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禀告陛下，公爵殿下的双目受损，可能会暂时失明啊。”跪在阶下的医仙扁鹊战战兢兢地道。
“双目失明？”秦茗高坐于御座之上，俊眉紧皱，问道，“何谓暂时，可有医治之法？”
“有，有！”医仙见他面色不愉，忙抱拳道，“只要换双眼珠子，再用凤凰之泪清洗一次便能痊愈。”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治！”秦茗一掌拍在扶手上，引得天地震颤，鸾鸟乱飞。
医仙用衣袖擦了擦脑门，颤声道：“可……可是这眼珠子，必须得用活物的，若生生取来，怕会有损公爵殿下的阴德啊！”
“是你去取，又不是它！怎会有损它的阴德？卿欺朕是三岁小儿吗？”
“医者父母心，这……这……”他的阴德也不是随便损的啊！医仙泪。
“罢，朕亲自去取，这总行了吧！”秦茗一甩墨袍，飞身出殿。
片刻后，从囚神殿的方向传来女子凄厉的惨叫声，听得人肝胆俱裂。
医仙全身颤抖地跪在殿内，听到这个声音，心中大骇，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素知陛下绝情寡欲，若下属犯错，不管平时关系多好，出手时绝不留情，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女人下手竟也这般狠辣……罪过罪过。
秦茗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带来一阵腥甜的血腥味。
“这个给你，快去给它疗伤！”
一个盛满鲜血的银盘子被丢在医仙眼前，上面有两颗完整的眼珠子在盘中来回滚动。
“唔……”医仙的胃部一阵绞痛，忙用手捂住嘴，颤声道，“陛……陛下！这是人的眼珠子……大……大小也不合适啊……唔！”
只少解释了一句，就发生了这等惨剧，这让身为医者的他于心何忍？真是造孽啊……
“难过什么？这是她罪有应得！”秦茗坐在御座上，优雅地用侍女递上来的黑绸擦着手指道，“你，去冥王那里查查生死簿，去看看下界有哪只猫今日要死，给它的来世定个好命数，取了眼睛回来给朕！”
“遵命，微臣告退……”医仙哪敢有异议，赶忙爬起身，捂着嘴倒退而出。
秦茗仰靠在御座上，垂目看着殿下的银盘，半晌无语。
当午时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时候，李小娜才知道自己瞎了。
瞎了是什么概念？就是她再也看不见青天白云，看不见五花肉，也看不见宫宫的笑脸了。
太悲惨了。
李小娜用爪子揉着眼睛喵喵的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一只大手覆上她毛茸茸的耳朵，缓缓摩挲。
“好孩子，别难过，爹爹定会把你的眼睛治好的。”
秦茗的声音低沉醇厚，似长辈的低语，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这只大手好温暖，李小娜往他的掌心里缩了缩。自从爸妈离家出走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长辈呵护着的感觉了。
秦茗长叹一声，用手抚摸着她后背的毛，柔声道：“饿不饿？渴不渴？”
李小娜摇了摇脑袋。
秦茗无奈，将神力汇聚于指尖，再缓缓传到她身上。
李小娜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睡吧，睡吧，好孩子，睡醒了，就能看见了。”
低醇好听的男声响在耳边，一声一声，如同美酒，令她的意识逐渐涣散。
全身都似被温暖的阳光包裹着，李小娜缓缓地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秦茗不在身边，她的眼睛上却多了一条布，隐隐能感觉出有光亮透了进来。
茗茗果然没骗她啊，摘了这布，她就可以看见了吧！
耳边传来海棠的声音：“小公爵不要动，陛下怕你揉坏眼睛，才特意给你缠上白布的，说是等他回来再解。”
“喵？”那茗茗去哪了？
海棠显然听不懂她的猫语，以为她饿了，便舀了一小勺鱼汤递到她嘴边。
“小公爵张嘴，啊--”
李小娜囧……
海棠喂了她几勺汤，叹道：“陛下可真是疼你呢，为了你，把宁儿姑娘的眼珠子都给挖出来了。”
什么？！李小娜炸毛。
虽然很解恨，但是感觉好残忍啊！
海棠也是个在深宫里憋坏了的娃，知道猫儿不会乱嚼舌根，便把她当成树洞了。
“宁儿平时多风光啊，虽然没与陛下成亲，却得陛下专宠。陛下那样的相貌人品身份地位，六界中有多少女子羡慕她啊，你说她怎么就这么不知足呢？明知陛下宠你，她还要害你，你说她跟只小动物吃个什么劲的醋啊？还差点害了我，要我说她也是活该！”
李小娜又吞了一口鱼汤。
“这回好了，被陛下抓了个现行，搬进了囚神殿。那囚神殿是什么地方？进去的神仙哪还有命活着出来！还被陛下亲手挖了眼珠子，呃……想想就可怕！”
李小娜低头咬着勺子。
“幸亏陛下亲眼看见，否则宁儿定会把这事情赖在我头上，到时被关进囚神殿的就是我，现在想来，真是后怕啊……”
一碗鱼汤见了底，海棠搁下碗，将李小娜抱到腿上，用小玉梳子替她顺毛，嘴里兀自滔滔不绝。
“不过陛下也真是狠心，那宁儿毕竟与他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又是六朝元老。当年若不是有她帮忙，陛下也坐不上这帝位啊。要我说，当年她还不如跟了晁帝呢，毕竟他是真心待她，为了她，连性命都不要了。”
乍一听到熟悉的名字，李小娜如遭雷击，脑海中一片空白，竟然呆住了。
“晁帝与陛下明明相貌相同，又是神帝，而当年的陛下只是个被拘禁的神王，你说宁儿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李小娜彻底傻掉了，脑中只有一句话在不停回响——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海棠细心地往她的肉垫上涂抹着香膏，并做出了总结性发言：“所以说，女人啊，还是要找一个爱自己的人，就像我们家绛草仙君……”
后面的话，李小娜已经听不进去了。
心头的那道疤，本以为早就愈合了，没想到现在又自行裂开，变得鲜血淋漓。
帝帝为了宁儿，连性命都不要了。六千年是这样，现在仍是这样。
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自己，他自始至终，都只爱宁儿一个人……
不行，她不能想，不能想！帝帝不是属于她的，他喜欢谁是他的自由。而且她现在还变成猫了，还是只公猫，呵呵……
“啊！小公爵，你怎么了？！”海棠手里的香膏盒掉到了地上。
李小娜侧过脸，有些纳闷。怎么了？
只听海棠快步跑到寝殿门口，大声叫道：“快传医仙！传医仙！”
殿外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医仙赶到的时候，李小娜还在发呆，只听他老人家低呼一声“糟糕”，然后快步走了过来。
脑袋上的布条被人解开，李小娜睁开眼，周围重又变得一片漆黑。
“哎！海棠仙子，它怎么会哭呢？”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喂它喝完鱼汤，又给它梳了梳毛，它一直都好好的，突然就流出血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呜呜……”
“如果它不哭的话，本来今日就可以复明的，没想到……哎！这双眼珠子算是废了，还得下凡再找一双，造孽啊！”
“大人！大人！如果陛下问起来怎么办？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呜呜呜……”
“还能怎么办？实话实说吧。若你的话属实，陛下是不会责怪你的。老夫这就下凡去！”
“啊？您现在就走？医仙！医仙！您要快些回来啊！呜呜……”
医仙离开以后，海棠就一直哭一直哭，比过新年时没有得到红包那次哭得还厉害。李小娜心里过意不去，走过去用爪子挠了挠她，她还是一直哭。
李小娜无法，只得乖乖地窝在她身边，希望秦茗不要误会是海棠欺负自己。
太阳西沉之时，秦茗回来了，在听完神官的禀报之后，果然龙颜大怒，下令要将海棠关起来。
海棠吓得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急得李小娜紧紧挨着她，听声辨位，谁上前抓人，她就用爪子挠谁。
秦茗惊异，抱起李小娜问道：“你不想让朕抓她？”
李小娜猛点头。
“不是她惹哭你的？”
李小娜猛摇头。
秦茗皱眉，“那你告诉爹爹，究竟为什么要哭？”
李小娜愣了。对啊，作为一只没心没肺、好吃懒做、很傻很天真的猫，她究竟为什么要哭呢？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秦茗的俊眉越皱越紧。
李小娜左思右想，也编不出一个完美的解释，于是用上了最后一招——装傻。
“喵？”茗茗你在说什么啊？我是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秦茗咬牙，“告诉爹爹，究竟是谁欺负你了？”
“喵喵？”茗茗你好傻，为什么跟一只猫说话啊？
李小娜一歪头，流出了一串晶莹的鼻水……
秦茗扶额，堂堂神帝，竟然对一只猫没辙。
“喵喵喵？”李小娜伸出肉肉的猫爪拨他垂落在额前的长发，将猫的习性表现得淋漓尽致。
秦茗无语地抬起头，冷声道：“传太白星君，命他将殿中的影像给朕调出来。”
听完这句话，李小娜和海棠同时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