已经被烧的了了。要想找些蛛丝马迹也难。
马城路无可避免的吸入了一些毒烟，面色已经开始发青。
莫小瑶看了看被毒死的尸体后，心中不禁冷笑。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她几乎已经可以将凶手的名字呼之欲出，眼内的笑意，是说不出的魅惑与决绝。
“马峰的尸首，是你看着下葬的？”东方霄问道。
马城路想了片刻道：“是。”又补充说，“昨天夜里，我还为家父整理过衣衫。”
莫小瑶轻笑，她已经明白了东方霄的意思。
“就算是棺材下面有密道，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了，还会给你留活路？”莫小瑶讽刺道。
东方霄笑道：“不一定，他请了这么多江湖人来，想必也是知道我有收揽武林的意思。若是今日我对马家少主下了杀手，虽说于情于理都解释的过去，可却会令江湖人起了防备。马峰是觉得，我会杀了马城路，然后正派群起讨伐，此事也就不了了之。谁还会去管棺材。”
莫小瑶深以为然。只是马峰的计谋被他人利用，成了困住莫小瑶的牢。
这世上，除了白羽清，没有人会懒得自己动手。
明明加以他人之手，做尽坏事，他却可以清白如雪莲。
莫小瑶不得不叹。
只是张生，何时成了他的人？
倘若张生是他的人，那花雨门灭门一事，或许另有内情。她实在了解那个男人，他从不会让自己的手染上血。
“如此，我先去探路。”莫小瑶说道，毕竟此事到了如此险绝的地步，全是因为她。
东方霄一把拉住了她，注视良久，才开口道：“是白家的公子？”
莫小瑶轻轻一笑，算是回答。
得到证实，东方霄微微蹙眉：“如果是他，这一切也就说的过去了。他要杀你，也不介意除掉我。此事并非只针对你，白家公子好谋略。”
莫小瑶看着他，只是笑笑：“此番毒针毒烟，无一不是我万毒山庄所长，恐怕还轮不到东方公子做人情。”
东方霄水静无波的眸子掠过一丝无奈：“瑶儿，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
莫小瑶觉得好笑：“不想看，闭上眼就是。正如你不想知道，就可以不去找。”
闻言，东方霄却莫名的欣喜：“你是在怪我，坠崖之后没去寻你？”
莫小瑶也不再理他，甩了袖子就向前厅灵堂走去。
还未走到，就见木泽挡了去路：“主子，那人醒了。”
东方霄看向莫小瑶。只见莫小瑶笑的莫测。
峨嵋派门下又分八大派系，各有分家，总称峨眉。刚刚那个闻言装死的，正是化门首座春风。春风醒来看见莫小瑶似笑非笑的脸，自知刚刚龟息假死已经被识破，也不再掩饰，只是退到满是死尸的后院，拱手而拜：“少主。”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春风一派首座的眸中掠过一丝疑虑，看着路鸣风和马城路。悠闲中露着杀意。
莫小瑶笑了笑：“罢了，坤灵派有意与我示好，我可不想损了掌门的老七。”此言，正是说的路鸣风。
春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是在说，还有一个要怎么处理。
莫小瑶看了眼马城路，笑道：“就当卖给东方家一个人情。这毕竟是他们之间的事，若你插手，难免会被暗处的人利用了去。”
春风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说道：“四年未见，少主稳重了很多。”
“四年不见，我也从未想到过，春风前辈乃是万福林的人。”
春风面色很稳：“各派皆有万福林的人。各取所需，是，也不是。”
莫小瑶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不过各取所需，只是不知春风在万福林，取了什么。
“少玉已经说了，莫庄主要做武林盟主。不知何时？”春风先发制人，问道。
“哦？”莫小瑶佯装不知，眼角看到东方霄，只觉东方霄的脸色，冷了两分，“我怎么不知道。”
春风也不恼不怒，甚是平和：“莫庄主既然不知，那就不是吧。”
莫小瑶笑道：“前辈如此先发制人，莫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所以才挑拨我与他们之间的感情。又莫非，是万福林，想要本庄主死在这儿？”
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莫小瑶的笑意中已经有了杀意。
春风沉默，许久，才开口说道：“我确实发现了些东西。”讥讽一笑，“但莫庄主连我龟息之法都可识破，又怎么会发现不了。”
莫小瑶笑了笑：“本庄主恰巧就没有发现。”
春风叹道：“这趟镖原本是先林主保的。后来不知怎的，落到了东方家手里。少玉让我来查查。”
莫小瑶看了眼东方霄，问的却是春风：“然后呢？”
“然后？”春风叹了口气道，“然后就都着了道儿。不瞒莫庄主，少玉那小子，为了探出这趟镖，已经损失了十几人。万福林的人，最近折的厉害。”
这事也让莫小瑶没有料到。
万福林向来都是在暗处，轻功身法在武林中无人能及，逃跑隐匿更是高手中的高手，加之他们向来只探听情报，并不出头，就算是再难的事情，损上两人已经很多，如今少了十几人，连莫小瑶都想知道，这趟镖走的是什么了。
东方霄略略蹙眉：“此物，是去年我前去万福林，古林主托付与我的。”
莫小瑶只是笑笑，自然是不信。
东方霄却并不介意。有些话，本来早就该对她说，可如今这样的局面，他却不想多提一个字。
那日万福林，他一眼认出了万福林主就是名噪一时的彤云公主。虽说对方并不认识他，但凭着万福林深不可测的情报网，早已经把东方世家祖上牌位都知道个一清二楚。
那天，那双英武又妩媚的眸子盯着他看了许久。
久到东方霄都已经忘记了来此的目的。
她才淡淡的叹了口气，一时间强压的气势骤然消散，眼前的女人，只是那么疲惫。
“我有个女儿。”她声音很轻，柔和的几乎要散落在林间，“我知道你受当今皇帝之命一直在找她。”
东方霄已经警觉了起了。
她只是笑了笑：“你可知道，皇帝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她？”
东方霄当然不信，是为了将当年开战的理由正当化，虽然古银，若金各执一词，这个小公主就是关键。可是时隔十七年，再愤恨激昂的理由都化作战争的白骨，相互的仇恨。就算是证明了当年谁的话真，谁的话假，也不会阻碍这场战争分毫。
当然，还有一个传闻，据说，小公主是打开前朝皇陵宝藏的钥匙。
所以江湖人也趋之若鹜，所以太子希望东方家能借打探公主下落同时，收服整个武林。
“真的与前朝皇陵有关？”东方霄淡淡的问道，仿佛丝毫不关他的事。
她只是笑笑：“女儿不女儿的。”
东方霄微微皱了皱眉，在她的表情上，那是无奈的痛苦。一想到明红霞已经死了……
“我可以帮你把她带回来。”那日，东方霄确实是为了明红霞的尸首而来。不过是顺水推舟送个人情。
却没想到她只是笑了笑：“这样就好。”
东方霄碰了软钉子，觉得多说无益，转身要走，却又被她唤住：“很少有人能走到这里。年纪轻轻，功夫不错。”
东方霄不置可否。
“我倒是想起来样东西。今日也算有缘，此物就送你。”说着不知何处突然出现一名女子，那女子目光涣散，一看便知是盲人。东方霄略微皱眉，有这样一个人在，自己却丝毫都没有察觉。
似乎是看出东方霄的警觉，她也只是笑笑：“我的女儿，也这般年纪。这是万福林的少主。我便是当她做女儿养的。你觉得如何？”
东方霄看着这名盲女，无关不算出色，却胜在气质清雅，于女子中，也是清丽可人的佳人。许是眼中无光，丝毫没有彤云公主眼中那般英气带着魅惑。
“少主功夫了得。”东方霄赞道。
彤云闻言只是笑笑：“不知你的佳人，可也有如此好身手？”
东方霄顿了顿：“在下尚未娶妻。”
她却是笑了，世家弟子中二十岁之后尚未成亲的少之又少，东方霄如今二十有四，妻妾皆无，已经是异数：“这本是我留给女儿的嫁妆。如今你且拿去。要如何用，如你才智，定然明白。”
时至万福林林主入土，少主自尽相陪。池少玉即位，东方霄才明白她当日的意思。她是把莫小瑶托给了他。
可是如今，她不愿与他走的亲近，高傲如他，也不愿用口说无凭的遗愿，去给她增加一丝一毫的负担。
莫小瑶听闻是她娘的托付，笑意瞬时凝固。
她一瞬间就想到了墨玉山庄和万毒山庄的玉牌。那两块羊脂玉，那一则飘散了十七年的江湖传闻。
她轻笑中带有肃杀：“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知道。”东方霄答道。
“你把它交给了皇帝？”她又问。
“是。”作为东方家调动大批影卫围剿万毒山庄的理由，皇帝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莫小瑶闻言突然笑了：“你就这么想让我死？”
东方霄微微皱起了眉：“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在帮你隐藏，让你活下来。”
莫小瑶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本要大喊，却又碍于还有其他人，她缓缓地走向东方霄，唇几乎要贴到他的耳上，声息细微的只剩下心跳：“你将皇陵的位置给了他，可我依旧是那把钥匙，这让他更确定了宝藏并非子虚乌有，这就是让我活？”
东方霄一怔：她知道那是什么。
“你应该知道，万毒山庄之事，必须要给朝廷一个交代，不然死的就是我东方全族。”东方霄解释道。
莫小瑶轻笑一声，离开了他的身，背过身去，走的无比高傲：“我一人能换得你一族平安，东方家倒真是看的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