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再想想,微微在这里真的没有什么亲人了吗?”北明哲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赵大妈突然想起来:“微微有个哥哥在这里。”
“哥哥?”安雅晴惊奇地说:“我怎么不知道微微有哥哥?”
“那个……”赵大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好象自己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安雅晴说。
北明哲却觉得这至少是一线希望,忙问:“她这个哥哥叫什么?住在哪儿?”
“哎哟,这个我还真没问。”赵大妈为难地说,早知道这样她一定问个清楚。
“那你怎么知道是她哥哥?”张爷爷也疑惑地问,他也没听微微说过这事。
“她那个‘哥哥’自己说的啊。前几天下那场大雨,地下室进水,微微又受了点惊吓,她那个‘哥哥’冒着大雨跑来,还陪了她一宿。”
北明哲摇摇头,先不管微微这个“哥哥”的身份的真假,首先要问清楚的是:“他长得什么样子?”
“高高的、瘦瘦的,挺年经,跟你差不多,长得满好看的。”赵大妈说。
这些根本不是什么线索,在这个城市里符合这些条件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去哪里找。
安雅晴犹犹豫豫地说:“我好象听微微说过她以前是住在这里的,她父母去世后,她才被送回老家的。”
北明哲一把抓住她问:“你是说,微微原来的家是在这里?她的父母出事时也是在这里?”
“是。”安雅晴说,被他手上的力道捏疼了。
“这样可能就好找些了。”北明哲松了口气,问:“那你知道她父母葬在哪里吗?我想这种时候微微可能会跑去她爸妈坟上。”
“不知道。”安雅晴说,恨自己对微微还是不了解,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束手无策了。
“那她爸爸妈妈是什么时候出的车祸?都叫什么名字?”北明哲不死心地问。
“她爸爸妈妈是在她五岁那年去世的,到现在刚刚十五年了。她爸爸好象叫南昊然,妈妈好象……”
“你说什么?”北明哲不等她说完,猛地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脸色顿时煞白。
这一下比刚才要重得多,安雅晴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你抓疼我了。”
北明哲象是没听见她的话,可是也松开手,喃喃自语:“微微,她姓南!微微,这个名字……我怎么会没想到呢?她是……”
“她是什么?”其他三个人赶紧问。
北明哲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事,抬头对他们说:“我可能知道微微会在哪儿了。”
“那我们赶紧去找啊。”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还是我自己去吧。”北明哲决定:“微微可能有些事情不想让人知道太多。”
“可是我是她的朋友啊!”安雅晴高声说。
“她能跟你说的话,早就对你说了,你到现在不知道的那些事情,恐怕是她不想说的,你就这样过去,让她怎么自处?再说她现在的情绪一定还不稳定,见到大多人难免不会再受刺激,所以还是我一个人先过去看看最好。”北明哲说。
安雅晴没有办法反驳,只好说:“那我在这里等,你要是找到微微,一定打个电话,让我们知道。”
“放心吧。”北明哲说:“要是万一我找不到微微,不是还要大家一起再去找人吗?”
三人点了点头,北明哲截了辆出租,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南郊公墓。
南郊公墓。东丞炫站在一座墓碑前久久注视着,墓碑上刻着两行字,董远航茹秀瑜之墓。茹秀瑜是黑字,董远航是红字,一黑一红分外明显,却又带着一种冷酷的讽刺。
夕阳已经落在了树梢下,把一排排石碑拉出长长的影子。空荡荡的山坡上看不见几个人,只有那一排排整齐的雪白的墓碑静静地立着。那曾经都是一个个鲜活的人,如今也只是一座座冰冷的石碑。傍晚山上的风已经有些凉了,天边却又飘过来一片黑重的乌云,不多会儿就遮住了夕阳的余辉,看样子又要有场雨要下了。
东丞炫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直到头顶的乌云越来越厚,并隐隐地有雷声响起时,他才又眷恋地看了眼墓碑,转身往回走。走下几级台阶,他突然听到两声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他扭头往右首看去,只见一个人影靠着一座石碑上,不知道哭了多久,似乎是哭累了,所以靠着墓碑一动不动,偶尔发出一两声哽咽的抽泣。今天不是上坟的日子,会特意跑到这里来的,一定是有特别伤心的事,他不想去打揽别人的悲伤,于是就想沿着青石板的路下山。
这条路和墓地是平行的,东丞炫慢慢走到了那个人的正下方。那人好象哭得太厉害,忽然一阵干呕。伤心的人更能触动另一个伤心的人,东丞炫忍不住又抬头去看,却意外地看到南微微,零乱的头发、哭得红肿的眼,她扶着墓碑又是咳嗽又是干呕。象被锥子狠狠在他心上扎了一下,他想都没想,跳过隔在中间的两层墓地,冲到她身边。
“微微!”东丞炫扶住她的肩膀,觉得她在神经质地抽动,剧烈的咳嗽几乎让她窒息,真担心下一声咳嗽会不会把内脏也咳出来。
东丞炫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眉头皱成一个疙瘩:她倒底哭了多久,会哭成这个样子?不仅如此,她全身冰冷,目光焕散,神智都不清醒了,显然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他先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又抱紧她,抬眼就看见了墓牌上的字:南昊然林华之墓。是今天!十五年前的今天,年幼的微微亲眼看见自己的父母惨死,幼小的心灵承受了多么大的悲痛?
几点冰冷的雨滴落下来,薄薄的衬衣立刻留下一个圆圆的水渍,真的好冷,冷得皮肤一阵发紧。接着雨点越来越密。
“微微,下雨了,我们先回去吧。”说着东丞炫想抱她下山。
原本还很安静的南微微突然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紧紧抱住墓碑死也不撒手。
“微微。”东丞炫去拉她,却被她充满敌意的冰冷的目光惊呆了,她的眼神好象他是夺走她爸爸妈妈的凶手一样,有着刻骨铭心的恨和炽热的火焰。完全是陌生的。
一个响雷,雨顿时密得如瓢泼。东丞炫和南微微虽然近在咫尺,可是两人之间还是形成了一道雨幕,两个人就这样呆在雨里对望着,象变成了两尊雕塑。
雨很冷,再加上山上的风一吹,寒意能透到骨子里。南微微开始瑟瑟发抖。东丞炫明白不能再让她这样淋下去了,狠心去拉她抱着石碑的手。南微微大声叫喊,死死抱着就是不肯放手。可是她怎么能比得过东丞炫的力气,慢慢地手给拉扯开了。她惊恐万状,猛地低下头咬住他的手腕。
东丞炫只觉得一阵刺痛从手腕上传来,他能感觉到微微那细细的齿印渐渐深入,然后温热的液体慢慢滑下来。他抿紧嘴唇没有放手,硬硬把她从石碑上拉了下来。
南微微大叫,挥舞着手脚又打又踢,全是下意识的动作。现在的她,就象是一只受伤的幼兽,顾不得是不是受伤,只想着伤人。
东丞炫紧紧把她抱在怀里,阻止她的自残,在她耳边叫着她的名字:“微微……微微……微微……”
雨仍然很大,砸在身上已经感觉不到冷,只是皮肤发麻。天也很快黑下来了,黑暗里雨中的公墓更显得阴森。
南微微渐渐安静了下来,但还是断断续续地抽噎着,整个人冷得直发抖。再这么呆下去,她肯定会生病。东丞炫明白得赶快带她下山。他慢慢松开她,想抱起她,南微微猛地颤抖了一下,又要反抗,他急忙搂住她的肩膀,低声哄着:“微微别闹,我带你去找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南微微抬起迷茫的小脸,焕散的目光终于恢复了一些神采。
“对,找爸爸妈妈。”东丞炫轻轻吻着她冰凉的额头:“爸爸妈妈一直在找微微,找不到很着急。微微听话,赶紧回家,别让他们担心了好不好?”
南微微急切地点头:“快,快回家。不要让爸爸妈妈等久了。”
东丞炫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抱起她。当他转过身后,才发现不远处的雨里站着北明哲,正默默地看着他们,全身也湿透了。
北明哲开着车,载着东丞炫和南微微来到南山的一处别墅。东丞炫透过车窗看看那幢已经不是太新的三层别墅,至少脸上没有多少表情,问北明哲:“为什么到这里来?”
北明哲先把车子熄了火,说:“这里离得比较近。微微现在情绪不稳定,衣服又全湿了,不赶紧找个最近的地方换干衣服,她要生病了。”说着先打开车门下了车。
东丞炫没再说什么,如果不是南微微紧紧地抱着他不松手,他绝不会让北明哲开车的,也不会到这种鬼地方来,不过现在既然来了,就只好安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