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微微骇然失色地看着他紧紧按在合片上的手指,只要他拇指轻轻一动,东丞炫就会灰飞烟灭,她大叫着:“不要!”整个人就要往玻璃上撞去。
北明哲也惊呆了,眼前的父亲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父亲了。十五年前,他眼前虽然站着一个恶魔,可是还能找到父亲的影子,现在他却已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了。看到南微微惊人的举动,他猛地回神,一把抱住她往草坪上倒去。一个东丞炫已经身陷危险了,不能再搭上一个!
“你放开我!”南微微发疯般地用力挣扎。北明哲只能紧紧抱着她,不敢稍稍松神,并拖着她从草地上往后退,想尽快带她离开这个危险地带。
南微微挣扎不开,又急又怕,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死也要和东丞炫死在一起!生离死别太可怕,她不想经历那种痛苦。挣脱不了北明哲的怀抱,她猛地低下头,张嘴狠狠咬在他胳膊上。
北明哲感觉到她尖利的牙齿都咬到骨头了,就算再怎么痛,他都没有松手。
外面两个人纠缠不清的时候,屋里也在进行一场生死对决的搏斗。北首阳一冲动,手上的绳子自然就松了。东丞炫抓住这稍纵既失的时机,拼尽全力猛地仰头往上一顶,就顶在北首阳的下巴上。
北首阳被顶得头往后仰,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往后倒退。
东丞炫本来想乘胜追击,可是突然冲入肺部的空气让缺痒多时的肺泡无法适应,发出针刺般的疼痛,再加上空气中含有太多的天然气,呛得他痛苦地剧烈咳嗽。又怕北首阳先缓过神来,局面再次失控,他只能咳嗽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四肢都有些不听使唤了,这个样子肯定不行!
北首阳跌跌撞撞后退了好几步,总算没跌倒,但是却恼羞成怒,举起打火机就要按下去。
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冒出来一根拐杖,打飞了北首阳手里的打火机。稍稍缓过气来的东丞炫冲过来揪住他一个过肩摔,北首阳重重摔在地上不动了。
大口喘息着的东丞炫不可思议地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东敬谦叫:“四叔,你怎么……”浓重的气体呛得他直咳嗽,他明白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说:“我们先离开这儿。”虽然有些头晕脑胀,不过行动还算迅速。
东丞炫冲到门口,按了按门把按不动。看来门被锁死了,非但从外面开不开,从里面也打不开。他只好改而走到千疮百孔的窗户前,抄起把椅子把窗户上的玻璃砸开。等那个洞足够人走出去后,他才转身回来扶东敬谦。
天然气的浓度更大了,虽然他可以自由呼吸了,可是仍然有窒息的感觉,再不走,等天然气的深度达到一定的程度就可能自爆。
东丞炫扶着四叔走到窗口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晕迷在地的北首阳,对东敬谦说:“四叔,你先走。!”东敬谦拉住他,严厉地问:“他刚刚还想杀你,你现在却要救他?”
“他杀我,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杀人犯。可是我如果明知他会死却不去救他,那不是也变成了杀人犯,跟他有什么区别呢?”东丞炫平静地说。
东敬谦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慢慢松开了手。
东丞炫转身朝北首阳走去,刚走了一半他就看到北首阳似乎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然后他拿在手里时,东丞炫终于看清了,居然又是一个打火机。北首阳遭受这样的重创,可是他疯狂的本性居然还是催使他实施他的行动。
东丞炫大吃一惊,猛地转身朝东敬谦扑去,大叫:“四叔,快走!”
东敬谦还没明白过来什么状况,看到东丞炫失色的脸,随后他也看到了北首阳手里的打火机。在他震惊的目光中,他看到北首阳按下了合片,嚓地一声轻响,他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意识不清还是什么原因,这一下没打着,东丞炫已经扑到他身边,以身体护着他往窗外扑去。
北首阳的手指又动了,这一次东敬谦真真切切看到了火光,然后只在一瞬间巨大的火球突然暴了出来,张着狰狞的大口朝东丞炫后背扑过来。只在一眨眼间,他们就会被它吞噬。
死神降临的这一刻,东敬谦却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好象那是他期待已久的老友,他突然笑了起来,多年僵硬没有表情的脸绽出最灿烂的笑容。然后他就象平时一样镇定地猛地用右腿撑住地面,借助东丞炫的力量一个转身,两个人顿时换了位置,紧接着他双手用尽全力一推东丞炫,竟然硬硬把比他年轻力壮的东丞炫给推开了,这在平常他是做梦也不到的。
“轰”的一声,一片火红将东敬谦包围,他看到东丞炫刚刚跌出窗外的身体被一股气浪推得高高地飞起来,然后世界是一片火红。别了,丞炫!你一定要幸福!这是他今生最后一个没有来得及说出的祝福。
东丞炫被四叔突然生出的力气硬生生推出窗户,眼睁睁看着他被大火吞噬,心好象被什么一下子撕开了,他惊恐地大叫:“四叔……”伸出手他想去拉四叔,可是猛烈的气浪一下子把他推出去,火光就在眼前,灼热的火焰似乎一下就把空气燃烧殆尽了,他感到强烈的窒息,脑子里一阵昏昏沉沉,意识被抽离了身体,就连重重地摔到地上,他都感觉不到了。
“啊……东丞炫!”南微微被吓得惨叫,看到他已经控制了局面,但突然变故却让她惊呆了,只能看着他象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飞出窗口,然后狠狠栽在地上,顾不上还在不断爆裂炸飞的玻璃碎片象雨一样四处乱飞,她推开北明哲冲过去。
北明哲呆呆地看着火光冲天的别墅,父亲的选择太残忍,他宁愿选择死也不愿意选择家人吗?他气苦地失声痛哭,为妈妈,为父亲,为了彻底破碎的家。
随后平叔和警察同时赶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大火仍然肆虐,北明哲跪在地上独自流泪,南微微抱着东丞炫不断地哭喊。东丞炫昏迷不醒,虽然从表面看没有太大的外伤,但是他的样子最叫人担心。
急救车鸣叫着开进医院,东丞炫被推进急救室。南微微和平叔守在门外,她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眼泪几乎哭干了,目光呆滞地望着地板,不住地喃喃自语:“都是因为我!如果我没躲着不见东丞炫,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他也不会变成这样,四叔也不会……”说到这儿哽咽地再也说不下去了。
“微微,别乱想。”平叔心疼地抱住她的肩膀,安慰她:“这不是你的错,是北首阳,他不甘心失败才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
“可是,”南微微仍然陷在深深的自责当中:“如果东丞炫和四叔不是来别墅找我,怎么会碰上北首阳,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不是。北首阳已经疯了,即使今天他没碰到丞炫和会长,早晚有一天他也会报复的。微微就不要自责了。”平叔好声劝着,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局面,别说微微无法接受了,就是他也难以接受。可是逝者已已,还要顾活着的人啊!
南微微摇头不再说话,平叔的安慰并不能稍稍减轻她的内疚,四叔已经走了,东丞炫还生死未卜,她怎么能原谅自己?
“微微,打起精神来!”平叔鼓励她:“会长走了,最难过的是丞炫,我们还要想办法让他尽快恢复过来。”
南微微默默地点头,东丞炫最好不要出意外,要不然她也没办法活下去了。
他们也没等太久,医生就从急救室里走了出来。南微微和平叔赶紧迎上去。
“医生,他怎么样啊?”平叔急切地问,南微微紧张地盯着医生,生怕有令她崩溃的噩耗传出来。
“病人没有太严重的外伤,但是有颅脑损伤的症状。”医生说。
“那会怎么样?”平叔紧张地问,颅脑损伤?会不会摔坏脑子?
“现在还不好说。头部没有出血,但颅内有积血,从目前病人还在昏迷来看,损伤比较严重,只能先住院观察,等他醒过来之后再作详细的诊断。”医生说。
这时候,东丞炫被推出急救室,南微微顾不上听医生再说什么,转身扶着床沿看着东丞炫。他脸上至少看不到痛苦的表情,安静得好象睡着了。
跟着走进病房,护士稍稍整理了一下就出去了。南微微在床边坐下来,轻轻抓起东丞炫的手放在脸旁,好似哀求又象在祈祷一样低声说:“东丞炫,求你千万不要有事!我做错了事,打我、骂我、怎么样都行,你千万不能有事,撇下我一个人可怎么办?东丞炫……”滚烫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流到他的手背上,又滑到嘴里,咸咸的、苦苦的,这应该就是悔恨的泪水的味道吧?
“微微!”随后跟进来的平叔看着这情景眼睛也湿了,不知道要怎么劝她了。
南微微现在心里眼里就只剩下东丞炫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然后在她的凝视下,东丞炫慢慢张开了眼睛。哀伤过度的她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呆呆地。
“微微,快看!”平叔兴奋地叫:“丞炫醒了!”
南微微眨了眨眼,被泪水湿透的眼睛有些模糊,她用手揉了揉眼。她没有看错,东丞炫真的醒了!“东丞炫……”她惊喜地喊,情绪的转换太快,她的声音哽在了喉咙里,堵得好难受,泪水又流下来,却是高兴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