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老九就是章钊,这个外号的出处有一段故事。
改革开放伊始,国内各项事业百废待兴,在各项事业中经济发展是重中之重,国家为此还提出战略性的策略“以经济发展为中心”;再加上沿海城市的招商引资和政策支持,很多的工厂建立起来了并急需劳动力使工厂运做产生经济效益,于是他们招工,从而在全国各地掀起了一股“下海”打工创业的淘金热潮,而章钊就在这个时期从师范院校毕了业。
作为师范毕业的章钊,很顺利地被分配到了古吕一中担任历史的教学任务,这对章钊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因为当上教师可以进入编制,进入编制就意味着章钊可以端起了金饭碗,那么他一辈子就不用担心自己失业,而且当上教师也是一件对家庭和他脸上光彩的事情,他父母听了一定会高兴,他又怎么会不求之不得呢。
俗话说得好“理想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残酷的。”章钊当上教师后,立即把自己的父母从乡下接到了县城,他认为自己已经有了工作,有了教师的身份,有了工资,父母不必在家里种田操劳受苦,而且他想父母为了自己熬干了心血,应当进城享受幸福,这是当儿子应当做的。可他没想到父母进城后为他的婚姻大事操上了心,两位老人家说:“你当上教师了,在咱们家乡也是个体面人了,像你这么大的人,在咱们农村都已经成了婚,有的娃儿生了都有两三个了,你现在也应该找个女人结婚过日子了。”
章钊听完,心里觉得也是,于是在父母的安排下和农村老家的姑娘见面相亲。
相亲那天是三九寒冬,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恰巧那天还下着鹅毛大雪,趁着姑娘没来,章钊贪婪地看着家乡的远山近水,高岸低谷,入目一切都是苍苍茫茫,一切都是迷迷蒙蒙,章钊心里乐开了花,不由地书生气上来了,就情不自禁地念起了“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诗句,更恰巧的是相亲的姑娘来到,听道章钊念得这句话后,打心眼里认定这章钊就是自己心目中的人选。
不自觉的姑娘脸红了,她心里暗骂自己真是不害臊,人家都还没有说同意不同意,自己就把他当做自己未来的男人了,可她想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要是眼前的男人大字不认识一个,自己还不愿意呢。
这样想着,姑娘的思绪飘得很远,而章钊察觉到了姑娘的来到,就转过身来了:“你好,我叫章钊,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惊了一下,不过立即就调整了过来说:“你好,我叫张娟”
互相问好,通了姓名后,章钊想起昨天酝酿好的话,可到了嘴上,不知道从何说起,而章钊作为男方,他不说话,姑娘家怎么能随便说话。一时间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站在布满飞雪的田野中。
沉默中他暗暗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姑娘低着头也偷偷打量着他,正好目光交到了一起,姑娘惊了下,心突突的跳个不停,她立即收回眼光,羞得脸上罩着一层晚霞,暗骂自己怎么不顾大姑娘的矜持,这样去打量一个男人。不过姑娘想,这是自己一辈子的大事,自己要观察仔细,不然自己跟错了人怎么办,这样想她的胆子就大了,于是就猫着眼睛偷偷观察者章钊。
他见章钊带着一副眼镜,面容上很温和,特别在他的领子角和手指甲上仔细观察了下,当发现领子角干干净净,手指甲没有污垢后,印象更是好了一步。
她以往逢集赶会时,遇到十里八村的小伙子,总是先在他们的领子角和手指甲上看去,因为她觉得,一个人干净与否,就看这两个细节。而且她拿着章钊和自己遇到过的小伙子相比,觉得章钊不仅干净,浑身还透露出一股大丈夫的气质。她喜欢这样的男人,与之相比那些衣服都穿不干净,身体都不干净的人,以后的日子怎么能过得利索?身体强壮,性格扭捏没有大丈夫气概的男人怎么能照顾好自己的妻子和家庭?可是她觉得章钊越好,自己就越自卑,她只是小学毕业,心里很崇敬有文化的人,可是父亲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小学毕业后,她就在家做起了家务,无论她心里怎么不情愿,也改变不了自己不能上学的事实。为此她暗暗留下了很多泪水。可是无论她怎样难过,生活还要继续,作为农村的姑娘,她们很早就知道了体贴和劳动,也因此接受了不能上学的事实。但眼前这个人是大学生,自己只是一个农村的姑娘,自己能配得上她么?她想大学生是一群能人,不仅有知识,有文化,而且个个身怀绝技,对于妻子要求是不是很高?于是,姑娘自卑了起来。
章钊可不知道姑娘心里所想,此刻她被眼前的姑娘吸引住了,他处在一种朦胧奇妙的感受之中,他不敢相信家乡会有这么俊秀的姑娘,她身上没有丝毫的土气,反而透露出一股朴实的,健康的美,这种美在城市中的女孩是很少见的,就像一朵美丽的花生长在温室和自然之中的区别,这样的美让章钊很自然的想接近,向往。
这就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然后便散了,两人回到媒人家中,说自己愿意与否。事情出乎张娟的意料,没想到大学生同意了和自己结婚,她觉得这是上天在眷恋他,他也很感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人,他没有因为自己是小学毕业而嫌弃她。
不久,两人就定下了结婚的日期,就在婚期将近的时候,张娟的小舅子对章钊说:“哥,你以后是当教师么?”
章钊笑着说“是啊,以后教书育人”说这话的时候,章钊有一种自豪。可他小舅子劝他说:“当教师有什么好,你这么有文化,不如你去下海吧,我听人说,那里到处都是发财的机会,依你的能力不出几年肯定能发大财,你又何必当个孩子王呢?”
“孩子王”章钊听完这话,心里反复念叨,越想越是生气,以前人们说“家里有口粮,宁死不当孩子王”说的就是当老师的,还嘲讽当老师的人都是臭老九,没想到他的小舅子竟然这样说,章钊阴沉着脸问:“你姐也是这样认为么?”
他未来的小舅子冷哼了一声说:“我当然代表我姐”可他姐压根就没有说过。
章钊听完,立即转身走人,婚事也在章钊的拒绝中散了。
当张娟听到这个消息后,彷佛天塌了一样,她没有想到年底就要结婚,章钊在这个时候退婚,这不是让十里八乡的人都看自己家的笑话么,而且自己有做错什么么?她躲在被窝里哭的眼睛都肿了,也不吃饭,他妈劝她说:“娟,别伤心了,不值得,咱们攀不上他的高枝儿”
张娟抽泣着,不说话,他弟弟气愤说:“姐,你哭什么,一个当老师的臭老九,能有什么出息,我有个朋友,她下海回来,可有钱了,我介绍给你,可比当老师的强多了!”
张娟听完,心里立马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你是不是给章钊说了什么?”
他弟弟心虚地说:“嘿嘿,哪有,姐姐结婚,我能参合么?”
张娟却不信:“自从我和章钊好了后,你天天怂恿我让他下海挣钱,以后你能有个有钱的姐夫,你是不是和他说了啥?”
“没有,我发誓,我什么都说没有说,你要不信你就去问他”
“好,我上城里去问他,我到底做错了啥?让他在快结婚的时候反悔。”她心里想着两人之前的相处多么和谐,章钊给自己说的那些情话是多么动人,就在前一天两人还手牵着手去看电影,怎么今天就反悔了呢?她可不信章钊是这样始乱终弃的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一定上城里问清楚。
他弟弟听她说要进城找章钊问个清楚,立马就急了:“姐,你先不够丢人么,人家给你抛弃了,你还要腆着脸去找他,你让人家知道怎么看?”
“哼,人家爱怎么看就怎么看,我行得正,坐的端,有什么可说的”
“你不能去”他弟弟厉声说
“为什么我不能去?难道你能管我”张娟说
“反正你就是不能去”
“你到说个理由出来,我为什么不能去?”
“姐,你看不出来么,现在的世道变了,什么教师不教师的,有钱才是硬道理,你看他一个臭老九,一个月工资能有多少,靠他那些死工资什么年月才能发财,还有他家,彩礼钱都拿不出,你嫁给他不是受苦么?”
张娟听完,立马明白了弟弟话中有话:“你给姐姐说实话,你对章钊到底说了什么?”
他弟弟知道这个慌瞒不下去了,就硬着头皮说:“我劝他不要当孩子王,让他去下海做生意,这话没有什么啊,谁知道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张娟听完心中叹息了一声,可没有怪罪弟弟,因为他知道心上人为何冷落她,也知道怪罪弟弟也没有什么用,就立即打扮好,上城找章钊来解释。
外面的天,阴沉的可怕,彷佛有一股暴风雪即将下来,张娟到达镇上车站的时候,天彷佛盖了个青牛皮,随时都有可能刮起一场风暴似的,可当张娟当达城里之时,阴沉沉的天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天空放晴了,明媚的阳光铺在了大地上。
看着天气如此多变,张娟感触这不正如自己和章钊么?她想天气都有阴晴,更不要说自己感情上的喜乐了。
他来到章钊在城里家,章钊的父母殷勤地招呼着未来的儿媳妇,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她之间闹的别扭,张娟想章钊还是心存侥幸的,不然他早就和父母说与自己婚礼散了,既然不说,还有挽回的余地,而且自己完全不知道弟弟做的事情,把事情解释通了,两人关系不就好了。
就这样等了好久,章钊终于回来了,可当他发现张娟在自己的家时,就不自然了起来,看着父母和张娟说笑着,他实在不忍心把实情告诉父母,只好示意张娟出来。
两人走出,来到了大街上,章钊说:“既然你都那样说了,还何必再来找我?”
张娟亲自听到心上人说出这样的绝情话,明知解释一通就可以冰释前嫌,可心底还是黯然,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我说什么了,我要亲自听你说一说”
章钊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张娟:“哼,你自己说了什么,你比我要清楚,为什么还要我来说,难道你还要来嘲讽我这个臭老九?”
“我说了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当然要来听你说”
章钊那里还不明白,试探问:“你是说……”
张娟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凝望着章钊说:“我来这找你,难道你还不明白,这全都是我弟弟……”声音越来越小,像个黄鹂鸟的声音,消散在河谷一样。
章钊心底的阴云,立即烟消云散了,他立即抱住张娟,将脸贴在她的脸上说:“我就说你不是那样的女人,我就说…。。”
之后两人的婚礼如期举行,婚房里章钊就对张娟说:“你弟弟说得不错,现在的时代变化的很快,与其当教师还不如下海做生意,当教师想发财肯定是不可能的,让你陪着我过这样清贫的日子,我真是很难受,我在考虑要不要下海呢?”
张娟说:“当教师多好,教书育人多么神圣,你不要觉得委屈了我,我嫁给你就已经很幸福了,再说谁一开始就很有钱,不都是一点一点挣得,只要咱俩一条心,什么日子过不上,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么?”
章钊听自己的妻子这么体贴,心里说不出的暖心,别人的妻子见自己的丈夫不挣钱,短期内不能让家庭的条件改善,不是闹就是哭,可自己的妻子,宁愿陪自己一起过清贫的妻子,也愿意支持自己教书育人,想着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呢?
就这样两人的恩爱一直持续着,章钊的教书事业也有长足的进步,而且他在教书之中,更关心着外界的大事。当时现任的领导人口头上说过一句话,鼓励全国人民发展经济,叫做“不管白猫黑猫,能捉到老鼠就是好猫”。这句话鼓舞了人民全力发展经济的热情,鼓舞了许多创业者的壮志,也启发了许多各级官员大干一场的决心。于是全国各地刮起发展经济之风。
而在章钊所在的古吕县,县委书记县长对于现任领导的那句话有不一样的理解,他认为既然领导让放开手脚发展经济,那何不真正地放开手脚一回呢?于是县长创造性地在全县提出了一句口号,叫做:“要向发,两朵花”
此口号一提出,在全县掀起了轩然大波,当时全县人们发展经济的积极性很高,苦于没有道路和方向,此时这句口号就像一座灯塔,在黑夜之中照亮了前行的路。人们有了引导就自然开始着手努力发展经济,就开始琢磨县长说这句话的意思“要向发两朵花”人们知道两朵花其中肯定要有棉花,因为棉花不仅高产,而且卖出去的价格也很贵,这的确是个不错的经济作物,可另一朵花指的是什么呢?
人们苦苦思索不得其解,于是各个村里开会讨论论证,有人说是牡丹,菊花,也有人说是藏红花等药材之类的花,讨论会场上人的劲头很高涨,但是讨论的结果令人失望。就在全县各个镇苦于不知道另一朵花的时候,有的村已经得到了答案——罂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