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喂喂喂!你们不要把我当隐形人啊。”左三弦大声地向两个一派轻松的人抗议。
他一直蹲在燕家大门口等这两位出来,很义气吧?可这两人!手牵着手,甜甜蜜蜜地径自向车内钻去。如果不是他大喊一声,恐怕他现在就只能看到车子远去后的一缕轻烟了吧。
“咦?”两个人齐齐回头,也很一致地露出那种“原来你不是隐形人啊”的表情。
面对如此无耻的两个人,他左三弦却无法以拳头表达自己的愤怒,因为他自己会被打得更惨啊。
旁边的两个人却又再次进入没有左三弦的二人世界。
“现在去哪?”他是很不想让她回那个乐家,但她好像对那个家很有感情的样子,若她要去,他是一定要陪的。
“回自己家,我只想吃上一顿,然后再狠狠地睡上两天两夜。”她知道他想问什么。有些事情,也隐隐地明白着,可是贪着一份亲情,只想睁只眼闭只眼,现在想来,可能差点给他带来危险呢,明白了,就只有离开。
仔细地看着她的眼,他不要她后悔,就算明白乐家有人想用她失踪来刺激自己的能力,也不能就此要求她割断亲情。
他不懂亲情,可是这是她眷恋的东西。
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她笑着保证:“他们仍然是我的哥哥姐姐。”喜欢、崇拜依旧,可是,为着他和她的幸福,彼此的距离也许要再拉远一些。
终于看明白了她的眼里没有后悔,只有淡淡的伤感,燕夏摇放心地笑了。
“那天晚上——”喉咙突然有些发涩,燕夏摇困窘地顿一顿。
“哪天晚上?”他不会是指那个差点天雷勾动地火的晚上吧?脑袋有点晕晕的,她还是硬挺着企图装傻。这件事很麻烦,还是少提起为妙,小孩嘛,随便骗骗哄哄也就过去了……
“就是那天啊!”怎么差这么多!他一不小心就会想起,而且每天“不小心”的次数无法用手指数全的啊!
本来想夸说这家伙变温柔了点儿,可转眼就是一副要发狂的死样子。难道要她很豪爽地拍拍胸脯,说:“我记得啊,就是那天晚上,你的嘴压上我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再这么扭扭捏捏下去,她怕会太阳下山。
“我的意思是——”他很喜欢那个时候,彼此的距离拉到最近,她软软的、甜甜的,没有拒绝,他好喜欢,他想问她是不是有同样的感觉,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为此而欣喜若狂!
重点是,他很想重温一次啊!
“你还好吧?”看他眼神发直,脸红红的,乐景宜担心地拍拍他的脸。
转瞬,她就被抱得喘不过气来,要命的是,嘴巴也被对方牢牢地封住。
这小子是想以这种方式重温那晚的感觉吗?
生存的本能,令她一拳直接捅到已陷入疯狂状态的人的肚子上。
“干什么?”忘记了腹背传来的剧痛,燕夏摇抬头伤心地怒吼,双手依旧牢牢地圈住她。
努力吸几口气平复一下快要缺痒的肺部,乐景宜忍住在这蠢蛋脸上再送几拳的冲动。
他还好意思给她摆这副受委屈的脸?
“要接吻,也不是用这个方式吧。”受不了这双水汪汪的“鹿儿眼”,心一软,乐景宜用自以为最和善的态度开口说话。
“要用哪种方式?”看在她明白自己的意图的份上,燕夏摇受伤的心灵立即复苏起来。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有一点她可以明确的是,接吻应该是件很舒服的事,让她想想,电影上那些热辣的镜头是怎么表演的?
“我们的第一次不就很好嘛。”被陷入沉思的人抛弃在旁的可怜男人忍不住抱怨。
沉思者怒送他一白眼。那时是情不自禁!情不自禁是什么?就是无意识地,很自然地……
总而言之,她当时脑子里一片晕晕然,哪记得那些具体的步骤啊。
“这个样子试一下吧?”不大肯定,乐景宜犹疑地建议。
对方哪有不从之理。
“不是这样的!”
“轻一点!”
“大概是这样。”
……
以为会有好戏看,蹲在地上原本兴味十足的左三弦面对这两个童子鸡,终于困乏地闭上了双眼。
一切似乎又已重回正轨。在乐景宜手脚并用的教育下,燕夏摇终于不再坚持一天二十四小时粘在她身旁,每天驱车去音乐学院找碧姬学琴,再花两个多小时驱车回家。在交通警察找上门前,乐景宜不打算纠正他这种日常的作息方式,毕竟,少了一个很容易发狂的暴力分子,公司的业绩又恢复蒸蒸日上的好气象。
问题是——
“你再敲的话,我马上把这东西砸个稀巴烂!”
大清早,乐景宜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厌色地出现在琴室里。
她不该慈悲地让他把钢琴带回家的,还很好心地腾出一间房给他做琴室,得到的报应就是,昨天辛苦工作到晚上两点才回家,爬上床不到四个小时,就被这该死的琴声吵醒。
“这是德彪西的——”燕夏摇很无辜地要向她介绍自己正在练习的曲子,很漂亮的“鹿儿眼”里有丝恶作剧的光芒。
她很可恶啊,昨天回来得那么晚,他故意躲在自己卧室看她会不会来问晚安,结果,她却径自上床呼呼大睡。
“我管你是什么东西的!我只知道我睡不好!想杀人!”有生以来,第一次对音乐有了“感悟力”,就是想把发出这噪音的钢琴砸成几片木块!
“还有!你怎么不关上琴室的门?是故意的吧?”一思及此,杀人的冲动已经抑制不住了。
缓缓合上琴盖,燕夏摇站起身,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左三弦那小子说中了,已经慢慢成了个被虐待狂。以前她发火的时候,总有些受伤。现在却甘之如饴,最爱她生气时灿烂的眼睛,双眸里只盛着自己一个人的身影。
而且,自己也慢慢有了应付之道。
双手捧住她犹自生气的脸庞,双唇首先心疼地落在她的黑眼圈上,然后是眉梢、额心、耳后……最后直取双唇。
“唉——”一声很哀怨的叹气声诡异地在琴室门口响起。
已经吻得难分难舍的两人很一致地对此置之不理,十分钟过后,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横眉竖眼地转身面对门口的叹气来源。
如果他不是连叹十三声,今天上午怕是都别想得到这两个人的注意力吧?左三弦蹲在地上,伤感地总结。
“啊!忘了这只老鼠昨晚也跟着我回来了。”乐景宜恍然大悟。
“本市有很多汽车旅馆的。”为免她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燕夏摇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没办法,昨晚回来太累了,没力气踹他出家门。”她也不情愿啊。
“这是你的信,我刚从信箱里拿回来的。”
没胆和她计较有关“这只老鼠”的称呼问题,左三弦乖乖地送上信件。
一眼就瞧见信封上显眼的乐家徽章,乐景宜心下莫名地一沉,接过信件。
“说实话,你们俩的技术经过在燕家门口那一场长达三个小时的演习后,真的是进步了很多。”保持下蹲的姿势,左三弦很赞许地看着燕夏摇。虽然对方的技术比起自己,仍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可是以他们俩之前完全不对盘的状态而言,可以发展到这一步,可算是个奇迹了。
把左三弦的感慨直接当做放屁,燕夏摇关切地望向看完信后脸色凝重的乐景宜。
直觉地,他不喜欢乐家再度和她扯上牵连,她不适合在那样深沉的家族里生存。
将信叠好,乐景宜朝左三弦招招手,“打火机。”
左三弦乖乖地奉上。
小小的火焰燃起,信件瞬间化作灰烬。
抬起头,她朝着燕夏摇若无其事地笑,“我好饿。”声音中带有一丝撒娇。
她的眼睛里没有困扰,燕夏摇安心地牵着她走进厨房。
蹲在门口的人很认真地考虑着要如何安全地逃出去,而不被两个没有味觉的人荼毒。
在乐家的日子,从某方面来说,她是受宠的,姐姐和视如兄长的乐?都极其所能地呵护着她,这样的她,对于深深宅院里的一切可以说一无所知,也许也因为自己刻意地回避。
从没有想过,那个如兄如父的人会这样逼她作一个选择,甚至一反他一贯含蓄的方式。
将燕夏摇送给乐家,乐家给她应有的珍宠和重视!
这样的字眼,令她好愤怒!
他们把燕夏摇当做了什么?!
曾经,好渴望可以带着一身荣耀重回乐家,将功抵过。
现在,只觉得心好凉。这一次,或许?哥哥又有什么深意,但是,容她自私吧,现在,她只想好好疼惜自己的男人。
“景宜。”
身旁睡着的人在梦呓中轻轻地唤,好明显地依恋和信任。
心又暖了起来。
没有他,或许不会有这样近似逼近的选择来临。
没有他,又怎么能懂得,即便没有家族的珍视,她仍然发现了什么才是令自己心安的幸福。
没有隐瞒,没有试探,没有难测的真心。自己怕也是个傻人吧,惟有这样透明的男子才能让自己毫无保留地随之起舞。
尽管,她好晚才发现这一点。
不过,现在发现也不算迟。他们有的是一生一世。
终 曲
音乐厅里,一曲终了。
听众们大声地喊着“Encore”。
这是个很平民化的音乐厅,演奏的只是些单纯喜爱音乐的人,没有知名的可称之为“演奏家”的人物,聆听的也只是些单纯喜爱音乐的人,没有可称之为“权威”的乐评者。
所以,大家都笑得简单而快乐。
台上那如男孩般有着灿烂笑容的男子怀里紧拥着的正是自己那从小就是“乐痴”的妹妹。
刚才演奏的那首曲子,技法虽然生涩,那对自己爱人的倾慕之情却赤裸裸地从琴键上潮涌而来,瞬间淹没了自己的心灵。
此刻,两人拥抱在一起时散发的幸福光芒又是这么炫目。
令人羡慕得只有叹息。
“为什么这么毫不掩饰地逼她作一个选择呢?你明知道她对家族之情的眷恋。”
她曾这么问过那个她永远弄不明白的男子。
他却仍只是深沉地笑。
“我只想试一试,他们的感情究竟到了什么地步,足够令她毅然舍弃家族吗?”
他犹有深意的眸子至今想来仍令她心头一颤。
答案已经出来了,她的妹妹懂得为自己所爱的人争取属于自己的未来。
而自己的路呢,还要走多久才可以回到最初?
—全书完—
番外乱弹之一 结婚
“你真的是有病!”憎恶地看着眼前的粉色花束,乐景宜转身就要走。
“再一次啦——”身体完全粘在她身上,燕夏摇继续撒娇。
“你已经再了很多次了!”乐景宜毫不留情地指控。
“再一次嘛——”这一次,语调拖得更长。早知道她是吃软不吃硬的型。
嘴角忍不住地抽搐一下,她很佩服自己竟然到现在都没有逃。
“不要!”这一次,她要狠狠地坚持自己的意见。
“这里有什么不好的嘛,你看阳光很好,天空也很蓝啊!”
“你每到一处都是这几句形容词。”酷女冷冷地指出对方用语的贫乏。
“答应了啦,留个纪念嘛,你知道我都没来过这些地方。”放软声调,鹿儿眼楚楚可怜地盯着她。“哀兵政策是没用的。”可恶啊,想起他之前都被禁闭着,她就开始心软了。
有机可乘!一把抱起她,燕夏摇大步往目的地走去。
可耻啊!拎着手中的花束,乐景宜羞愧地把头埋向他的怀中。
“可以开始了吗?”
神父仁慈地望向已经在教堂外挣扎了半个钟头的两人。
“请问您是被迫的吗?”询问的眼神投向即将宣誓成为新娘的女子。
她清楚对方的意思。虽然很想点头,但乐景宜还是无奈地摇摇头。
心满意足的男主角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差点成为被指控强迫婚姻的对象。
“那么,开始吧。”
圣洁的音乐在教堂里响起。
不情愿的新娘和兴高采烈的新郎,惟一的共同点是,两人对宣誓结婚的程序都十分的驾轻就熟。
也很难不熟吧,在每到一处就被燕夏摇兴奋地举行一个颇具地方色彩的结婚仪式。
而自第一次结婚仪式到现在,不多不少,两人已经到过15个国家了。
可以想见,他们的足迹还会延伸,而婚礼的次数,呵呵,也是可以期待的吧。
之二 姐妹
姐姐是什么人?
姐姐就是姐姐啊!
很自豪的语气。
可是也没有人敢反驳——“就你才有姐姐吗?”
因为谁的姐姐也比不过她的姐姐啊。
乐家最美丽、最聪慧的女孩是谁?
上任当家的长女——乐音!
任谁也没有第二个答案。
乐家的人都相信,姐姐肯定会成为乐家的下一任当家夫人的,到时候,姐姐就将继承每一任当家夫人共同的名字——乐绯盈!
“可是,你有爸爸、有妈妈吗?”
还是会有人不甘心地想再扳回一局。
“我有姐姐。”不是逞强的回答,是全然地相信世界上有了姐姐就可以弥补一切不足。
姐姐从没有提过妈妈,肯定是因为对方是个不怎么样的人物吧。爸爸呢,也没见过他的样子,只有相片。大家都说姐姐和爸爸很像,像吗?那个微笑着,却让她觉得有眼泪要流出来的男子,和姐姐像吗?还是姐姐最好啊,美丽自信的笑容,除了自己在闯祸时会让自己觉得有些害怕之外,姐姐的笑是整个乐家最受人喜爱的。
但是,对姐姐,她还是有个秘密,一个永远也不会说的秘密。
以前,她也没有发现的,是个多嘴的孩子说:“你和你姐姐长得一点也不像,和你父亲长得也不像!你不是他们家的孩子吧?”
不像吗?赶紧回去看看父亲和姐姐的相片,一看吓得出了身冷汗啊!
真的是一点也不像!
蜜色肌肤,浓眉大眼的自己,长得一点也不像美丽的姐姐和父亲。
她偷偷地问姐姐:“我长得像谁啊?”
“像谁?”专心看书的姐姐笑着看她一眼,“妈妈吧。”
姐姐几乎从不提起的妈妈啊。
“你讨厌妈妈吗?”
姐姐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些,让她看得心惊胆战。
“不会。”姐姐答得很轻,却很肯定。
放心了,姐姐不会对自己说谎。
但是,以后要把脸洗白一点,绝对不要让姐姐发现自己长得和她不像!
燕夏摇这只猪,真的是很会磨人。
好好的周末,却死赖着要她陪着去学院学音乐。
大清早就被他从床上挖起来,虽然很想一巴掌把他打飞了,但看到他自动送来早餐的份上,暂时作罢。
可是,真的很无聊啊,幸好有碧姬帮忙,不然那家伙还会过分地要求自己坐在琴室陪他。
拜托!她是音痴好不好?
哪有人会向音痴提这种过分的要求?别人耳中犹如天籁的乐声,在她听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掩住耳朵。
眼下,虽不必受音乐的折磨,她也实在是无聊到发慌。
偌大的学院她也走过八百遍了,可见那家伙要求陪同的次数有多频繁。
隔壁是个艺术馆,好像有个很轰动的摄影展,虽然她对摄影也是一窍不通,但也好过在这受催眠曲的荼毒。
这样对自己说着,她就晃到了这个艺术馆里。
果然是很轰动,看的人好多。
也果然是很漂亮的图片。
点点头,认为自己来这里的决定没错。
目光在众多的相片中游离,那一张放大的黑白照好显眼,也好眼熟!
照片中是个熟练地端着镜头的女子,脸上没有笑容,但很明显地看出她对摄影的热爱。
越看越觉得很眼熟,就像是不笑时的姐姐!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脚步迟钝地凑上前,去看照片下作者的注解。
“我的爱徒,失踪的天才!”
据说是摄影大师在上面如是注解。
老头,她没失踪。
吞一下有些发苦的口水,手轻抚着护贝好的照片,喃喃地不知道在告诉谁:“她只是选择了另一条路而已。”
泪,忍不住留了下来。
她的姐姐,究竟放弃了多少东西,才成为了今天的模样?
第一次见到景宜的时候,自己已经快七岁了,在乐家已是个不再适宜撒娇的年龄,也没撒过娇。
总是抑郁的父亲,早已知道他不会陪自己很久。抱来景宜是想给她以后的日子找个伴,然后,他就可以毫无牵挂地走了吧?
应该恨这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娃儿的,是她给了父亲走的理由。
父亲太了解她了,因为他们是太相像的父女,都是责任感太重的人,只要认为有需要自己负责的人在,就不会离开。
所以,父亲失去了母亲,那个同样冷静聪慧,却多了份不羁的女子。
当一个人选择责任,另一个选择自由时,那就只有别离。而父亲不懂得挽留。
母亲甚至不会知道,在她离开五年后,父亲就逝去的原因,不是因为病痛,只是因为不再快乐,他任抑郁将自己慢慢杀死。
只留了个抱养的孩子,让自己的女儿活得不像他那么寂寞。
她知道孩子的亲生父母是谁,只是,当父亲以当家的名义宣布“乐景宜”是他的女儿时,不会再有人公开地去探索这个问题。也许以前会,但彼时,父亲很明显虚弱得即将离世。他一生都献给了乐家,包括他惟一曾为自己争取过的婚姻,乐家人还是尊重着这个当家的。
只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婴儿如何能代替亲生的父亲?好想对着自己的至亲呐喊,但最终还是作罢。
终究是太过相像的父女,再不舍,还是会成全挚爱之人的愿望。
活着丢不开身上背负的责任,那么就让他以死亡来离开一切吧。
见到景宜两年后,父亲离开了人世。母亲,那个不知在天涯何处的女子,会不会知道这个至死都爱着她的男人,走得那么寂寞?
这么想着的时候,第一次,对选择逃离的母亲有了一丝怨意。
而她,重归一个人。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才意识到其实自己还有一个亲人。
那个睁着双黑眸,带着全心的信任,大声唤她姐姐的孩子,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后来,才慢慢懂得父亲为什么给自己一个妹妹。
多一个亲人爱护,才不会那么义无反顾地投入爱情吧,不会全身都被焚尽了,都不懂得后退。
有人送自己一袋爆米花,算是特别的礼物,对乐家的孩子而言,这份礼物真的很特别,因为都没机会接触这种食品,可惜,她实在不中意这个味道。景宜那时侯也就三岁吧,是个远近皆知的没味觉的孩子,她真的是连最难以下咽的食物也能吃得津津有味,所以,爆米花也就顺理成章地归她享用了。
三岁大的景宜还是个很义气的孩子,有什么好东西都爱和人分享,拿到她给的爆米花后,就一径递给乐家别的孩子,有一个还是坐在摇篮里的孩子。
大概是愤怒景宜给自己这么难吃的东西,那小孩伸出手,狠很地抓向景宜的脸。
景宜有些愣,却没有哭,只是回头望着她,好像在让她给个解释。
“有时候,你的好意未必是对方想要的,不要一相情愿。”
如果是父亲在,必然会这么教自己。
她启一启唇,终究没有开口,只是走过去,抱住景宜,安慰地亲亲她的脸,单纯的孩子很快就笑了。她肯定,景宜下一秒就会把这事忘个干干净净。
很早以前就决定了,需要谨记那么多复杂的为人处世之道,时刻准备着承担家族责任的人有自己一个就够了。
景宜做她自己就好。
之三 兄弟
什么叫“请在太阳下山之前回来”?
那个女人就没有别的话可说吗,还说得这么满不在乎。他要是没有在太阳下山之前回来,她也不会来找他吧。而且,她、她就看不出来自己心情不好吗?就不会留住他?!
气恼地躺倒在一片天然的薰衣草花田中,但愿薰衣草的花香能安抚一下自己的情绪。
而且,这里是普罗旺斯的乡间,不是他们混得烂熟的美国,她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找到自己,哼哼,让她急一下也好。
太阳渐渐西下了,花丛中的人影却越来越焦躁。
那个死女人就不知道出来找他?!
突然,耳边传来花丛晃动的声音,有人来了!他赶紧满不在乎地闭上眼睛。
来人静静地在他身旁坐下。
哼哼,哄他回去啊。
身旁的人似乎完全不了解他的焦急,又静静地躺下去。
可恶!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耐心?
好!算她狠!看谁先说话!
只是,这恼人的花香令他闻不到她的气息。不过,一直焦躁不安的身体倒渐渐地平静了下来。闭着眼睛,有些想睡了。
朦胧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颈上,下雨了吗?
很困,不想睁开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身体在被人踢动。
可恶,这女人就不知道还有别的方式可以唤醒人的吗?
“喂!太阳都下山了!”笨蛋!露水都出来了,也不怕着凉。
他懒懒地坐了起来,又突然想起自己还在生气中,决定暂时不和她说话。
“你别扭什么啊?那个人是我的族兄,以前很照顾我的啦!”她的耐心也是很有限的哦。
“那你就和他有说有笑?”好像忘记了他的存在,就连他一直摆出来的脸色都看不见。
“老兄,在你摆出那种恐怖的脸色之后,人家没有立即翻脸走人,已经是很有涵养了好不好?”像个小孩一样冲出家门了之的人还有脸给她抱怨!
“我讨厌看你只对着他笑,只和他说话,只看他!”他就是不满啊,怎样?
“知道了啦。”全天下,只有他有脸把这种话说出来。
“你刚刚来了怎么不说话?睡着了吗?”怒气渐渐消退了。
“我刚来啊。”一来就把他“叫醒”了。
燕夏摇有些发愣,是自己在做梦?
算了,可能是薰衣草的催眠功效太好,之前都是梦中的幻觉吧。
“回去吧。”
他站起来,习惯地牵住她的手。
“我饿了。”跑这么远,害得她到现在都没吃到任何东西。
“回去给你做。”她会不会是因为饿了才想起要出来找自己的啊。不想求证,反正她也不会给什么好话。
“噫?你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
“有吗?”他没弄什么东西上去啊。
低下头一看,是个玉坠。
“这是什么东西?蝙蝠?”取下来看看,居然有人给自己一只丑不拉唧的玉蝙蝠!
“好丑!”这是他自觉的判断。
“这不是你现在该想的吧?你怎么什么时候被人戴上一个玉坠都不知道!”幸好不是要害他。什么时候?
花丛中的声音,脖子上隐约有双手拂过的感觉。
是谁呢?
“送我这么丑的东西干吗?”
忍住送他一个白眼,“蝙蝠代表福气,这是个吉祥的玉坠好不好,对方是送你一个护身符。”
“这样啊?”不知所以地拿着掌中的玉坠翻看。
“有字。”沉默了一阵后,他轻轻地开口。
“给我看!”她最爱有些神秘的事物。
将玉坠递给她,燕夏摇的神色有些复杂。
看清楚了玉坠上的刻字,乐景宜也沉默起来。
很简单的一个“摇”字。
“该叫他哥哥吧?”她伸手在背后环抱住他的腰。
“他睡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很安心。”有些恍惚,心里却很明白,他来过。
“毕竟是兄弟啊。”这个傻瓜,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吗?
“我没见过他。”
“照照镜子不就得了。”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啊。
“下次见到他,一定要一把抓住他!”很有决心的眼神。
“请问你打算对他做什么?”痛殴?还是拥抱?她很好奇。
“我不喜欢蝙蝠,让他换一个。”
之四 老鼠的烦恼
“左家的人哪,就是要像老鼠一般的存在啊。”
不要误会,这不是他左三弦说的话,因为他还没这个脸。基本上,这世上除了他那无敌老爹外,应该没有人有勇气把上面那句话当做左家的家训吧。
所以,他一直在等啊,等着左家终于被老爹搞垮掉,才好名正言顺地脱离苦海。天知道,他真的不想当个像老鼠一般无处不在的消息贩子啊!
为什么啊?为什么?几大家族里就只有左家乐此不疲地干这行干了不知道几百年呢,这和他的志向不合啊!
他的志向是赏遍天下各色名花,呃,兼美女。好吧,他承认,后者才是重点。
所以,他逃啊逃啊,终于得到了一片生天。
“你确定自己离开左家只是因为不想做个情报贩子?”
说话的女人嘴里含着一颗樱桃,很讥讽地笑,旁边的长发美形男兴趣缺缺地瞄他一眼,算是仁至义尽。
“当然。”结束了有关自己悲惨童年的长篇叙述后,左三弦有点气弱地咽咽口水。死母老虎,就让他满足一下自己的演讲欲望会怎样?
“那可不可以麻烦你解释一下这片废墟是怎么回事?”女人笑得更加亲切。再给她讲故事啊?每次出现这种事情,他就要发挥一次,当她乐景宜时间多吗?
燕夏摇懒懒地看一眼仅两步之遥的废墟,对于妻子办公的那栋大楼一夜之间变成现在这幅光景不予置评。老婆要是想重建就重建吧,最好是她从此不理这些琐事,随他四处游玩。
认命地从冷血的燕夏摇身上收回求救的目光,左三弦自觉地摆出慷慨就义的姿势,其转变的过程很是驾轻就熟的样子。
不是第一次啊,燕夏摇耸耸肩,沉默着和亲密的爱人分享美味的樱桃。
啊?还是没人同情吗?歹命的人垂下双肩,泫然欲泣。
“啧啧,让我看看这封言简意赅的情书——等,你,回,来。”
从废墟中拣起一张粉红色的卡片,乐景宜很有兴致地念到。
如同一阵霹雳打来,左三弦彻底崩溃地捧住头,发出一声惨叫。
燕夏摇不明所以地望一眼妻子,实在是很少听到这么难听的惨叫声啊。
乐景宜笑得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朋友是用来干吗的?往伤口上撒盐,雪上加霜啊。
“他也有人在追求?”燕夏摇有点好奇,左三弦在他的视线里就只是个用来给亲亲老婆扁的角色啊。
“是啊,还是用很特别的追求方式哦。”乐景宜蹲下来,对着一脸悲惨的男主角扬一扬手中的粉红色卡片,笑得无比快乐。能够欣赏到这种非人类的表情,她可是也陪着毁掉了五栋大楼啊,不过,值回票价,值回票价!
“那对方表达的方式还真有点特别。”燕夏摇凉凉地发表意见。
“而且,代价也蛮大。”乐景宜赞同地点点头,同情地看着抱头不语的左三弦,“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你原本欠我七千八百九十三万五千二百四十二美元,看在相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把零头抹去,算你七千八百九十三万五千二百四十美元好了,再加上这次的损失,啧啧,大概地估算一下,算你一千二百万美元好了。朋友之间,谢谢就不用再说了。”仁至义尽地作个总结,乐景宜拍拍灰尘,潇洒地站起身。
“他欠你这么多钱?”燕夏摇再塞一颗樱桃给她。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老婆是个这么有钱的债主呢。
“是啊,那个热情的追求者是很有毅力的,基本上,”指一指已经完全失去力气的左三弦,“他走到哪里,她就炸到哪里。”而且,都是在他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突然送来一份大礼,“屈指一算的话,总共炸掉了他七栋住宅,五栋办公大楼,我不幸也有这五栋办公大楼的一半产权,所以,唉,成为他的债主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悲天悯人地作个总结,不幸的债主准备走人。
懒得费事给已经傻掉的债务人投以同情的眼神,燕夏摇很干脆利落地随妻子快步离开。
一阵狂风袭来,废墟中的灰尘被卷起将一个被孤单抛下的人完全淹没。
“那个寄来粉红色卡片的追求者就是左三弦离开左家的原因吗?”
很闲适地躺在地毯上,燕夏摇有些好奇今天发生的事,没办法,日子过得太无聊,而且,事关亲亲的过往,他好想知道。
像是想起来什么,乐景宜忍不住偷笑出声。
“喂!”不满老婆一人独乐,燕夏摇抱住她,用力地摇一摇。
“这个就是有关左家的优良传统了。”那个传统……想起来,她还是会忍不住笑啊。
燕夏摇轻轻地在她脸上咬一口,催她快点说。
“左家的人呢,对婚姻嫁娶是开通的,特别是对女孩子。”乐景宜不甘心地回咬他一口,才继续开讲,“只要是左家的男人,若是被姓左的女孩子看上了,就必须无条件地答应对方的求婚。”
“然后,左三弦被一个姓左的女孩看中了?”这么随便的家规,燕夏摇有点难以置信。
“是啊,而且,他父亲对此的态度是:如果他回来接管家业,就帮他搞定那女孩;否则,就自求多福。”两边统统是令人退避三舍的选择,难怪左三弦不逃得远远的。
“可是,他还是回去过左家吧?”他记得左三弦有利用过左家的信息资源。
“是啊,因为他父亲说,左三弦要是不尽一个左家人的义务,就是做情报贩子啦,他就会尽一个左家族长应尽的义务,向那个女孩积极地提供有关左三弦所在的线索。”
“左三弦应该尽了义务吧,为什么他的地方还是被人炸掉啊。”很难对那样的父亲有所评价,燕夏摇选择关心另外一个问题。
“哦,那是因为他父亲说,女人的心是需要安抚的,所以三不五时地要提供一些信息和渠道给她宣泄怒气。”就某方面而言,她还是蛮欣赏那个老头的。
“很奇怪的幽默感。”燕夏摇喃喃地发表评价,可以知道左三弦无厘头的风格来自哪里了。
“我同意。”和乐家比,左家人的幽默感真的是很另类了。
“那位小姐的表达方式也很直接。”如果是自己的话会这样提醒对方自己的存在吗?
“喂!你已经很暴力了好不好?”一眼看出老公的心思,乐景宜赶紧大声将他奇怪的思绪打断。她真的不想重新布置家里的东西了。
有些爱娇地笑一笑,燕夏摇懒懒地在她脸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偷香。
不满对方的慢吞,乐景宜大力地拥住他,狠狠地迎了上去。
燕夏摇从善如流地回应,只是嘴角的一丝窃喜透露出小小的心思。
他真的不介意她再用力一点。
只是,可不可以澄清一下,他们两个人之间,比较暴力的人其实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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